番外之心思（一）

  話說到這份上，馮少君沒有再左顧言它。

  

  馮少君收斂笑意，正色說道：「嬸娘，這裡只我們兩人，我不妨和嬸娘說些掏心窩的話。」

  「當年我隻身回京，被叔祖父他們算計，差一點就要嫁進秦王府沖喜。自那之後，我對馮家的心就徹底涼了。」

  「以前在京城，還要做做表面功夫。這八年多，我們夫妻到了邊城，不必再虛與委蛇，和馮家基本斷了來往。」

  「現在他一張口，就想我照拂提攜娘家堂兄，憑什麼？」

  馮少君沒有憤怒，聲音依舊平靜：「如果馮家遇了什麼禍事，我可以看在同姓馮的份上，拉馮家人一把。平日來往就不必了。」

  大馮氏神色複雜，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到底又忍下了。

  半晌，大馮氏才低聲道：「少君，我沒有勉強你的意思。就沖父親當年做的那些事，你怎麼做都不過分。」

  「正如你所言，你在京城住一段日子，就要回邊城。和馮家相隔那麼遠，鞭長莫及，有沒有來往都無妨。不過，眼下既是在京城，總得做一做樣子。」

  「我和大嫂二嫂約定，明日回馮府小聚。到時候少梅少蘭她們幾個也都會回去。權當是姐妹相聚消遣了，如何？」

  馮少君笑了一笑：「好，到時候我和嬸娘一併回去。」

  大馮氏心神方定，眉頭舒展開來。

  馮少君目光一閃，忽地輕聲提醒：「大伯母今日對晉哥兒似乎格外熱絡。」

  大馮氏也沒瞞著馮少君，低聲道：「你大伯母相中了晉哥兒，想將蓮姐兒許配給晉哥兒。之前就和我暗示過兩回。」

  馮文彥的長女馮蓮兒，今年十三歲，比沈晉小了三歲，論年齡還算合適。論門第，也算般配。正經的表兄妹，結親是喜上加喜。先定下親事，等兩三年再成親也無妨。

  不過，沈茂顯然不太樂意這門親事，一直沒有鬆口。

  便是沈墨，私下裡也和大馮氏說過：「母親想想前些年，大伯母趾高氣昂的，從不將我們母幾個子放在眼底。每次我們隨著母親回馮家，少不得都要受些委屈閒氣。」

  「當年三弟和少竹表妹青梅竹馬，年齡相若，而且少竹表妹一直喜歡三弟。可馮家怎麼樣？壓根就沒有結親的意思。」

  「說到底，還不是瞧不上我們沈家？現在倒是看出我們沈家好了，想和我們結親。母親也別太過心軟，好好思慮一二。」

  沈墨這麼說，也就是不太願意的意思了。

  如此一來，大馮氏也只得對周氏含糊相對。

  馮少君一提這件事，大馮氏便覺頭痛，長嘆一聲道：「誒，我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蓮姐兒是我看著長大的娘家侄孫女，模樣沒話說，就是略有些嬌氣，也算不得什麼毛病。你大伯母流露出結親的意思，我倒是樂意。就是你二叔沒點頭，你二哥二嫂也不太情願。」

  馮少君低聲道：「嬸娘確實該慎重考慮。二哥是五品武將，文彥堂兄卻一直是白身。晉哥兒年紀輕輕就在東宮裡當差，以後不愁沒有好前程。」

  「倒不如給他結一門好親事，日後妻族也能有些助力。」

  這倒也是。

  馮家全靠馮尚書撐著，一旦馮尚書致仕了，馮家立刻就要走下坡路。

  所以，周氏才這麼熱切地想結親。

  大馮氏再向著娘家，那也是自家孫子的前程要緊。在心裡盤算了一個來回，很快下定決心：「再去馮家，不管你伯母說什麼，我權當沒聽懂。」

  ……

  半個時辰後，馮少君從內堂出來，沒急著回自己的院子，先去見二嫂童氏。

  童氏正抱著幼子晏哥兒，馮少君一來，童氏立刻吩咐奶娘將晏哥兒抱走，略有些急切走地上前來，握住馮少君的手：「四弟妹，怎麼樣，你和婆婆說了沒有？」

  馮少君沖童氏眨眨眼，悄聲笑道：「放心吧！該勸的我都勸了，嬸娘已經拿定主意了。就是去馮府，也不會隨便將晉哥兒的親事許出去。」

  童氏頓時鬆了一口氣，又有些赧然：「我這一片私心，讓四弟妹見笑了。」

  那個馮蓮兒，生得倒是嬌美，卻被養得刁蠻嬌縱。她實在不願兒子娶一個這樣的兒媳回來。

  這些話，她這個做兒媳的不便說，請馮少君從中勸和最好不過。

  都是有兒子的人，馮少君很能體諒童氏的心情，低聲笑道：「晉哥兒剛滿十六，親事慢慢尋摸，挑一個乘心如意的媳婦，不必著急。」

  沈家原本是世襲的錦衣衛門戶，如今沈祐沈嘉各居高位，家族興旺。沈晉何愁找不到好親事？

  童氏聽得舒心，連連道謝：「總之，多謝四弟妹幫我解決了這樁難題。」

  馮少君抿唇一笑。

  隔了一日，大馮氏帶著兒媳孫子孫女回了馮府。

  周氏姚氏格外熱絡，一同來正門外相迎。

  站在周氏身側的少女，生得白皙秀麗，身姿窈窕，正是馮家長房嫡長孫女馮蓮兒。

  馮蓮兒自小就養在周氏身邊，周氏對這個孫女愛若掌珠，頗多嬌寵。她被養出了嬌縱的性子，膽子也格外大，見了沈晉，一臉歡喜，嬌滴滴地喊了一聲：「晉表哥。」

  沈晉早被童氏私下囑咐過數次，一定要和馮蓮兒保持距離，十分客氣地應道：「馮表妹。」

  一個晉表哥，一個馮表妹，期間親疏，一聽便知。

  周氏心裡有些微不快，面上卻未流露，笑著招呼眾人進內堂。

  男孩子們在一處，少女們湊在一起。馮蓮兒不時偷瞄沈晉，奈何沈晉半點不解風情，像木雕一般。

  馮蓮兒心裡委屈，又有些不忿。

  過了片刻，馮少梅馮少蘭馮少竹馮少菊也一一回來了。

  一別數年，再次相聚，彼此少不得打量一番。

  馮少蘭笑道：「都說邊關苦寒風大，少君堂妹還是像往日一般膚白如玉，美貌動人。」

  可不是麼？

  馮少竹語氣里飄出些酸意：「少君堂姐是正二品的誥命夫人，錦衣玉食，尊榮富貴。自然半點都不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