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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隱秘(二)

2024-05-07 17:18:18 作者: 尋找失落的愛情

  馮少君攥緊了信。

  

  因用力過度,纖長的右指微微泛白。

  書房裡的燭火忽地跳躍了一下,光線忽暗又復明。

  馮少君忍住眼中淚意,迅疾將剩餘的信全部打開。果然,接下來的幾封信,皆是有關清查鹽道帳目一事。

  馮綸一片熱血丹心,為大齊官場出了這等貪贓枉法的蛀蟲憤慨不平。他怕打草驚蛇,一邊和上司同僚鹽商周旋,一邊暗中調查帳目。

  約莫大半年之後,便查出了線索。

  兩淮十餘家大鹽商,成立了商會。做鹽商會長的,正是魏家家主魏其道。鹽商們一邊用朝廷的鹽引賣鹽,一邊運販私鹽,賺取暴利。

  私鹽不必交稅,鹽商們賺的巨額銀子,一半落入自己的口袋。另一半去向不明。馮綸怎麼查也查不出來。可見,這背後必有一隻巨大的黑手。

  馮侍郎深諳官場渾濁,屢次去信勸馮綸罷手,免得遭來橫禍!

  馮綸在寫給馮侍郎的信中慷慨陳詞:「伯父憂心侄兒安危,侄兒感激不盡。可是,侄兒已下定決心,定要查明此事,找出幕後主謀,上奏朝廷……」

  馮侍郎一心仕途,眼中只有富貴前程。

  馮綸卻和馮侍郎截然不同。他明知此事危險,依舊執意前行。

  結果,還沒等他出手,就被魏家搶先一步告了御狀。

  在被問審押解進京的途中,又遇了一夥「綠林匪盜」,無辜枉死。

  馮少君的眼睛漸漸泛紅,目光定定地落在最後一封信上。

  「……魏其道此人心機極深,和江南總督曹振來往密切。我暗中調查一事,沒能瞞過曹總督。曹總督令幕僚來見我,暗示我就此罷手。」

  「他日,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定和曹振脫不了干係。」

  「請伯父為我照顧好少君。」

  馮少君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這一封,就是馮綸的絕筆信。

  馮綸查到後來,困難重重,不停被人暗中阻撓,甚至被人威脅恐嚇。他分明已感知到了危險的臨近,依舊沒有罷手。

  最終,落了個慘死身亡。

  馮侍郎這個親爹,知道兒子無辜慘死,卻裝聾作啞,任憑錦衣衛草草結案。之後,也從無為兒子報仇雪恨之意。

  任憑馮綸頂著污名長眠地下。

  這種人,枉為人父!

  馮少君心中怒極恨極,伸手重重扇了馮侍郎一巴掌。

  啪!

  一聲脆響,馮侍郎的臉孔多了五道紅指印。

  這一巴掌扇得著實不輕。

  馮侍郎中了迷藥,昏迷未醒,只一聲悶哼。

  這一巴掌太過響亮,到底驚動了守在門外的長隨蘇全。

  「老爺!」敲門聲響起後,蘇全的聲音隨之響起:「老爺!」

  馮少君目光一閃,張口說話,聲音竟和馮侍郎一模一樣:「我沒事,退下。」

  聲音透過厚實的門板,傳進蘇全耳中。

  蘇全低聲應了,退了下去。

  過了約莫盞茶功夫,書房的門開了。三小姐馮少君微笑著走了出來,聲音溫雅悅耳:「伯祖父要寫摺子,你在門口守著,別讓人驚擾了祖父。」

  馮侍郎身為三品文官,熬夜寫奏摺是常事。

  蘇全恭聲應了,目光掠過馮少君手中捧著的一摞信。

  奇怪,三小姐怎麼捧了這麼多信出來?

  不過,主子的事,輪不到他一個長隨來過問。

  馮少君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就這麼坦蕩地捧著信遠去。

  馮少君回了荷香院後,將手中的信全部放進包裹中裹好。然後叫來鄭媽媽,低聲吩咐數句。

  鄭媽媽心中吃驚,卻未多問,很快點頭領命。

  一炷香後,鄭媽媽拎著包裹出現在馮府角門處,塞了一個銀錠子給看門的婆子。身材肥碩的婆子拿著沉甸甸的銀錠子,樂得合不攏嘴,忙開了角門。

  鄭媽媽苗條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

  梆!梆!梆!

  三更了。

  蘇全在門外守了兩個時辰,終於忍不住上前敲了門:「老爺,這麼晚了,該歇著了。」

  明日是大早朝,五更天就要至金鑾殿。這麼一算,馮侍郎能睡的時間,也只有一個多時辰了。

  門裡沒有動靜。

  蘇全暗覺不妙,又敲了敲門。

  還是沒動靜。

  蘇全心中驚疑不定,咬咬牙推開門。門一開,就見馮侍郎躺在椅子上,雙目緊閉,臉上還有指印未褪。

  蘇全面色霍然一變,快步上前,用力搖晃馮侍郎:「老爺,老爺!」

  怎麼推也推不醒。

  蘇全用手一探馮侍郎的鼻息。萬幸鼻息還算平穩。

  蘇全皺著眉頭想了想,終於下定決心,將昏睡不醒的馮侍郎抱到書房內間的床榻上。然後去尋了一盆冷水來。

  嘩啦!

  一盆冷水澆下!

  咳咳咳!

  馮侍郎被冷水嗆到了,猛烈咳嗽幾聲,終於睜了眼。

  蘇全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戰戰兢兢地告罪:「奴才該死!奴才在門外守了兩個時辰,見老爺一直沒安置,便仗著膽子敲門。沒曾想,老爺一直昏睡不醒,怎麼推都不濟事。這才斗膽以冷水叫醒老爺……」

  馮侍郎的臉孔咳得通紅,伸出右手,猛然抓住蘇全的衣襟:「現在什麼時辰了?」

  蘇全迅速答道:「三更。」

  「馮少君呢?」

  蘇全繼續答道:「三姑娘兩個時辰前離去。走時吩咐奴才守著門,別擾了老爺寫奏摺!」

  寫個屁奏摺!

  這個馮少君,到底用什麼東西將他迷倒?她要做什麼?

  馮侍郎用力搖搖頭,竭力驅走腦中的混沌不明。頭腦一清醒,頓覺左臉火辣辣的,還有脖間,也有些刺痛。

  等等,掛在脖間的鑰匙呢?

  馮侍郎伸手摸了個空,頓時面色大變。

  他不顧全身濕漉漉的,立刻下榻,快步衝到書桌邊,打開抽屜。存放書信的檀木匣子果然被打開了。

  匣子裡空無一物。

  馮侍郎怒火中燒,倏忽轉頭看向蘇全:「馮少君走的時候,手裡是不是拿了一摞書信?」

  蘇全伺候主子多年,見慣了馮侍郎不動聲色或笑臉迎人的模樣,像這般雷霆震怒的,還是第一回。

  蘇全心中一顫,低聲答道:「是。」

  馮侍郎大怒,用力一拍桌子:「立刻去荷香院,叫她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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