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雲

  深冬之際，寒雪紛飛，極目所望，滿城盡帶銀裝。

  正逢傍晚，夕陽散落，雪線盡頭一抹落日紅暈，道不盡的美艷絕倫。

  茫茫雪海之中，裊裊炊煙升起，將整個城池妝點的越發迷人。

  此地乃是天元王朝西北內陸的一座中型城市，名叫河陽，隸屬天元王朝天河省，乃是天元王朝出產米糧的重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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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前，前朝大晉朝綱混亂，君主昏庸，地方之上貪官橫行，土地兼併，民不聊生，中土神州一片紛亂，災禍叢生，龍蛇起陸。

  一片紛雜之中，當今國主李氏揭竿而起，征戰十年方才掃清六合，建立了這天元王朝。如今定鼎天下三十載，正是舉國振興，萬象新顏之際。

  神州新定，根基不穩，周邊又有呼倫，波斯，印加，風神，尼桑等國虎視眈眈，才使得整個天元王朝都颳起了一陣尚武之風。

  沒有爵位加身的平民子嗣無不以從軍入伍，建功立業，加官進爵為奮鬥目標。這才造成了各地興旺一時的武院，武堂。

  而坐落在河陽城南的猛虎武堂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滋生的一處培養軍旅後備人才的地方。

  此刻，日頭已經漸漸落下，武堂之中的學員早已經各自回家了，而猛虎武堂的三年級學員班之中卻依舊有沉穩的讀書聲傳遞出來。

  「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後十萬之師舉矣。」

  透過半開的窗戶，一道略微有些單薄的身影正襟坐與木桌之前，神色鄭重，手不釋卷，一副鑽研經義的摸樣。

  此人名叫周雲，乃是猛虎武堂三年級的學員。周雲如此努力讀書，正是為了準備七天之後的武舉。

  周雲一身青色粗布衣衫，身軀瘦削之中卻帶著一股沉穩剛毅，雙眼清亮通透，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

  讀過一段兒之後，周雲合上了書籍，站起身來，眉宇之中悄然浮起一絲惆悵，「動用十萬大軍，車船配備，錢糧籌集，安營紮寨，軍餉開銷，這無一不是大花費，卻如何能供養的起呢？」

  這周雲乃是河陽城名門秦氏的外仆，依附於秦氏，其實就是下人之流，靠秦氏養著，平日裡以出賣勞力換取一份生活。遭遇戰爭之際，甚至還要披甲從戎，充作秦氏的家兵。這樣的外仆，向來都是毫無地位的。

  而想要脫離秦氏，則必須加入軍伍，建功立業，得到皇帝的封賞，加官賜爵。

  天元王朝社會等級極為森嚴，皇室之下有親王與異姓王，其下才是公、侯、伯三等爵位，再次則有世家，望族與顯貴三等。

  而秦氏就是河陽城之中的一戶望族人家，秦氏家主的兩個兒子都在天元王朝之中從軍，被封偏將之列，統領五千甲士，地位顯赫。而秦家老太爺退伍之前更是天元王朝開國元勛，鎮北大將軍李青方手下的驃騎將軍，統兵兩萬，風光無限。

  現在的周雲，只想著自己可以早日加入軍伍，建功立業，接受封賞，這樣才可以照顧好姐姐，才可以名正言順的為父母立下靈位，不在讓父母繼續在亂墳崗上風吹日曬。

  「周雲，原來你在這兒啊，你怎麼還不回家？」正當周雲出神的時候，爽朗的聲線傳入耳中，一位身材挺拔的少年也隨之走進了學堂。

  來人身穿繡著雄鷹花紋的錦袍，長發用錦緞帶子束起，腰系月光純鋼帶，腳踏狼皮靴，目光精亮，器宇不凡。

  看到來人，周雲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拱手出聲，「馬上就要武舉了，我想在看看兵法，進入軍伍之中，完全不懂戰冊可是不行的，李少你怎麼到這邊來了？」

  「什麼李少，叫我李逸就好，你在跟我這樣客氣，我可再不理你了。」臉上閃過一絲假意的埋怨，李逸上前說道。

  「你我身份有別，還是做足規矩比較好。不然旁人看到，我還真的不好解釋呢。」合上手中的書，一邊出聲，一邊快速的收拾自己的東西。

  「真拿你沒辦法，趕快回家吧，我今天進山打了一隻獐子，已經送到你家了，這會兒小雪恐怕已經把晚飯做好了。是她讓我來叫你的，快點走吧。」無奈的撇了撇嘴，李逸直接上前幫周雲把東西收拾好，兩人一道出了學堂。

  李逸口中的小雪正是周雲的姐姐周雪，父母過世，兩人相依為命，周雪對周雲也是百般照顧。

  雖然是僕從下人，但周雲的父母卻都是讀過一點兒書的，在父母的悉心教導之下，周雪與周雲也與秦家的其他下人不同，周雲一表人才，聰明果敢，而周雪也是花容月貌，情形溫順。

  這李逸正是看上了周雪的才貌性情，執著追求，同時也對周雲照顧有加。

  猛虎武堂在河陽城西側的城外，距離秦府也有一段路程，一路之上，周雲與李逸快步疾走，雪地之中只留下了一串兒淺淺的腳印，風吹雪撒，飄落在兩人身上，自然帶著一絲懾人的寒意。

  李逸一身勁裝錦袍，倒也不會寒冷，而一身粗布薄衣的周雲竟然也絲毫不懼嚴寒。

  行走之間，李逸看了看身旁的周雲，感慨道，「周雲，你這一身修為恐怕已經快到練皮頂峰了吧，猛虎武堂之中你這樣的修為也是獨一份兒了，就算與楓林武院裡的那些富家少爺相比，恐怕也不落下風了。」

  當世武學由下自上公分五層，走的是外練筋骨皮，內煉髒髓血的路徑。武生練皮，武士練骨，武師練筋，先天武師練髒換血，武聖煉髓易經。

  周雲當前正是處在練皮的武生階段。

  聽過李逸的話，周雲也不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作為回應。

  「有你這樣的修為，其實根本沒必要在參加武舉了，我為你保舉一下，直接進入軍隊，不是更好？何必還要在武堂里浪費時間？」見周雲這幅摸樣，李逸有些埋怨的出聲。

  在河陽，李家也是大世家之列，地位甚至比秦家還要高一等。前朝時，李家就是天河省的銀莊大戶，天元王朝起事之時由於資助錢糧，擁立有功，開國之後被封為世家，雖然是世代商賈之家，但在天河省也是地位超然。

  見李逸如此埋怨，周雲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怎麼了？你等不及了？要是你真的一心想娶我姐姐，那就自己幫她贖身立戶，何必來催我？受你的保舉自然快捷，但未來想要向上晉升也免不了是個污點。」

  其實李逸的心思周雲心中明白，李逸一心喜歡周雲的姐姐周雪，卻無奈周雪乃是秦家外仆，下人的身份，甚至比平民都低上一等。李逸乃世家子弟，如果娶外仆出身的周雪為正妻，於情於理都難以服眾，李家老爺子更是不會同意。

  納娶周雪做妾，李逸又不願意，周雲也看得出來，李逸對自己的姐姐是真心喜愛的。

  所以李逸才想要保舉周雲儘快進入軍伍，建立功勳。只要可以再軍伍之中做滿三年，周雲就可以擺脫僕從身份，自立門戶。未來甚至還可以再建功勳，被封為顯貴。

  那個時候李逸在想迎娶周雪，門戶差距就不會有那麼巨大了。

  被周雲看穿心思，李逸英氣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少見的紅暈，「我幫你姐姐贖身立戶，那算是什麼事兒啊，不過是掩耳盜鈴而已，被我家老爺子知道還不打斷我的腿？所以只能請你幫忙啦，周雲，你加把勁兒，趕快入伍立功，脫離秦家，我才好迎娶你姐姐啊。小雪今年也十七歲了，可等不了幾年了喔。」

  雖然窘迫，但李逸也是反映靈敏之人，立刻就想到了辦法反擊。

  無奈的搖了搖頭，周雲道，「好了，這事情我記下了，七天之後武舉一過我就可以從軍了，如果可以直接中武舉人，立刻就可以立戶。」

  對於姐姐和李逸的事情周雲內心是支持的，李逸雖然不從軍伍，但自身也多少有些修為，算的上是為人正派，重情重義。姐姐能找到這樣的一個人，周雲心中也是贊成的。

  「哈哈，那就好了，快點走吧，你姐姐該等急了，今天我帶了一壇好酒，咱兩好好喝兩杯。」聽過周雲的保證，李逸臉上立刻浮起笑容，直接搭上了周雲的肩膀，快步向前走去。

  風雪之中一路前行，很快，兩人就帶來了秦氏大宅的後門。

  由於是外仆的身份，沒有秦家人的允許，或是在一些特殊場合之下幫忙，周雲是不能走秦家正門的。而李逸雖然地位超然，但也並不嫌棄與周雲一起從後門進入秦家。

  「小雲回來啦，武舉時候可是要好好努力喔。」

  「小雲，武舉可不是那麼容易考的，你要用心啊。」

  看到周雲進來，秦家外仆下人中的一些長輩都關切的對著周雲打招呼，由於父母過世早，周雲和周雪在秦家也受過一些苦累，這些同為外仆的下人們也都給過他們姐弟很多幫助。

  能夠脫離下人僕從的身份一直都是這些秦家外仆的理想，現在，他們從小看大的周雲有望做到，這些人自然也是滿心歡喜祝福。而李逸由於身份太高，這些下人也不敢與他接話，只是恭敬的彎腰行禮。

  三年之前，周雲在秦家的僕從選拔之中顯露才華，這才被送入了猛虎武堂之中，而他的姐姐周雪也才隨之拜託了府內繁重的勞動。

  現在，周家姐弟的生活過的還算不錯。

  一路之上頻頻拜謝，片刻的時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外仆居住的小院落區。

  遠遠的周雲就看到，自己家的大門是敞開的，而且內里還有一絲氣血浮動，感受到不尋常，周雲與李逸臉色都是一變，兩人立刻快步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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