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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8 泓炎泓摯,兄弟再見

2024-12-03 19:19:50 作者: 久雅閣

  將軍府的人辦事倒是利索,沒兩天就送了武師過來,只是送來的人卻叫楓紅鸞耿耿於懷。

  不是別人,正是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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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年來和無名走動甚少,可是楓紅鸞不會忘記曾經無名藉故上門尋畫那日發生的事情。

  她對無名,總是隱隱生了一股怪異的感覺,雖然無名這些年盡力輔佐她父親,可她卻總覺得,無名這個人,不可信。

  她私下裡曾經暗示過父親對某些親近的人留個心眼,此話最主要的是指代無名,不過她父親卻是個大老粗,哈哈的應了幾句,大約也不會想到無名身上去。

  如今,父親派了無名來,楓紅鸞心裡總有幾分隱隱的不安。

  但是卻也不能明著表現,或許是她多心了,就像是無恨的那件事。

  無名戴著面具而來,銀色梅花繡紋的面具,引了孩子們一陣的好奇,圍在無名身邊,搶著想撫摸他的面具。

  無名平素里看著不苟言笑的,看到孩子們倒也親厚,有說有笑,幽默風趣,孩子們給他逗的哈哈大笑。

  他還當場給孩子們耍了兩招,威風凜凜,孩子們自是更喜歡他了,甚至對他,眼神里充滿了崇拜。

  楓紅鸞這下,越發也找不到理由回絕無名了。

  想來,肯定是她多心了,若是真要有什麼事,這些年無名能夠那麼貼身的靠近她父親,要謀害,輕而易舉。

  下午的時候,孩子們午睡,說了了第二日開始無名才教孩子們練劍,楓紅鸞邀了無名到院子裡喝茶,陽光甚暖,撒了一庭院的光亮。

  烹煮了一壺香茶,讓小福給無名斟了一杯,她舉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喝吧,這是皇上賞賜的香茶,我另外讓嬤嬤加了一味乾花進去,味道很好,秋天喝,也去燥。」

  無名端起水杯,輕抿一口,微微閉上眼睛,似很享受。

  這個品茶的動作……

  似曾相識。

  不知何故,無名身上,總是湧起楓紅鸞一陣陣奇異的熟悉感。

  這種熟悉感,如果細細想來,似乎都是以前凌澈身上的習慣。

  凌澈迴轉身看人的表情動作。

  凌澈品茶時候喜歡閉上眼睛一臉享受的表情。

  可是凌澈已經死了。

  她想,大約會對無名心生芥蒂,大約可能是他身上的這些動作太像凌澈了,讓她總忍不住想起那個恨之入骨的人。

  不再多想,那個已經入土了的人,只會讓她心煩。

  她是親眼看到他燒的面目全非,也是親眼見過無名剩下的半張臉孔的,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釋然,她笑問道:「味道如何?」

  無名微微一笑,睜開眼睛:「茶香清洌,甘醇,帶著一股淡淡的甜味,花香濃郁,很好喝。」

  「叫人加了一點蜂蜜水,去火的。」

  「嗯,多謝王妃款待如此好茶。」

  「客氣了,無名,許久未見,讓你來家裡教兩個孩子練功,可會耽誤你的正事?」

  「如今太平盛世,也用不著我,我便是閒人一個,找點事情做也好,免得鏽在了家中。」

  「好歹你也是個將軍,朝中不需要做事?」

  無名又是一笑:「不過是個清閒將軍罷了,上個早朝,一日的事情也就做了七七八八了,往後我下朝回家換了衣服就過來,但是無恨少爺的早功課卻還是不能落下的,所以一早上我就會派人過來,督促無恨少爺的早上功課的,扎馬這些基本功若是不紮實,學功夫也是枉然。」

  楓紅鸞就想到了她小時候,哪裡有這個耐心扎半個時辰馬步,總是半途而廢,或者索性和留香串通一氣把肖叔叔引走,然後偷偷的跑出去玩,也便是這樣,所以她的武功才會那麼差,等到想要好好開始學的時候,又費力的要從基本功開始。

  她於是道:「無恨是個有恆心和耐力的孩子,就算是無人督促,也不會落下早功的。」

  「嗯,我看那孩子面向,不喜歡笑,一臉認真。」

  「他雖不喜笑,可卻是個心思細膩,聰慧的孩子,以後有勞你費心了。」

  無名忙道:「王妃哪裡的話,但凡往後王妃府上有用得著無名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

  楓紅鸞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香茶,客氣道:「你也是,需要幫襯的地方,只管開口就是,對了,當年你的那幅畫,最後找到了沒?」

  她一問,目光隨意的落在無名的眸子上,那眼眸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不過很快歸於平靜,道:「那幅畫啊,最後還是沒找到,都說畫有靈性,可能是我和這畫作無緣吧,也只能在心裡緬懷故人了。」

  「哦,我好像記得,你那個故人叫做的個青蓮居士還是青蓮隱士的……」

  無名微微一怔,看著楓紅鸞努力回憶的樣子,忙道:「是隱士。」

  楓紅鸞隨後做了一副恍然大悟狀:「可不是,記不得了,呵呵,若是你需要,我且幫你去打聽打聽。」

  「他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畫者,估摸是不好尋的,不勞煩王妃費心了。」

  楓紅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底卻了隱隱的有些冷意。

  果然那天無名上府目的不純,她不過是隨口一誆,無名就進了圈套,當日無名登門求畫,根本沒有說那個畫者叫做什麼名字,所謂的青蓮居士,青蓮隱士,只是她隨口胡謅的。

  這樣想來,無名這個人,大約不是她想太多,而是真的有什麼問題。

  當日無名上府,如果真是帶著目的,大概就是為了找人。

  那時候府上有兩個人,一個是陸穎,另一個是韓賈氏。

  細想,如果是找陸穎,那很有可能是遵了她父親的命令,陸穎憑空消失,他父親肯定也會懷疑到和陸穎不和的她。

  而如果是找韓賈氏,那就是無名和韓慧卿勾結在了一起。

  等到哪日回家問問楓城,看當年楓城有沒有讓無名來府上搜尋過陸穎。

  如果有,那她承認是她多心,以後再也不做它想。

  如果不是……

  抬眸看著無名,那種和凌澈莫名的相似感,讓她不能不防備。

  無名一走,楓紅鸞就吩咐了嬤嬤,但凡無名和無恨相處的時間,嬤嬤和乳母還有丫鬟必須貼身不離的在院子裡伺候無恨。

  甚至吩咐了小湯圓的嬤嬤,在無恨練功期間,不得前去打擾。

  幾年前那個疙瘩,一日不解開,一日她對無名就放不下心來。

  無名幾年前藉故造訪的事情,她過了三日後親自回了一趟楓府,私下裡問了楓城此事,得到的結果,只讓她惴惴不安。

  居然不是楓城懷疑她藏匿了陸穎,讓無恨藉故來尋的。

  那……

  眼下,只有兩個解釋,陸穎此人,是無恨安排到她父親身邊,此人失蹤,無恨只怕此人把他個暴露,所以急著找尋。

  另外,無恨確實和韓慧卿有來往,進晉王府是為了尋找韓賈氏的蹤跡。

  畢竟那些日子,韓慧卿派過無數人來暗查過韓賈氏的消息,可都一無所獲,韓慧卿想到無名這個法子,也是可能的。

  但是就算是韓慧卿當年和她們楓府關係還不錯,可和韓慧卿完全沒有任何關係的無名會幫韓慧卿這個忙,只能說明——兩人有所勾結。

  無恨此人,至此她是徹底的起了戒心,這兩日他,她不動聲色的暗中觀察了無名幾日,因為心裡的不安,她開始著手暗中調查關於無名的來龍去脈。

  *

  泓朝,滁州,長侯縣。

  南方的秋天來的晚,可是下了一陣秋雨後,天氣也涼了起來。

  城北一處尋常的瓦房內,時不時傳來一陣男人的咳嗽聲。

  偶爾想起女人悲傷的啜泣。

  一雙黑色的鹿皮靴子踏入這個庭院的時候,庭院裡十五六歲的一個布衣少年,急急的敲開了東北角的一間房門。

  「夫人,夫人,有客人來了。」

  語氣里,帶著明顯的興奮,大約這個主人家太寂寞了,平時鮮少有人到訪的緣故,所以才會這般稀奇和興奮。

  慕容安兒抹了一把眼淚,掩好了床上睡顏憔悴的男人身上被子,開門出來。

  以為是朝廷派來的人,皇上這些年,每個三五月就會派人來一次,大抵是來看看他們安不安份。

  她心裡悲戚戚的,想著若是京城來了人,就讓人帶個信去,讓皇上務必接泓摯回京,接受最好的治療,不然泓摯的身子,怕是要撐不住了。

  這個窮鄉僻壤的,也沒什麼珍貴藥材,大夫也無非都是一些赤腳醫生,沒幾下真本事,泓摯的身子連床都下不了了,他們只會開一些沒用的藥,吃的泓摯苦的直皺眉,卻半點成效也不見。

  一出去,門口的訪客,卻叫慕容安兒一陣驚愕,良久,兩掛淚珠子才落了下來:「你果真沒有死,他就說了你不會死的。」

  微雨下,戴著斗笠,一身青灰色長袍的男子,俊美的容顏上,展露了一個溫暖的笑意。

  「四嫂,許久未見,別來無恙啊!」

  「輝輝,你去買些菜,叫隔壁的王嫂過來幫忙做菜,工錢我會給她,去吧!」

  對著院子裡一臉興致盎然聽著兩人談話的少年一聲吩咐,那少年忙愉快的應了聲,就往外跑。

  進了院子,雖說是乾淨整潔,卻也未免太過破落,年久失修木門上,全是蛀蟲啃咬過的痕跡,狹小一方庭院裡,只種了一顆桔子樹,如今倒是結了幾個桔子,可是哪裡比得上以前懷王府上,隨處可見的繁花錦繡,綠意盎然。

  慕容安兒依舊美麗,可容顏卻叫生活打壓的有些蠟黃,一身村姑打扮,不施粉黛,不戴配飾,誰能想得到,眼前這個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就是當年風華絕代的懷王妃

  屋子裡,偶傳來了幾聲咳嗽,慕容安兒的臉色一緊,一手捂住了心口,似乎很痛的樣子。

  「他日夜盼著你,說你會來的,你趕緊進去看看他吧!」

  泓炎眉心一緊:「四哥怎麼了?」

  一問,慕容安兒就哭成了淚人,努力咬著後背,才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只吃力道:「你進去陪著他吧,他醒來見到你,必定會高興的。」

  泓炎忙大步往前,一進屋,濃重一股的,就是苦澀的藥味。

  屋子裡,成列甚是簡陋,雖然乾淨整潔,可除了一個衣櫃,一張飯桌和幾把椅子之外,就剩下床榻了,連文房四寶都沒有嗎?

  這些年,皇兄對四哥的苛待,盡然如此。

  當日他只以為讓四哥出了京城,天高皇帝遠的,以後就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哪裡想到,儘是這般淒涼光景。

  走到床榻邊上,那個臉色蒼白憔悴,雙眸緊閉,氣息不穩的男人,著實刺痛了泓炎的心。

  這,還是那個英俊瀟灑,溫文爾雅的懷王泓摯嗎?

  那枯瘦如柴的臉頰,深陷青黑的眼眸,蒼白無力的嘴唇,哪裡還有半分當年的風采。

  泓炎眼眶微濕,心裡百感交集。

  慕容安兒似乎已經收斂了情緒,從外頭進來,帶上了們,輕聲道:「他才吃了藥睡過去的,大約一時半會兒醒不了,最近他越發的嗜睡,每日總有大半的時間睡著。」

  她看著泓摯的臉,眼底里,包含淚水,卻又溫情脈脈。

  這份情,怎不讓泓炎動容。

  「四嫂,這是一瓶續命丸,你讓四哥服了,等我一陣,我必定給四哥請來最好的大夫。」

  慕容安兒一喜,接了藥瓶過來,手裡握著藥瓶,看著床榻上的泓摯,就像是握著的是希望一般,眼底閃爍。

  泓炎在床榻邊上的矮凳上落座,慕容安兒見他鞋子上沾滿了水,就說去廚房給他弄盆炭火來烤腳。

  炭火送來,噼里啪啦的偶爾發出清脆的聲響,那個下人和請來的幫工在廚房忙活,這個午後,農家小院,迎來了難得的熱鬧,只是小院的男主子,卻睡的有些久了,直到晚上時候,也不見他醒來。

  晚膳放了涼,泓炎卻堅持的等著泓摯醒來,慕容安兒勸不過,就陪著他等。

  夜深沉,床上沉睡的人,終於眼皮子動了動,幾聲渾濁的咳嗽後,他漸漸的睜開了眼。

  「四哥!」

  泓炎輕喚。

  那醒來的人,深陷烏黑的眸子怔了怔,旋即,便是一陣排山倒海的咳嗽聲,直聽的人以為他便要如此咳死過去。

  好容易止住了咳嗽,泓摯猛一把抓住了泓炎,不敢置信道:「真是你,小炎。」

  一聲小炎,恍如隔世。

  幾年前,兄弟們意氣奮發,把酒言歡。

  幾年後,破瓦房內,他形容憔悴,他也早就物是人非。

  「是我,四哥。」

  對泓摯,泓炎是心生愧疚,因為太子的事情。

  此番來,他一則是有事需要慕容安兒的幫助,另一則,卻也是來求泓摯的原諒。

  泓摯真真切切的看著眼前的人,嘴角,勾起了一個吃力的笑容,沙啞開口。

  「我就知道,你沒死,我就知道,你會來了,我有太過的話要告訴你。」

  說著掙扎著要起來,泓炎忙抱住他,扶著他努力起身。

  他骨瘦如柴,身上連一點肉都沒了,輕飄飄的就好像隨時都會倒下一下。

  「四哥,我也有許多話要告訴你。」

  「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他急聲開口制止,眼底那抹痛和暗淡,讓泓炎心頭一驚。

  他不會會意錯的,四哥,其實早就知道了他會來,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他對他做過的事情。

  滿心愧疚,他噗通跪倒在了床邊,他別無選擇,他並非有意,只是他們把他一步步逼上了絕路,皇兄的每一步謀略,都少不得四哥的出謀劃策,計算四哥絕不想要像皇兄那樣至他於死地,但是不可否認的,那些一步步摧毀他的計劃中,四哥也有參與。

  他不想手足相殘,他唯一可以想到的法子,就是離間,用太子的死,離間四哥和皇兄。

  這些,他早知道了?

  可為何,不戳穿?

  「你起來,小炎。」

  「四哥!」

  「呵呵,若是你覺得對我愧疚,那大可不必,我倒是要感謝你,讓我脫離了那樣的生活,手足相殘,非我本意,可是繼續跟著皇上,我只能一個個的,將你們都送上絕路,最後輪到的,就是我,與其背負上所有兄弟的性命再死去,我寧可拋卻皇爵的頭銜,在這鄉野之地,安然一生。」

  泓摯這番言談,泓炎心頭劇痛。

  皇兄,何其殘忍!

  四哥是最了解皇兄不過的,對,二哥過後,是他,他後又是誰?是庸庸無為的三哥,還是泓鳶,甚至是年紀尚有的泓宗?不,這不是選擇,這是全部,這些人,都不會倖免,最後,是四哥。

  一個連自己生母都不肯放過的人,泓炎怎能不恨,怎會不恨。

  「小炎,起吧,我很慶幸,你用太子事件,讓我求的了一世的安寧。太子事件破綻重重,他不敢妄自把我定死罪,兄弟們又極力求情,他才將我發配此地,我來的前一天三哥說了,一切都是你讓他去做的,你讓他求皇兄給我一條生路,讓我聊度餘生,說起來,你什麼都沒欠我,因為你讓我從那場漩渦中,逃脫了出來,這些年,我過的很快樂,前所未有的寧靜和快樂。再好的藥,也醫治不了一顆不乾淨的心,我慶幸在我的心徹底淪入污濁之前,我就能拔出來。」

  泓炎抬起頭來,眼眶中微紅:「四哥,我不會讓你死的。」

  「呵呵,起來吧,我有話要和你說。」

  慕容安兒攙扶了泓炎起身,泓炎重新坐回了床邊。

  見泓摯對慕容安兒使了一個眼色,慕容安兒會意,對著泓炎點了下頭,就出去了。

  慕容安兒一走,泓摯握住了泓炎的手,幾乎懇求:「四哥有一事相求。」

  「四哥,你但說無妨。」

  「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安兒,她跟了我一輩子,苦了一輩子,我什麼都不能給她,唯一能給的,只有傷害。」

  「四哥……」

  「答應我!」

  泓摯目光誠懇,急切。

  泓炎微沉吟片刻,用力的點了點頭:「無論如何,我都會護佑四嫂周全。」

  「小炎,你過來。」

  泓摯的氣息有些微弱,似乎說了太多,再無力氣出聲,只招呼泓炎靠過去。

  泓炎把身子貼近,只聽見泓摯氣息微弱的一字字吐道:「荊州三里鎮李員外府,那是皇兄培植的秘密勢力。你還記得京城曾經一度出現了少女失蹤嗎?」

  泓炎一驚。

  點點頭。

  聽泓摯微喘著繼續道:「那些少女,全部被下了蠱毒,成了皇上秘密培養的死士,由人統一教武功,是皇上一支暗衛隊伍,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各個都是高手,你要小心應對。我,咳咳咳。我知道,你也有,咳咳咳,咳咳……」

  「四哥!」泓摯已說的極累,不住的咳嗽,本就蒼白的臉色,一片慘白。

  泓炎一面用力的順著泓摯的氣息,一面阻止他再說話:「明日再說,四哥,你別說了。」

  「我怕我,等不到。」

  「四哥,別說了,你歇著,四嫂,四嫂,藥。」

  對著門口大喊,慕容安兒未曾遠去,匆匆進來之時,穿上的泓摯,已經一口氣憋住,暈厥了過去。

  慕容安兒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滿目淒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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