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欠條

  洛蘊與洛清筱是一母雙胎，兩人的各方各面自幼都保持著詭異的一致，尤其是在書寫用物方面。

  洛清筱看到桌面上稚嫩甚至有些可笑的圖畫和筆跡，有些不好意思道：「大人，屬下這裡無趣的很，不如出去吧。」

  蕭慕懷卻想到那日見到的那名少女，忽然問道：「剛剛聽你提起你妹妹，你們兄妹二人的感情應該不錯，怎麼沒見著她人？」

  洛清筱心裡早就打好了腹稿，這也是之前他們一家三口商議出來的藉口，十分自然道：「妹妹自幼身體不好，母親謹遵醫囑，每個月都會將妹妹送往城外的溫泉莊子靜養幾天。」

  蕭慕懷心中生疑，這洛翰林對其夫人十分體貼和愛護，至今只娶了她一人，子嗣也只有那一雙兒女。最好的大夫都在京城，怎麼可能捨得讓愛女獨自一人在別莊待著。

  這時兩人忽然聽到院子外面一陣吵嚷，洛清筱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趕緊出門去看，結果又發現聽不見聲音了。

  蕭慕懷慢了兩步，才從屋子裡出來，不悅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洛清筱指了指牆外：「我才想起來，這邊的玄武街擴大了一些，我這個院子外正是玄武街。剛剛聽到的聲音，就是從牆的另一邊傳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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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聲音更大了幾分，其中夾雜著「藥」，「母親」之類的字眼。

  洛清筱帶著蕭慕懷從另一旁的側門出去，那裡有兩個身量樣貌相仿的男子在一起爭吵，兩人口氣都分外的沖。

  靠左的那名男子試圖說服自己的弟弟：「明日正是得道高僧雲遊到城東寺院的日子。一定要出城前去祈福。」

  李鵬忍著火氣，好言相勸：「大哥，你清醒一點，什麼得道高僧，都是騙香火錢的假和尚，你有那個時間，不如把心思放在母親身上。」

  兄弟二人相商無果，結果鬧了個不歡而散。

  李峰走後，獨留李鵬一個人，背部靠牆，忍不住唉聲嘆氣：「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呦！」

  蕭慕懷在一旁聽了個全過程，他也是不信鬼神之人，還是頭一遭見到對神佛這般癲狂的人。

  隨意點評幾句：「想發財不腳踏實地，想治病不去找大夫，光憑叩拜高僧就想做成這些事情，簡直是不切實際，痴心妄想。」

  蹲坐在牆根處的李鵬聽到此話，認為自己找到了個知音，大倒苦水：「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我大哥究竟怎麼了！整日不想著鋪子該什麼賺錢，成天就想著去寺廟裡求神拜佛。」

  洛清筱也很是同情眼前的這漢子，拍了拍他的肩道：「誰家沒有點糟心事，放心吧，挺過去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李鵬搖頭，滿面愁容：「我哥現在就像是著迷了一樣，十分信奉那些得道高僧，每日都要去求神拜佛，希望母親的病快點好起來。」

  洛清筱繼續安慰道：「可能是你哥太想你母親的病好起來了，所以才會跑去求助神佛。」

  李鵬一臉的苦澀：「可他除了希望通過那些得道高僧母親的病一夜好轉，甚至還想著憑此暴富！這怎麼可能！」

  李鵬雙手捂住臉，語氣中透出絕望：「不是我不讓大哥他去燒香拜佛，我們已經說好了，他去進貨，我在家中看著鋪子照顧病重的母親，我今天才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去進貨！」

  「如果明天他還不去，就沒有貨。如果我去進貨，鋪子不開，就沒有收入，我娘的藥也沒錢去買。」

  一個大男人，心中該是有多麼的絕望，才能在兩個陌生人面前如此無力的傾訴。看李峰的那個樣子，明日指定不會去進貨的。

  洛清筱心生不忍，將掛在腰間的荷包遞過去：「錢雖然不多，也是我的心意，想來應該能夠幫助你渡過眼前這個難關。」

  洛清筱今日休沐，正好俸祿也跟著發放下來了，順手就將銀子裝在了荷包里。

  李峰不願去接洛清筱遞過來的荷包，用袖子抹了兩下臉：「公子能聽我抱怨這麼多，已經是很難得了，這些銀子，我不能收。」

  家中已經是入不敷出了，如果讓大哥知道還有餘錢，肯定會千方百計從他手中將銀子要走，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洛清筱用力握緊手中的荷包，思考著該如何勸說才能讓李鵬將銀子收下。

  站在一旁的蕭慕懷不緊不慢道：「你能耽誤的起，你那病重的母親可還有多餘的時間浪費？若你真的為了你母親，就不該推辭這筆救命錢。」

  李峰低垂著頭，想到家中纏綿病榻的母親，一咬牙將洛清筱手中的荷包接過：「兩位公子大恩大德，李峰沒齒難忘。大恩不言謝，請受我一拜。」說罷，作勢就要跪下。

  常言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洛清筱不敢應下，閃到一旁趕緊將人給扶起來：「快起，快起。」

  李峰被扶起來，握著滿滿一荷包的銀子，心中充滿了感動：「公子，這銀子算是我借你的，我會將銀子盡數歸還。」

  周圍沒有紙筆，李峰看到周遭野草瘋長，隨手掰斷幾根，擠出綠色，用手作筆，在一方粗布上寫上欠條。

  「公子，這是欠條，您請收好。」李峰等著粗布上面的草汁干透，這才將欠條遞給洛清筱，態度十分堅決。

  洛清筱從沒想過讓李峰還這筆錢，但看他眼神堅毅，看也沒看將欠條接過來：「好，你快點去買藥回家照顧你娘吧。」

  李峰給兩人行了一禮，留下自己家的地址，這才安心離開。

  洛清筱有些哭笑不得：「看來這個李峰倒是個赤誠之人。」

  蕭慕懷在一旁，看著李峰遠去的方向，問道：「將自己一個月的俸祿都借了出去，就這麼高興？」

  洛清筱笑的溫柔：「這雖是我一個月的俸祿，但是對於李峰來說，卻是他的救命錢，我能幫他一把，當然高興。」

  聽完這句話，蕭慕懷想藉此給洛清筱點警告的念頭，也就此消散。天真也有天真的好處，或許並不需要他加快她的成長。

  一頓飯吃過，又陪著洛翰林夫妻二人說話敘事，等洛清筱與蕭慕懷二人離府的時候，天邊晚霞綿延，已然是傍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