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從心的白霧

  群星寂滅。

  在阿爾法與所有人的對決里，天地始籠罩在一股黑色的濾鏡里，一切都變得黯淡不已。

  不管是井四的星空，還是阿爾法的黑霧。

  但如今，這個戰場只有璀璨奪目的金光，仿佛整個燈林市都市在一瞬間變成了最為華貴的珠寶。

  阿爾法的靈魂在五九失去意識後，還是被拉了出來，那是一團漆黑的影子。

  儘管高維文明生物的靈魂極為脆弱，可以說一旦靈魂出現，就意味著最大的弱點暴露。

  但阿爾法不一樣，他的靈魂只可能被封印，無法被摧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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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如今，在靈魂尚未回到神軀中時，他就像是剛剛卸下了武裝的士兵……對疼痛變得極為敏感，且戰鬥力大幅度下降。

  這個時候，他看到了那個將他逼到絕境的傢伙。

  深紅的身影被巨大的白光包裹住。

  那道身影在戰鬥的過程里，身上刻印的符文不斷消散，換來了強大的力量。

  但現在，阿爾法看出來了，那些符文是上古的咒語，是一種強大的獻祭。

  如今那道身體還剩下最後的一道符文，也就是第九道枷鎖。

  但那具身體的主人，已經沒有了意識。

  阿爾法的恐懼源於對周圍的金光的恐懼，但也有對那個深紅身影的恐懼。

  黑影漸漸凝聚成為人形，他大可以等到自己回到神軀中後，再對那道墜落的身影下死手。

  但他等不及了，他害怕那道身影使用出第九道獻祭，打開最後的枷鎖。

  他必須此刻現在就殺了他！

  儘管失去了強大的力量和速度，失去了對神軀的感應，但一團黑影只有人類輪廓的阿爾法，還是在高空中凝聚了一道「扭曲之矛」。

  這道矛的威力，自然比不上極點，但要殺死現在的五九，輕而易舉。

  對方已經失去了意識，如今的這道附加因果律的矛，必然會命中。

  對準，投擲！

  阿爾法從未如此渴望的想要某個人死。

  他看著那道瞬間就能擊殺對方的矛，不斷的靠近對方，他懸著的心仿佛終於可以落下。

  但那種該死的預感又一次爆發，前所未有的爆發！

  此前的每一次，阿爾法只是感覺到，對方還有沒有用盡手段，這些人類還沒有被逼到絕境，他樂於看到對方的後手。

  但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是底牌，而是對方的王牌。

  扭曲之矛在靠近那道白光的瞬間，被無聲無息的化解。

  在深紅身影墜落的下方，一道與阿爾法相對應的，白色的影子出現。

  「即將回到牢籠里去，你該做的，難道不是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嗎？」

  巨大的白色光柱仿佛五九墜落的通道，但在通道上方的一側，白色的身影漸漸浮現出更多的細節。

  如黑白對立，如光暗同生。

  阿爾法看到對方的瞬間，驚呼道：

  「是你……白霧！」

  「這麼容易就認出來了嗎？」

  阿爾法終於反應過來，這些人類總是能夠爆發出不屬於他們的力量，這一切源於白霧。

  白霧前往了井的最深處，顯然是掌握了某種力量。

  「他的確可以打開第九道枷鎖，那樣一來，這場戰鬥就結束了，我希望你記住，阿爾法，你已經敗了，敗給了隊長。」

  雖然黑影沒有五官，但阿爾法的確在恐懼。他這個時候沒有多想，只是竭盡全力想要回到自己的軀體裡。

  可下一秒，又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從天際垂落。白霧的身影忽然攔在了阿爾法身前。

  他就靠在阿爾法神軀那巨大的黑瞳旁邊：

  「前方，禁止通行。」

  白色的障壁擋住了阿爾法的靈魂，白霧繼續講述著過往的事情：

  「簡而言之，隊長燃盡之前，我保留了他的生還的希望，第九道枷鎖沒有打開。在井深度沉睡之後，那些扭曲帶來的獻祭效果，也會消失。」

  意志。阿爾法聽到這個詞，明白過來：

  「你已經成了意志？」

  沒有感覺到恐懼，甚至阿爾法還覺得有些喜悅。

  因為在與不朽融合的過程里，他就知曉了一些另外兩個序列的見聞。

  得到那兩個序列，就意味著要捨棄人類的身份，進階成為意志。

  只有如此才能發揮出序列的威力。阿爾法不認為自己能夠與井世界意志對抗，可他明白世界意志需要載體，井世界意志也同樣如此。

  意志無法脫離載體，如今白霧為了拯救那個深紅的怪物，強行凝聚意志為實體，脫離載體而出現，這必然不可能持久。

  意志的戰鬥力也不會太高。恐怕瓦解自己的扭曲之矛，就已經讓白霧耗費了大量的氣力，他強行凝聚的「載體」也即將消散。

  而數萬米的高空之上，他還能找到誰作為載體？

  金色的大陣雖然讓阿爾法恐懼，仿佛看到了未來的囚籠，但他還有時間！

  他凝聚扭曲之矛，越來越多的扭曲之矛不斷出現，他要加速消耗白霧的力量。

  然後回到自己的軀體裡，只要完成這一切，他還有時間逃離這座大陣！

  仿佛絕處逢生一般，讓阿爾法的靈魂釋放出了超越他極限的的力量！

  數十支扭曲之矛，沒有對準白霧，而是對準了五九。

  關鍵時刻，阿爾法也沒有忘記冷靜分析，如果對準白霧，很可能會被白霧的障眼法騙過，但對準五九，白霧就會主動去承受那股力量。

  扭曲之矛宛若箭雨降臨！

  白霧輕輕嘆息道：

  「是不是覺得很高興，終於找到了我的破綻？」

  一個響指的聲音在阿爾法的腦海里生出。

  白霧的確打了一個響指。

  下一秒，數十道如箭雨落下的扭曲之矛，盡數消失。仿佛被那些白色的光所融化。

  「輪到我的進攻了，這是最後的進攻了，阿爾法。」

  白霧的手裡，七枚戒指忽然變成了七把利刃。

  「傲慢！」

  白光一閃，阿爾法只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巨大的力量推向了高空。

  但很快，這種上浮狀態被打斷，因為阿爾法感覺自己撞在了某個頂上。

  天穹沒有頂，只是他的背後，出現了巨大的青銅囚柱。

  世界之心，可以任意創造物質。

  阿爾法的靈魂，此刻與那巨大的青銅囚柱接觸，他本能的想要掙脫開。

  即便只是靈魂體，他也有著足以扭曲世界的力量，但那巨大的青銅刑柱，卻無法被他摧毀。

  白霧的身影，已經將七罪中的傲慢，釘在了阿爾法的手腕處。

  就像一根刺，將他的手腕刺穿，然後貫穿了青銅囚柱。

  「暴怒。」

  又一根白色結晶狀的尖刺以迅猛的速度襲來，毫不留情的將阿爾法的另一隻手腕釘住。

  「色慾。」

  肩胛骨被刺穿，來自靈魂的痛苦，讓阿爾法發出嘶吼。

  他回憶起來了，數千年前那個打敗他的族人。

  也是用這麼一套七罪武器，將自己狠狠的困住。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過去，歷史似乎正在重演！

  「惰怠。」

  毫無感情起伏，白霧輕聲念出這些武器的名字，就像是一個斬殺過無數人的劊子手，已然沒有了任何對生死的感慨。阿爾法的腹部被貫穿之後，他又開始了下一次進攻。

  阿爾法不甘的吼叫著，但數萬米高空之上，無人回應他的惶恐。

  只有白霧。

  「暴食。」

  「貪婪。」

  「嫉妒。」

  每一個話音響起，就代表著阿爾法與青銅囚柱變得更加牢固。

  雙膝與咽喉處，被三把七罪貫穿。

  這個罪惡扭曲的靈魂，終於被人性里的七罪徹底禁錮在了青銅刑柱之上。

  阿爾法憤怒的想要掙脫開，卻已經沒有任何辦法。

  直至此刻，白霧的身影才開始消散：

  「真遺憾吶……你猜到了一部分，卻沒有猜到全部，我的確是意志，但不會永遠都是意志。我的時間不多，要打敗你，必須要靠隊長作為載體，但這最後的收割，並不會讓我損耗什麼。」

  「什麼意思？」無法掙脫的囚禁的阿爾法，至少要問出所以然來。

  白霧看著金色的障壁不斷將周圍包裹住，漸漸的，他與阿爾法的腳下生出巨大的金色圓盤，圓盤不斷擴散，仿佛有一整個城市那麼巨大。

  阿爾法知道，這是高塔正在降臨，或者說這是嶄新的高塔正在被創造。

  「我沒有選擇成為完全的意志，因為我臨時放棄了一個想法。」

  阿爾法已經顧不上白霧所說的那些話，他想要逃離。

  他不斷地呼喚著神軀，但靈魂脫離後，不朽的神軀也只是一道軀殼。

  「你已經知道了那個秘密！難道你會甘心停止探尋？白霧……我們合作吧，只有我們合作，才可能找到那個究極的奧秘！」

  「序列零麼？你的里世界中，的確藏著一個值得你畏懼的東西，但很抱歉，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會有那麼一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的人。」

  高塔開始浮現出它的輪廓，逆維和規則封印已經開始生效。

  巨大的燈林市某處里，僧侶的身前，出現了一道裂縫。

  他站起身來，對著紅殷和白鹿溫和一笑，坦然走向裂縫。

  時空力的巨大的消耗，讓許衛，尹鶴，追獵者，林銳，初代全部都進入了一種仿佛即將枯竭的狀態。

  但每個人，都咬著牙，不斷地透支著自己的力量。

  那座高塔，如從天而降的一座古鐘，將這個世界最強大的魔王遮蓋住。

  ……

  ……

  不久前，井世界第五層。

  百川市的中心，五九與白霧告別。

  看著早已消失的身影，白霧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浮現出了那個美好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裡，少年林銳始終有著少年氣，對抗大魔王的故事，被做成了漫畫。

  隊長依舊做著守護這座城市的工作，零號依舊守著他的機械城。

  一切都在復甦，一切都在變得美好。

  和腳下的城市相比，那樣的百川市，的確好到不真實。

  可那座城市越好，他便越不甘心。

  「我可以選擇離開嗎？我不喜歡那樣的未來，我不是一個英雄。」

  幕布後的兩個序列懵了，這個人類怎麼能在如此大義凜然的一刻，反悔呢？

  在五九走後，白霧的確反悔了。

  「我一直想要終結扭曲，徹底的毀滅不朽，這樣一來，我就不得不成為完整的意志。」

  「這難道不好嗎？」世界之心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認真。

  「但是為什麼非得是我呢？是，我的確是一個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喜歡將一場遊戲打出所有結局的人，高塔之主已經打出過一個還算不錯但卻有隱患的結局。」

  「所以我的本能，就很排此別人做過的選項。尤其是高塔之主看起來是敗北了，他最終沒有笑到最後，阿爾法又出來為禍人間了，甚至可能打破兩個世界的平衡，締造出一個絕對扭曲的世界。」

  「怎麼看，那個偉大的傢伙，都是輸給了阿爾法，他的所作所為，都是沒有意義的。這樣的選擇，我當然會排除，會想著，我要不要做一個更好的選擇，讓阿爾法徹底毀滅。」

  白霧說了許多，看起來像是害怕，在逃避自己的宿命，可他的眼神卻越發明亮。

  幕布後的規則之心說道：

  「理論上來說，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你願意成為真正的井世界意志，你總會找到抹除他的辦法。總會在他內心裡，建立一個他會被殺死的點。」

  「是啊……但那樣的話，那個美好的世界裡就沒有我，憑什麼？」

  白霧走向前一步：

  「憑什麼就得是我無法參與那樣的美好？憑什麼我就不能和大家一起活在沒有扭曲的世界裡？如果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犧牲自己去奉獻他人……那麼我寧願不曾存在過。」

  這句話讓幕布後的規則之心和世界之心很懵。

  「當然是為了他們。」

  「是，為了他們，為了隊長零號宴玖林銳老k紅殷，甚至黑桃十許衛宴自在他們，我可以去死，但我也只是為了他們，如果扭曲消散，他們能活多久呢？」

  「大概幾年，十幾年？或者幾十年到一百年？想來人類的壽命不會忽然拉長吧？」

  白霧笑了笑：

  「我只是為了他們而已，不是為了所有人，我又不是隊長，不是老k，不是林銳，我只想他們能夠活下去。」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一定要去選擇那個最為完美，完美到只要犧牲我自己就能保全全世界的結局呢？」

  這一下，兩個最強大的序列被徹底問住。

  「我為什麼不能接受阿爾法只可以被封印，不可以被殺死這件事？」

  「啊……文學故事真是害人不淺啊，所有故事都是這樣，被封印的大魔王，經歷了幾千年封印鬆動，於是屠龍的勇者們這次咬牙面對大魔王，決定徹底解決大魔王。」

  「畢竟封印大魔王，會有大魔王突破封印再度為亂人間的可能。正義的夥伴就該永遠殺死所有隱患，從此王子和公主過起了快樂的生活，從此人民安居樂業，這個世界再無扭曲……但這個世界也就沒有了我，我不接受。」

  我不接受，這四個字被白霧說得理直氣壯。

  幕布後的規則之心諷刺道：

  「你這是臨陣退縮？」

  「不，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你們的目的，是希望徹底抹去阿爾法，徹底抹去不朽，因為不朽很可能成為即將到來的主觀世界裡，唯一的客觀之物。」

  「但如果阿爾法始終被封印在高塔里，這個可能也不會出現，高塔之主封印阿爾法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那是因為高塔之主沒有進入過第五層。」

  「因為那個時候的第四層，井水還在流淌。」

  「如今我進入了第五層，我可以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走到比他更高的高度，但代價就是犧牲自己，和他一樣，死了就好了。抱歉哦，我白某人不喜歡下一段旅途，這一段旅途里有我最重要的那些人。」

  「我既然掌握了能夠超越高塔之主的力量，我為什麼要去做他做不到的事情，而不是選擇把他做到的事情，做得更徹底一點？」

  就好像一場遊戲，人們取得了強力的道具，便會想著去更高難度的地區殺怪。

  但也會有人，會選擇用強力的道具，返回之前的地方，更輕鬆更效率的去殺那些不怎麼強大的怪物。

  在白霧看來，高塔之主是打敗了阿爾法的，假如高塔之主沒有死的話，這個故事根本不會展開。

  那麼自己為什麼一定要死，去做那個只活在人們記憶里，但最終會被遺忘的英雄？

  就因為大魔王可能會突破封印？沒關係，我只要還活著，他突破一次我封印一次便好。

  想到這一點，白霧忽然覺得，高塔之主真是一個天才啊。我幹嘛要放著高維文明最天才的那個人留下的方法不用，要去另闢蹊徑呢？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那個人間太美好了，好到他不想去死。

  白霧終於來到了幕布前，仿佛與兩個最強大的序列在桌前談判一般，他的態度極為堅決：

  「我要求，改變我們合作的方式。不然，那便讓扭曲降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