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突出重圍

  不光是三支隊這麼做。

  晉西北縱隊主力也是偃旗息鼓，借著夜幕的掩護悄然折向東南方向，只有鍾盛部隊在與三千多日軍戰俘會合之後，大張旗鼓的向著陳莊、小陳莊方向快速推進，擺出一副準備從陳莊小陳莊方向突圍的架勢。

  這三千多日軍戰俘中，有一千多已經被改造。

  剩下兩千多雖然還沒有被改造，但在長達一年多將近兩年的勞教中，已經養成了良好的服從習慣，等閒不敢作妖，當然了，更重要的是在之前的這半個多月中，他們被逼著與昔日的戰友袍澤狠狠打了幾仗。

  所以害怕被秋後算帳。

  所以秩序還算是不錯。

  ……

  小陳莊附近日軍陣地。

  岡村寧次帶著副官町田一正靜靜的守在觀察哨。

  

  夜幕下，岡村寧次顯得氣定神閒，因為他覺得，已經洞察了王野或者說八路軍三八六旅的全盤計劃。

  王野的整個計劃應該是這樣子的。

  首先以陳莊區域的八路軍為倚仗，通過十天左右的惡戰，將被困在陳莊戰場的近萬名皇軍將士吃掉，徹底完全控制陳莊區域。

  這一來，就能為三八六旅主力掃清一半的障礙。

  再然後，三八六旅主力就會從安市鎮發起突圍，與此同時在陳莊區域的八路軍殘部也會從身後策應。

  在腹背受敵的前提下，岡村寧次覺得第1師團大概率是攔不住三八六旅主力的。

  因為第1師團在此前的戰鬥中早已經元氣大傷，士兵也疲憊到了極點，再加上需要防禦的正面寬度達到十二公里，兵力已經被嚴重的攤薄。

  八路軍三八六旅卻可以集中全部兵力猛攻一點。

  所以，三八六旅突破安市鎮防線是大概率事件。

  考慮到其他方向還有日軍的第二道封鎖線，而陳莊區域是唯一的缺口，所以三八六旅主力肯定會從陳莊方向突圍。

  而這，正是岡村寧次想要的結果。

  因為他早已經在陳莊側後埋伏了四個步兵聯隊。

  為了儘可能欺騙八路軍三八六旅，岡村寧次甚至都沒有把情況通報給第1師團，而且很冷血的看著陳莊區域的近萬日軍被三八六旅所消滅。

  因為在岡村寧次看來，如果近萬日軍的犧牲能夠換來一個全殲三八六旅的機會，那絕對是超值的，畢竟為了消滅掉三八六旅，華北方面軍已經傷亡了足足六萬人，其中光是陣亡就超過了三萬人，所以也不會太過在乎再增加一萬人。

  何況，被困在陳莊戰場的近萬日軍也不可能白白犧牲，他們在被消滅之前肯定還會發起臨死反噬，會幹掉相當數量的八路軍。

  所以，無論怎麼算這都是超值的。

  當然，前提是三八六旅得從陳莊小陳莊方向過。

  不過在岡村寧次看來，這點已經沒有什麼懸念。

  就在剛才，他又進行了一次梳理，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當下岡村寧次便開始安靜的等待，等待三八六旅主力的到來。

  「町田君，我先睡會。」岡村寧次靠著戰壕的土牆說道，「什麼時候八路軍三八六旅過來了，再叫醒我。」

  「哈依。」町田一一頓首回應道。

  然而岡村寧次才剛坐下不到三秒，一個通訊兵匆匆過來。

  急促的腳步聲很快驚醒岡村寧次，岡村寧次當即站起身。

  「大將閣下。」通訊兵頓首報告道，「步兵第57聯隊急電！」

  「步兵第57聯隊急電？」岡村寧次心頭一緊道，「怎麼回事？」

  按陸軍條令，步兵第57聯隊是不能與岡村寧次直接聯繫的，而是必須經由他們的上級機構也就是第1師團本部跟他進行聯絡。

  可現在步兵第57聯隊越級進行聯絡，那肯定是出什麼事情了。

  果然，通訊兵接著說道：「第1師團及步兵第1聯隊本部所在的安市鎮遭到八路軍三八六旅爆破，以安市鎮為中心半徑三公里以內的建築全部被夷為平地，地底下的地道也全部被炸得塌陷，第1師團本部以及步兵第1聯隊遭受重創，三八六旅主力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從安市鎮突圍了。」

  「什麼？」町田一失聲大叫道，「半徑三公里區域都遭到爆破？」

  岡村寧次也是吃了一驚，說實話他想過三八六旅可能會採取爆破的方式發起攻擊，所以他特意提醒第1師團不要將師團部直接設在安市鎮上，以免被斬首。

  可是，岡村寧次萬萬沒有想到，三八六旅的爆破竟然會這麼狠！

  將半徑三公里內的建築都摧毀，地道也全部炸塌，這簡直不亞於一場小型地震了！

  八路軍三八六旅究竟在安市鎮的地底深處埋了多少斤高爆炸藥？五千斤？一萬斤？陳根和王野還真的是大手筆呢！

  「大將閣下！」町田一惶然問道，「這下可怎麼辦？」

  「不要慌。」岡村寧次一擺手說，「局面仍然還在皇軍的掌控之中。」

  三八六旅一次就用掉這麼多炸藥進行爆破，確實有些出乎岡村寧次的預料，但是從大的層面來講，局勢並沒有根本性的變化。

  三八六旅主力雖然得以全師突圍，

  但是突圍方向肯定還是陳莊小陳莊！

  由於三八六旅並沒有在安市鎮進行過苦戰，兵力基本沒什麼損失，那麼總兵力應該在一萬三千人到一萬五千人之間。

  所以單憑四個步兵聯隊，恐怕是很難吃掉。

  但是問題不大，因為這四個步兵聯隊只要纏住三八六旅主力即可。

  只要纏住三八六旅主力一兩個鐘頭，距離最近的73、74師團就能趕過來，還有第1師團的殘部也會趕到。

  然後最多再過幾個鐘頭，其他的師團也能陸續的趕到。

  當下岡村寧次吩咐町田一：「町田君，通知各個聯隊做好戰鬥準備，不出意外的話，八路軍三八六旅主力很快就到了。」

  「哈依！」町田一重重頓首。

  命令傳達下去過了沒有多久，

  前方曠野便亮起星星點點的火光。

  除了火光，還有一束束的手電筒。

  看這架勢，至少也有四千人以上。

  「八路軍！」町田一興奮的大叫道，「大將閣下，八路軍真的來了。」

  岡村寧次懸著的心也落回到肚子裡，笑著說道：「町田君，淡定些，這只是三八六旅的前鋒部隊而已，他們的主力還在後頭呢。」

  「哈依。」町田一頓首，仍難掩興奮。

  終於可以把八路軍三八六旅給消滅掉。

  打完這一仗，他們就可以回歸平了吧？

  這個洗不了澡又吃不上熱飯的鬼地方，町田一真是一刻都不想再呆，真的太艱苦了，哪有鐵獅子胡同11號的日子逍遙。

  ……

  然而町田一的願望註定落空。

  李雲龍率領的三支隊已經到了安化城外。

  守在城外的日軍崗哨很快就發現八路軍的到來，伴隨探照燈的照射，只見黑壓壓的八路軍已經漫山遍野的猛撲過來。

  下一霎那，鬼子哨兵就拉響了警報器。

  伴隨著刺耳的警報聲，三支隊發起凌厲的進攻。

  只是一個衝鋒，便輕鬆解決哨卡上的日軍分隊，隨即向著安化西門發起進攻。

  把守安化西門的除了有日軍一個小隊，還有偽軍的一個連，看到數以千計的八路軍潮水一般猛撲過來，百多個偽軍瞬間跑個精光。

  偽軍是真的怕，這可是大名鼎鼎的三八六旅啊！

  日軍小隊卻沒有逃跑，試圖憑藉城垣工事堅守，等待援軍。

  遺憾的是，八路軍根本沒有給他們固守的機會，就在三支隊從城外發起進攻的同時，早就等在城內的十幾個戰狼隊員也發起攻擊。

  內外夾擊，安化西門很快就被晉西北縱隊拿下。

  進城之後，李雲龍隨即帶部隊向安化縣公所方向攻擊前進。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等李雲龍趕到縣公所時，戰鬥早就已經結束了，日軍指揮部的近百個鬼子已經全部被殺光。

  「小王？小王呢？」李雲龍逢人就問。

  「小王這狗日的哪去了？小王，給老子滾出來。」

  迎面遇到魏大勇，李雲龍又道：「和尚，小王呢？」

  魏大勇指了指旁邊的一間廂房，小聲道：「喏，不就在那兒？」

  李雲龍順著魏大勇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王野，只見王野像個傻子似的失魂落魄的站在房間之中，一動都不動。

  在王野腳下，倒臥著一個鬼子。

  李雲龍上前一個，發現是個鬼子少將。

  鬼子少將手裡還攥著軍刀，脖子上卻有個大口子。

  顯然，這個鬼子少將是被王野親手結果的，娘的，又一個少將。

  幸好不是岡村寧次，李雲龍頓時來了精神，問道：「小王，岡村寧次呢？抓到岡村寧次這個老鬼子沒有？」

  王野卻是毫無反應。

  就跟沒聽到李雲龍的聲音似的。

  事實上，王野也的確沒聽到李雲龍的聲音。

  這次的斬首戰雖然沒能殺掉岡村寧次，但王野還是親手斬殺了一個少將，然後終於湊齊了十口黃金寶箱，然後第一時間合成至尊寶箱。

  在合成至尊寶箱後的第一時間，王野就立刻開啟。

  再然後，王野的期待立刻就變成錯愕，他萬萬沒有想到，至尊寶箱中沒有開出子彈級體魄，沒有開出史詩級狙擊或者格鬥，更沒有開出核彈級體魄，而是開出了個……他怎麼也沒想到的玩意，這他麼的就有些坑爹。

  因為這玩意兒根本沒有什麼用。

  至少在現階段，沒有什麼卵用。

  「小王！」看到王野不理會自己，

  李雲龍氣得在他肩膀猛拍了一下。

  王野這才如夢方醒，錯愕的問道：「團長，你們也到了？」

  「娘的，你耳朵塞驢毛了，老子都已經叫了你老半天了。」李雲龍沒好氣的問道，「我問你，岡村寧次這老鬼子在哪呢？」

  「岡村寧次沒在這。」王野攤手道，「老鬼子去小陳莊了。」

  這一消息是腳下的這個鬼子少將臨死之前說的，應該可信。

  「艹，不在安化啊。」李雲龍氣道，「這老鬼子命可真大，竟然讓他躲過了一劫。」

  王野便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老鬼子早晚還得死在我們戰狼大隊手裡。」

  「這話要是換成別人說，老子非得大耳括子扇他，不過小王你說，我信。」李雲龍嘿嘿一笑，又說道，「行了，咱們還是趕緊突圍吧！」

  「是！」王野答應一聲，大吼道，「全都有，突圍！」

  王野一聲令下，戰狼大隊的隊員便迅速匯入三支隊的隊伍。

  然後，就在三支隊過去之後不久，縱隊主力也浩浩蕩蕩開進安化。

  不過，呂常勝率領的那一千多人，卻在第一時間向著馬蘭鎮前出，準備阻擊從馬蘭鎮方向過來增援的鬼子。

  ……

  這時，陳莊附近已經開始在激戰。

  先是大約一個聯隊的日軍擋住了「三八六旅」前鋒部隊去路，接著又有兩個步兵聯隊出現在了「三八六旅」的兩翼。

  遂即雙方就展開了混戰。

  岡村寧次很快就發現情況不太對。

  因為進入伏擊圈的「三八六旅」前鋒部隊雖然戰鬥力非常強，單兵素養也不錯，但是火力卻極為稀疏，甚至連機槍都沒幾挺。

  不應該啊，三八六旅的裝備怎可能如此寒酸？

  霎那之間，岡村寧次心頭就隱隱浮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八嘎牙魯，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吧？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岡村寧次驚疑不定之際，「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傳過來，第73、74師團主力、第1師團的殘部正在向著陳莊方向快速合圍。

  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一個小時就能形成合圍。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岡村寧次總是感到隱隱的不安。

  因為一切太反常了，首先三八六旅的前鋒部隊裝備不可能這麼寒酸，然後前鋒部隊都快要陷入包圍圈，三八六旅的主力怎麼還沒有出現？

  按理來說，三八六旅主力早應該趕緊並且投入戰鬥。

  終於，又一個通訊參謀匆匆過來向岡村寧次報告道：「大將閣下，安化縣城遭到八路軍三八六旅力的突然襲擊，駐守安化縣城的兩個步兵中隊已經集體玉碎，包括柳川幸次將軍在內，指揮部的所有人員也已經全部殉國。」

  「啊？」岡村寧次聞言頓時臉色大變。

  下一秒鐘，岡村寧次便迅速反應過來了。

  「八嘎！」岡村寧次咬牙切齒的道，「這是瞞天過海再接虛實之計！陳根還有王野，實在是太狡猾了！太狡猾了！」

  「瞞天過海接虛實之計？什麼呀？」

  町田一一臉的茫然，完全不知道岡村寧次在說什麼。

  岡村寧次卻也懶得解釋，急聲道：「命令，第73師團不用過來了，立即殺回安化，再命令72師團從馬蘭鎮方向截擊三八六旅！」

  「哈依！」通訊參謀猛一頓首轉身匆匆離去。

  這個通訊參謀前腳剛走，又一個通訊兵後腳就到了。

  「大將閣下！」通訊兵頓首報告道，「八路軍三八六旅已經被擊潰！」

  「嗯？！」岡村寧次急舉起望遠鏡往前面看時，果然，只見被日軍從三個方向圍攻的「三八六旅」主力已經開始潰敗，正在倉皇的往東南方逃竄。

  既便這僅只是三八六旅的一支偏師，岡村寧次也是不想輕易放過。

  想跑？門都沒有！岡村寧次咬牙道：「命令各個聯隊立即發起追擊，不要有顧忌，只管放開了追，只管大踏步追擊！」

  「哈依！」通訊兵頓首道。

  ……

  遼縣，八路軍總部。

  知道晉西北縱隊要在今天晚上突圍，所以老總、師長還有副總參謀長一晚上沒睡，全都守在作戰室里等待消息。

  老總的性子最急，時不時的看手錶。

  看了幾次手錶之後，忽然發現不對，氣得罵道：「怎麼搞的，怎麼停了？昨天我忘了上發條了嗎？」

  一邊又趕緊給手錶上發條。

  上好發條，老總又問師長：「老夥計，幾點鐘了？」

  師長掏出懷表看了下時間，回答道：「現在時間已經四點過五分了。」

  「已經四點過分了？」老總神情一凝，接著說道，「從時間上來算，晉西北縱隊這會應該已經從安化突圍了吧？」

  副總參謀長當即扳手指開始計算時間。

  「晉西北縱隊是從零點三十分開始突圍。」

  「安市鎮到安化縣城相距大約二十五公里。」

  「急行軍的話也就兩個多小時不到三個小時。」

  「考慮到中間肯定會有日軍阻擊，所以實際上肯定要超過三個小時。」

  停頓了下，副總參謀長最後說道：「但是只要不出大的意外，晉西北縱隊這會多半已經從安化突圍了。」

  師長說道：「我認為不會出現意外。」

  「我也這麼認為。」副總參謀長道，「突圍計劃可以說很完美。」

  「但這畢竟只是計劃。」老總說道，「在晉西北縱隊還沒突出重圍前，就什麼狀況都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師長和副總參謀長聞言便立刻沉默了。

  在我軍的歷史上，穩贏的仗最後卻打輸了，也不是沒發生過。

  正說話間，一個通訊參謀興沖沖的走進來，大聲報告道：「幾位首長，好消息，剛剛收到晉西北縱隊的電報，他們已經從安化突圍了！」

  「突圍了？」老總幾個聞言頓時間大喜過望。

  「嗯，突圍了。」通訊參謀道，「而且整個過程異常順利。」

  「太好了！」老總聞言用力的揮舞了一下拳頭，師長和副總參謀長也是很高興，晉西北縱隊這支精銳部隊終究還是保住了。

  雖然損失很大，但是骨幹還在。

  ……

  早上六點，岡村寧次回到安化。

  遺憾的是，八路軍三八六旅主力早在兩個小時前就已經從安化過去。

  此時在岡村寧次面前擺開來的，就只有一地的日軍屍體，其中就包括剛被他委任為華北方面軍參謀次長的柳川幸次的屍體。

  看著柳川幸次脖子右側的切口，岡村寧次的一張臉已經黑成了鍋底。

  憤怒之餘，岡村寧次也有些怕，心說要不是因為不放心去了小陳莊，那麼此時，他的屍體多半也跟柳川幸次並排躺在一起。

  「大將閣下。」水原拓也的身影出現在岡村寧次的跟前。

  「水原君？」岡村寧次有些意外，整個司令部都被摧毀，柳川幸次都被殺死了，水原拓也居然還沒死？

  這傢伙屬貓的嗎？

  為什麼總也死不了？

  難道非得他親手處理？

  看著岡村寧次異常複雜的眼神，水原拓也越發的肯定自己的判斷，岡村寧次或許還沒有掌握確鑿證據，但是多半已經聽說過關於他販賣情報的風聲，看來只能到此為止了，不能繼續通過販賣情報賺錢，真讓人遺憾。

  但好在他已經攢下足夠的金錢。

  這些金錢足夠他做個富家翁了。

  等將來日本戰敗投降，甚至還能憑藉這筆錢回大阪抄底。

  是的沒錯，從一開始水原拓也就不認為日本能贏得戰爭，因為站在商人的角度，日本發起的幾場戰爭，無論是中日戰爭還是太平洋戰爭都鐵定賠錢，中國太窮，沒有油水，而漂亮國則是太強大，日本根本就打不贏。

  正因為這，水原拓也才會販賣情報給盟軍。

  一方面是為了賺大錢，另一方面是為了賣個人情給盟軍。

  現在金錢已經賺到了，跟盟軍的關係也已經鋪好了，是時候離開了。

  這些說起來話長，但其實就只是水原拓也的一轉念，但是岡村寧次似乎已經猜到水原拓也內心的想法。

  「水原君。」岡村寧次幽幽問道，「你是打算離開嗎？」

  「什麼？」水原拓也一臉茫然道，「大將閣下，什麼離開，離開哪裡？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行了。」岡村寧次冷哼一聲又道，「這裡沒有別人，你就別跟我裝了。」

  水原拓也依然是矢口否認，皺眉道：「大將閣下，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事到如今，還要跟我裝？」岡村寧次哂然說道，「水原君，我覺得你應該當演員，我相信一定能演出很精彩的電影。」

  「但是作為一名軍人，你卻非常失敗。」

  頓了頓又道：「雖然你賺了很多很多錢，但是我想說的是，一個靠出賣自己祖國賺錢的商人，無論如何都不能算成功。」

  水原拓也默然，到了這會他也知道，再否認也沒什麼用了。

  雖然他的手腳做得很乾淨，而且他堅信王家鋌、梁化之還有曹滿倉他們幾個絕對不會出賣他，因為這些人都是情報戰線的精英，即便被抓也很難叛變，更加不會吐露出他們之間的交易，這一點他還是信得過的。

  但是這又怎樣？根本沒用。

  岡村寧次如果真想要辦他，根本不需任何證據。

  比如說這次三八六旅突圍，就可以在他頭上按一個通敵的罪名。

  要不然憑什麼整個指揮部的人都死了，兩個中隊的人也都死了，就你一個活下來？

  所以，否認是沒有意義的，但是水原拓也也不會承認，那就只能沉默，同時做好服毒自盡的準備。

  反正，後事都已經安排好。

  他已經把所有的黃金都兌換成英鎊並存入了瑞士銀行。

  銀行帳號還有密碼也已經通過密信寄回國內告知妻子。

  所以就算是他服毒自盡了，攢下的這筆錢也能保證他的妻子和幾個孩子過上衣食無憂的優渥生活。

  只可惜他自己享受不到了。

  岡村寧次冷哼一聲又問道：「水原君，你是不是想自盡？我知道你是特高課出身，據說你們在加入特高課之前都會拔掉一顆大牙，然後鑲嵌一顆中空的假牙，裡邊藏有毒藥，危急時刻咬破假牙就能夠服毒自盡，是這樣嗎？」

  「是。」水原拓也頓首說道，「這是公開的秘密。」

  岡村寧次盯著水原拓也眼睛道：「那麼你打算這麼做嗎？」

  水原拓也多聰明，一下就聽出弦外之音，還有轉圜餘地？

  當下水原拓也反問岡村寧次道：「大將閣下想要網開一面？」

  「不錯，我覺得你是一個人才，就這樣服毒自盡未免可惜。」岡村寧次點點頭道，「我希望你能夠為帝國、為天皇陛下做更多的事情，所以，只要三八六旅的這次突圍跟你沒有直接關係，我可以讓你繼續為帝國效力。」

  岡村寧次是真的愛惜水原拓也這麼個人才。

  同時也真的認為水原拓也這顆棋子將來能夠發揮關鍵作用。

  「三八六旅的突圍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水原拓也一擺手道。

  頓了頓，又道：「不過大將閣下你是明白人，你應該非常清楚，這場戰爭帝國根本贏不了，從上海派譴軍突破止戰線，向著南京方向攻擊前進的那一刻起，帝國就失敗就已經註定了，無論太平洋戰爭是否爆發，無論漂亮國是否參戰，最終帝國都必然會落敗，我們在錯誤的時間招惹了一個錯誤的敵人。」

  「八嘎，這些不是你可以妄議的。」岡村寧次怒道。

  「哈依。」水原拓也頓首道，「既然大將閣下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岡村寧次道：「我現在就問你一句，想死還是想要活？想死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如果你還想活命，那麼就得按著我說的去做。」

  「哈依。」水原拓也頓首道，「我服從大將閣下的安排。」

  「喲西，你果然是個聰明人。」岡村寧次欣然道，「那麼我也就不跟你藏著掖著了，這次中了王野的詭計，八路軍三八六旅的突圍已經是不可避免。」

  「這次掃蕩，我們華北方面軍調集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後卻落了這麼一個結果，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但是這一結果也證明了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再想通過單純的軍事手段來解決三八六旅，恐怕已經是不可能了。」

  水原拓也道：「大將閣下，各個師團仍在追擊三八六旅……」

  「行了，水原君你就不必安慰我了。」岡村寧次哂然道，「我們把三八六旅圍困在晉西北時尚且拿他們無可奈何，現在三八六旅已經突破了包圍圈，你覺得還能奈何得了他們？所以不要再安慰我了，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水原拓也道：「所以大將閣下想要通過假情報設置陷阱？」

  「是的。」岡村寧次說道，「通過這之前的多次情報交易，你與軍統、中統、晉軍甚至八路軍之間都建立了良好的關係，這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哈依。」水原拓也頓首道，「那麼，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岡村寧次道：「很簡單，你就當成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繼續做你的情報交易，繼續從軍統、中統、晉軍乃至八路軍的手中賺取巨額的金錢，現在，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趕回太原，把晉西北之戰的結果賣給軍統。」

  水原拓也神情古怪的道：「大將閣下，這個用不著回太原。」

  「你是說，安化就有軍統的情報人員？」岡村寧次愣了下，又搖搖頭說道，「看來我還是小覷你了呢，你的情報交易網比我想像中要龐大並且更完善。」

  水原拓也頓首說道：「但是從現在開始，這張龐大並且完善的情報交易網將只會為大將閣下一人服務。」

  水原拓也說的是為岡村寧次服從，而不是為日本。

  這讓岡村寧次有些不舒服，皺眉糾正道：「你不是為我服務，是為大日本帝國，為了天皇陛下而服務。」

  水原拓也聞言只是笑了笑。

  岡村寧次便也懶得再多說，輕嘆一聲說：「水原君，你真不能為了我一人服務，因為今天之後我還在不在華北方面軍司令官的任上都還不知道，但我要說的是，既便換個人來擔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你也必須履行自己的承諾。」

  水原拓也勸道：「大將閣下多慮了，這次掃蕩雖然未能竟全功，但是至少已經重創了八路軍三八六旅，至少三八六旅的兵力數量已經從戰前的五萬多人銳減到了一萬餘人，而且晉西北匪區也被摧毀，此戰過後，三八六旅就會徹底喪失發起大規模進攻作戰的能力。」

  岡村寧次嘆道：「但是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天皇陛下據說很不高興。」

  水原拓也說道：「但是換個人過來，就能比大將閣下做得更好？」

  岡村寧次默然，這點自信他還是有。

  換個人來，結果只會更差。

  ……

  重慶黃山官邸，雲岫樓。

  常凱申一大早就起了床，照例到嘉陵江邊的步道上散了一會步，回到雲岫樓正在吃早餐的時候，唐縱急匆匆走進來。

  當時常凱申正在吃雞蛋。

  「校長。」唐縱急聲說道，「三八六旅已經從晉西北成功突圍了！」

  「什麼？」常凱申陡然間吃了一驚，結果一吸氣就把雞蛋黃吸進氣管，當即就嗆得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眼淚都下來。

  唐縱趕緊上前來給常凱申舒胸拍背。

  好半晌，常凱申才終於把吸進氣管的雞蛋黃給咳出來。

  「乃建，你剛才說什麼？」常凱申拿毛巾擦了下嘴巴，難以置信的道，「三八六旅從晉西北成功突圍了？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唐縱說道，「王家鋌剛剛發回來的密電！」

  常凱申聞言便愣在了那裡，好半晌後才幽幽嘆了口氣。

  「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常凱申幽幽說道，「三八六旅都被日軍逼到這樣了，居然還能突圍出去？這仗是怎麼打的？」

  唐縱道：「學生以為，主要還是因為岡村寧次指揮失誤。」

  「岡村寧次指揮失誤？」常凱申搖搖頭，又道，「乃建，立即給王家鋌發電報，讓他不惜一切代價搞到三八六旅突圍戰的詳細情報！」

  「是。」唐縱答應一聲，轉過身匆匆離開。

  目送唐縱的身影離開，常凱申又把目光轉向山西方向。

  三八六旅居然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了嗎？有岡村寧次親自坐鎮指揮，前後調集了十個步兵師團外加一個戰師團，付出了這麼大代價，居然還是沒能打成殲滅戰，居然還是被三八六旅從重重包圍中突出去！

  ……

  將近中午的時候，晉西北縱隊主力就已經過了黑風口。

  到了黑風口之後，就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走殺豬口，南下進逼太原，順便還可以嚇唬一下太原城內的鬼子，然後就是走雲起鎮，經由忻州盆地、再穿過正太路南下進入太行根據地與遼縣的總部機關會合。

  旅長命令部隊稍作休整。

  然後把幾個主官召集起來。

  旅長先問王野道：「小王，後衛部隊擺脫了鬼子沒有？」

  「剛剛聯絡過了，已經擺脫了。」王野點點頭，又說道，「並且已經與佯攻陳莊的部隊會合了，只不過佯攻部隊傷亡有些大。」

  旅長問道：「佯攻部隊傷亡很大？」

  王野說道：「主要是戰俘的傷亡較大。」

  「害，死的是鬼子這有什麼關係。」李雲龍道。

  「你閉嘴。」旅長哼聲道，「什麼鬼子，他們現在已經參加了八路軍，就不是鬼子，而是我們的戰友了！」

  李雲龍不吭聲了。

  不過看他的表情，明顯還是不太服氣。

  顯然，想讓李雲龍把鬼子當成戰友是不可能當成戰友的，哪怕是已經反正參加八路的鬼子也不行。

  旅長又問王野道：「具體傷亡了多少人？」

  王野輕嘆一聲道：「鍾盛的一千多人突出來三百多人，至於那三千多個日軍戰俘，最後只突出來不到五百人。」

  旅長心疼的說道：「傷亡這麼大？」

  減員了將近八成，這傷亡也忒大。

  孔捷也心疼的道：「這麼說，算上地方部隊還有民兵，咱們整個晉西北軍區也只剩下一萬兩千人，減員人數超過了七成！」

  李雲龍黑著臉道：「他娘的，咱們三八六旅自打成軍，就沒吃過這麼大虧，這筆帳必須得找岡村寧次討回來！」

  說到這一頓，李雲龍又說道：「旅長，要不要殺他個回馬槍？岡村寧次以為咱們突圍後肯定會急著離開，絕對想不到咱們還敢殺一個回馬槍再去打安化，要是搞好了，這次沒準就能幹掉岡村寧次！這樣也算是替戰死的弟兄們報仇了。」

  「報什麼仇報仇？」旅長黑著臉罵道，「李雲龍我告訴你，我們是八路軍，不是梁山好漢，我們絕不搞個人恩怨那一套！老子更不會讓整個縱隊的戰士都陪著你胡鬧！因為這對於一名指揮員來說，是最大的瀆職！」

  李雲龍急道：「旅長，這真的是個機會！」

  「什麼機會，哪兒來的機會？」旅長道，「殺一個回馬槍，再打安化縣城，你小子說的倒是輕巧，拿什麼打？拿你的大腦袋去撞嗎？」

  李雲龍不服氣道：「旅長，咱們的彈藥儲備還可以打一場中等規模的戰役。」

  「然後呢？」旅長沒好氣道，「打完這場戰役之後呢？是不是不過日子了？」

  「然後？」李雲龍道，「然後再想辦法接鬼子的給養，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

  「你狗日的說的倒是挺容易。」旅長沒好氣道，「現在已經不是民國27年了，那時候鬼子每次出動，彈藥都帶得足足的。」

  「可是從去年開始，鬼子就換了玩法了。」

  頓了頓，旅長又道：「咱們縱隊在晉西北跟鬼子拼命之時，其他各個根據地、各個軍區的兄弟部隊也沒有閒著，都在玩命攻擊鄰近的鬼子，試圖從側冀來策應咱們縱隊，兄弟部隊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少，可最後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李雲龍說道，「總不能還虧本了吧？」

  旅長說道：「你小子說對了，各個兄弟部隊還真就虧本了。」

  「不能吧？」李雲龍愕然道，「打鬼子還能虧本？我不信。」

  「你小子還別不信。」旅長道，「各個兄弟部隊真就虧本了，繳獲的裝備不少，但是繳獲的彈藥卻不多，遠不及彈藥的消耗。」

  說此一頓，旅長又道：「所以從現在開始，要儘量避免跟日軍打大規模戰役。」

  聽到這，孔捷便長嘆了一口氣，無奈的道：「之前那樣的富裕仗又沒得打嘍，今後咱們三八六旅又得過苦日子嘍。」

  李雲龍還是有些不服氣，急道：「旅長旅長，那就這樣算了？」

  「不然呢？」旅長冷哼一聲道，「你小子還想怎樣？再拉開架勢跟岡村寧次，跟華北方面軍的十個主力師團打一仗？」

  李雲龍道：「旅長，吃了敗仗不還手可不是咱們旅的作風啊。」

  旅長說道：「晉西北這一仗咱們也不算是吃了敗仗，雖說根據地沒能夠保住，包括兵工廠在內的工廠也沒能夠保住，部隊更是蒙受了巨大損失，從五萬銳減至一萬兩千，但是晉西北的一百多萬父老鄉親終歸是安全的轉移出去了，還有，在長達兩個月的作戰中，我們也給日軍造成了嚴重的人員及裝備損失。」

  王野說道：「是的，日軍的損失遠遠超過我們。」

  「所以呀，這一仗是咱們勝了。」旅長點頭道，「不過是慘勝。」

  「就是這個慘勝也太慘了一點。」李雲龍嘆道，「咱們旅還從來沒有這麼慘過，沖這，咱們就得狠狠的報復回來。」

  王野說道：「旅長，我也覺得團長說的對，必須得有所表示！」

  「小王！」旅長聞言怒道，「李雲龍胡鬧，你怎麼也跟著胡鬧？」

  「旅長，我這不是胡鬧。」王野嚴肅的道，「我真覺得可以報復一下岡村寧次，讓這老鬼子狠狠的摔個大跟斗！」

  這下旅長也聽出些意思。

  旅長道：「說說你的想法。」

  王野道：「旅長你想一下，岡村寧次前後調集了十個步兵師團外加一個戰車師團，圍攻了咱們晉西北根據地快兩個月，付了一個精銳師團被全殲，一個騎兵旅團外加一個野戰重炮兵旅團被重創，人員傷亡總數超過六萬人的巨大代價，卻還是沒吃掉咱們晉西北縱隊，要說日軍大本營和日本天皇對岡村寧次沒有怨言，我是不信的。」

  「有道理。」丁偉點頭說道，「日軍大本營和天皇肯定很生氣。」

  王野又道：「現在，雖然咱們晉西北縱隊已經突圍出來，但是我敢斷言，岡村寧次老鬼子一定還存有僥倖心理，在追擊還沒結束前，他一定不會把結果輕易報上去，就是說，現在日軍大本營還有日本天皇大概率還不知道咱們已經突出重圍！」

  「然後呢？」旅長的眼睛亮起來，又道，「你接著說下去。」

  嘿嘿一笑，王野接著說道：「然後，如果這個時候駐太原的第1軍向日軍大本營還有日本天皇報告說，太原遭到攻擊，你們說日軍大本營和日本天皇會有什麼反應？還有一手將岡村寧次扶上華北方面軍司令官位置的東條英機又會有什麼反應？」

  丁偉說道：「日軍大本營和日本天皇肯定會暴怒，東條英機則會臉面掃地。」

  王野笑了笑又說道：「關鍵我們還不用真打太原，第1軍被咱們打了兩次，已經快打出心理陰影來了，只要咱們擺出向太原攻擊前進的架勢，他們就一定會驚慌失措，畢竟，此時太原城內就只有一個步兵聯隊。」

  「再然後呢？」旅長問道，「又會怎麼樣？」

  王野笑著說：「再然後岡村寧次就會遭受來自日軍大本營跟日本天皇的雷霆之怒，訓斥降職那都是輕的，搞不好直接被勒令切腹謝罪也是完全有可能。」

  「哈哈，小王還得是你啊。」李雲龍大笑道，「你可真是個合格的狗頭軍師。」

  頓了頓，李雲龍又扭頭對旅長說道：「旅長，咱們就這麼辦，這次就算弄不死岡村寧次這個老鬼子，也得讓他脫層皮！」

  「傳我的命令。」旅長哼聲道。

  「全軍向著太原方向攻擊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