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與白霧不能一概而論

  回不去……

  白霧看著備註的警告，來了興趣。

  

  「五九的實力不至於無法脫身，但所謂回去，就得使用返回輪盤。如果沒有這一步動作，自然就回不去。小可憐在第四棟……那我大概能夠猜到她的手段了。」

  白霧直接按了電梯的三層。五九再次問道：

  「為什麼是去第三層？」

  「線索在這一層。」

  「你給我的感覺好像來過，這不是推理能夠得出的結論，我需要一個解釋。」

  此前與惡墮的對話，還有鑰匙在惡墮肚子裡的細節，都讓五九開始懷疑白霧似乎有著其他線索來源。

  白霧也早就有預料到，自己後面或許還會因為備註，做出一些其他人無法理解的選擇與舉動，便解釋道：

  「我不太喜歡解釋，但既然隊長誠心誠意的發問了，我就勉為其難的告訴你。第一棟十一層的時候，你們聽到了惡墮的呼喚，導致情緒波動招來了它的怨念。我便去尋找源頭，進入了角落的那間屋子。」

  「為什麼你會認為那間屋子是源頭？」

  五九的邏輯很縝密，但在一個怪力亂神的世界裡，白霧絲毫不慌：

  「或許是我的情緒波動很低，我聽到的聲音和你們不一樣。」

  「那間屋子裡，你發現了什麼？」五九繼續追問。

  「一個三選二的選擇題。惡墮的聲音在我腦子裡低語，讓我做出選擇。惡墮本身並不在那間屋子裡，它留下了鑰匙，檔案，梳子；並告訴我，我必須從三樣東西里選擇兩種。」

  電梯已經來到了第三層，但眾人都認真的聽著白霧講之前的線索。

  白霧一臉認真，繼續半真半假的編道：

  「我選了檔案和梳子。」

  「為什麼不選鑰匙？還有為什麼不能都選？」提問的是林無柔。

  「因為選擇了其中兩樣，剩下的物品會消失。之所以沒有選擇鑰匙，是因為鑰匙對應的是鎖，塔外鎖著的東西，無論好壞，都有風險。」

  眾人點點頭，白霧的判斷也有一定道理，只有五九神情越發凝重。

  並非不相信白霧，相反因為相信隊友，所以才越發感覺到，白霧提到的這隻惡墮，實力很強大。

  「檔案里記載著很多事情，比如第二棟的種種布置，以及第三棟的一些攻略。之所以我能和那個叫以利亞的惡墮展開對話，數據來源便在於檔案。」

  「檔案呢？」

  「消失了。就和那把鑰匙一樣消失了，在我閱讀完檔案後，檔案便消失了，只有這把梳子還在，不過它履行完自己的使命以後，想來也會消失。」

  白霧的推斷合情合理，眾人也未起疑。

  「你進去了沒多久，檔案里的東西你全記住了？」

  既然是檔案，內容自然不少，林無柔的擔憂倒也正常。

  回想起林妹妹的抬槓，白霧淡淡的說道：

  「過目不忘難道不是這個小組的標配？」

  林無柔不說話了，確切來說，是整組成員集體沉默。

  「檔案里還有什麼？」五九問道。

  「線索在第三層，先從第三層開始找，另外，跟緊我，千萬不要掉隊。」

  「沒了？」

  「當然還有，但需要用到的時候，我會再說。另外……」

  白霧目光掃過眾人，略作停頓後認真說道：

  「一個無死角的隊伍，就應該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定位，大家各司其職。我的定位是眼睛，也就是觀察者，所以不要質疑我的話，凡事要一個解釋的習慣很好，但不適用在彼此交託性命的隊伍里。而且省卻質疑，能夠提升團隊效率。」

  單就以磨合度而言，五九等人現在根本沒有信任白霧的理由。畢竟這是第一次組隊，質疑才是正確的做法，白霧也很清楚這一點。

  但他還是這麼說了，一方面為了以後能夠更順利使用普雷爾之眼，他必須從現在開始，就要讓他們建立起一種「白霧負責動腦，我負責動手」的思維慣性。

  另一方面，他想知道隊長會作何反應。

  五九很平靜，這讓白霧對隊長的評價提高了一些。

  第三層電梯出來，眾人便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詭異氣氛。

  第一棟在掛號處時看到的種種血色紋路，再次遍布在了第三棟的牆壁上。

  這些蜿蜒的符號有什麼含義沒有人清楚，白霧看到的備註，也只是簡單的提到——【陣法的一部分。】

  普雷爾之眼給的信息有限，但並沒有預警，白霧便開始尋找線索。

  第三棟的第三樓里，曾經是這棟醫院儲存病歷的地方。

  這裡的構造和其他幾層不同，並沒有太多的房間，而是將房間歸併為一處檔案陳列室。

  在陳列室外圍的時候，尹霜忽然停住了。

  「你來找我了啊……」

  輕柔的聲音在尹霜的耳邊飄過。

  「我在外面哦，你來找我啊，姐姐，我好想你啊……」

  尹霜轉過身，這聲音就像帶著某種蠱惑。就像是有個許久不曾見過的妹妹，在呼喊著她。

  但尹霜沒有妹妹，她神情恍惚，準備逆行走去。

  「你要幹嘛去？」

  其餘人原本在觀察著周圍的符號，白霧忽然出聲，才猛然反應過來，尹霜竟然不知不覺落在了隊伍的最後方，儼然要掉隊的節奏。

  「我聽到了一個聲音。」尹霜從茫然中清醒過來。

  五九瞳孔驟縮，這是他作為隊長的失職，這些牆上的紋路，讓他有片刻的走神。

  「沒有聲音，另外深呼吸，壓下你的情緒。」

  29。

  尹霜驚訝的發現腕錶的數值，從個位數猛然躥高到了29……

  但她沒有感覺到恐懼。

  恐懼，憤怒，悲傷，三種負面情緒的表現效果不一樣，白霧很快就推斷出了結果：

  「現在得知的結論是，人會在經歷極端負面情緒時，變為惡墮。不管是憤怒還是悲傷，它們的過去，必然會引發共情，但它們已經不是人類了。」

  尹霜看了看白霧，詫異他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所有人，聽到任何聲音的第一瞬間，立馬出聲。」

  白霧現在確信，自己的猜測是對的，第四棟關押著小可憐，但第三棟和第四棟過於接近，怨氣的攻擊手段，更加多樣化。

  不再僅僅只是第一棟的手臂襲擊，很有可能第三棟會頻繁見到幻覺。

  他忽然想起來極度恐慌里，那個時不時在道路上閃現一下身影的紅衣小女孩。

  ……

  ……

  第三層最顯眼的建築，便是檔案陳列室。

  尹霜掉隊的小插曲過後，一行人便來到了檔案陳列室。

  七百年時間過去，檔案陳列室里，並沒有顯得多髒亂。

  五九還是第一次在塔外見到如此多的文獻資料。

  雖然不見得裡頭就有他想要尋找的歷史真相，卻也能儘可能的多了解一下高塔時代之前的事情。

  只是在他準備觸碰檔案的時候，白霧忽然出聲制止：

  「隊長，不要碰。」

  「怎麼了？」

  「這些檔案……不太正常，你們最好不要翻閱。」

  白霧並非危言聳聽，在目光聚焦檔案的時候，備註並沒有對單一的檔案做出解釋：

  【這裡陳列著許許多多惡墮的實驗，但最好不要輕易的打開它們，因為小可憐對這些書加了點料~翻閱檔案，會身臨其境的感受到實驗體們遭受的痛楚。是不是覺得小可憐把能力用錯了地方？萬人血書，島國電影也需要這個（1/10000）】

  簡而言之，檔案不是以文字的方式呈現，而是以記憶的方式，直接灌注在翻閱者的腦子裡。

  閱讀這些檔案，會讓翻閱者感同身受。

  白霧簡單的說明了一下情況後，小隊再次陷入沉默。

  但凡有點共情能力，但凡是正常人，都能想像這些病人在變成惡墮之前，會遭遇何等恐怖的摧殘。

  即便是最鐵血的王勢，也沒有把握能夠內心波瀾不驚的閱讀這些檔案。

  如果真的是記憶植入，就等同於遭受了同樣痛楚，保不齊會原地惡墮化。

  「所以最危險的還是這一棟啊……要是沒有白霧之前看到的信息，我們直接翻閱這些檔案的話……」

  王勢感覺到後怕，因為隊長的手都已經觸碰到了檔案的封皮。

  白霧也沒有想到，這裡還有陷阱。

  如果是記憶植入，那的確是連觸碰返回輪盤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就會變成惡墮。

  「這些檔案有閱讀的價值麼？」五九收回手，認真的問道。

  白霧點點頭：

  「這也是歷史的一部分，雖然是微觀上的，但這家醫院研究的是惡墮，哪怕裡頭沒有記載惡墮的起源，也能夠通過這些變態的實驗記錄，找到一些關於惡墮特性的研究結果。」

  「所以要怎麼做？檔案告訴你線索在第三層，可線索卻沒辦法閱讀。」說話的是尹霜。

  「只能是膽子最大，最沒心沒肺，最沒脾氣的人去翻閱這些病歷。」林無柔意有所指。

  膽子最大的人不會恐懼，沒心沒肺的人，不會悲傷難過，沒脾氣的人不會憤怒。

  白霧不計較林妹妹的用詞錯誤和偷換概念，畢竟他懶得解釋自己缺乏共情能力的原因，便直接抽出了一本病歷。

  翻開病歷前，白霧說道：

  「你們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動，聽到任何聲音，也儘可能的保持平靜。」

  病歷在檔案陳列室第二排，一號書架的上層，這裡足足有上千本病歷，白霧也不確定自己看的是否就是所需要的。

  只能先按著順序翻閱，找到排列規律。

  「2025.0407。丁九和乙六的血清交換實驗，出現了一點問題。我和劉醫生決定私下尋求幫助，儘管院長明令規定了，不能夠去找那個人幫忙，但我們都知道，他對惡墮的研究，遠在我們之上。不過在這之前，我至少要讓丁九變得強大一些，讓那個人對我刮目相看。」

  第一段沒來得及讀完，白霧已經看到了幻覺。

  五九，尹霜，林無柔，商小乙，王勢全部都不見了，周圍的書架也都忽然消失。

  他癱倒在病床上，看著一位醫生的背影，那位醫生似乎正在記錄著什麼，同時配製著某種試劑。

  白霧發現自己並不能動，同時身體忽冷忽熱。

  這個時候原本病人——亦即實驗體是很痛苦的，它被注入了更高等級的惡墮的血清，身體正在進行異變。

  可謂死去活來。

  如果換做其他人進入這段記憶，不具備惡墮的痛覺遲鈍，只會變得更痛苦。繼而產生負面情緒。

  白霧沒有，他皺起眉頭不是因為疼痛，這種感覺只會讓他大腦變得異常活絡，他只是因為身處惡墮的記憶里，無法使用普雷爾之眼，有些頭疼。

  「這樣一來，我能獲取的信息很有限啊……」

  由於無法共情惡墮當時的情緒，白霧竟然沒多久，還不待那位醫生記錄完，就清醒過來。

  眼前的場景又變了回來。

  他笑了笑，覺得這體驗確實不錯，就是病歷里的病人太不脆弱了些。

  他開始看第二段。

  「2025.0409。我很想在見到那個人之前，用我自己總結的公式，讓丁九能夠擁有丙四的嗅覺。但該死的，丙四的血清竟然讓丁九長出了鱗片！我所有的結論都是錯誤的！錯誤的！惡墮的畸變……根本沒有規律，根本不可操控！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讓它們變成惡墮的，也無從得知……」

  記憶又開始了。

  這一次，白霧看到「自己」，因為長出鱗片而憤怒，恐懼，還是一片片的拔掉自己的鱗片。

  長在自己身上的東西，用力量硬生生扯下來，自然是非常痛楚的。

  白霧又一次皺起眉頭，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心疼這些鱗片。

  鑑於和以利亞交流的時候，他看到了備註，其中以利亞擁有稀有畸變詞條：格擋。

  白霧覺得，很有可能這是鱗片帶來的屬性。

  於是他試著勸阻了一下：

  「別拔了，長出鱗片又不是什麼無法接受的事情？誰不想長出鱗片呢？在我們國家，人人都以能長出鱗片而自豪。沒有鱗片的人，都不配找對象。」

  這鬼扯一般的安慰，自然起不到效果，甚至會讓對方暴走。

  之所以沒有暴走，是因為白霧的聲音，鱗片的主人聽不到。

  閱讀者只是處在鱗片主人的記憶里，感受與對方一樣的痛苦。但並不能與回憶里的人交流。

  白霧覺得這功能還是不完善，就算小可憐真的將這種能力用到了島國電影上，你也只能按著劇情走，不能中途讓演員換姿勢，這有什麼趣味？

  萬人血書計劃中止。

  他再次從記憶里返回，開始翻開下一頁。

  這個過程，五九等人的確感應到了某種惡墮的能量波動，似乎將白霧拉扯著。

  但白霧的腕錶數值……還是零。

  作為王牌隊伍的王牌小組，五九等人都經歷過隊友惡墮化……

  他們知道那種記憶會多可怕，所以對白霧的淡定，都覺得不可思議。

  尹霜一直認為，隊伍里的所有人，除了自己，都是怪物。

  但她現在覺得……怪物和怪物不能一概而論，跟白霧比，他們才是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