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最後一面

  「什麼？」燕鴻飛一怔，父親？

  「一聲巨大的轟響里，天地仿佛被炸開，一條黑暗的隧道出現，通往漫漫時光彼端，我聽到呼喚，父親殷切的呼喚，引導著我走過黑暗，走過漫漫的時光，來到他的身邊。

  在晨曦的微光打落在潔淨的玻璃窗上的時候，我到達了人生的彼岸，我的前生所居住的地方。高大的水泥建築物，石灰噴白的牆壁，蒼白的燈光，長長的空蕩的走廊，空氣里消毒藥水的刺激氣味，驀然響起的呻吟聲，在寂靜空間裡驟然而起，悄然而落，一切都觸手可及。我的眼光落在面前的門，這是高級病房，我知道裡面躺著的是我願意放棄所有只求再見一面的男人。只要我一推開門就可以實現我的心愿。但是這一刻，忽然間感到害怕了！見了面之後不知道該如何相對。即使我的身上流動著他的血液。感覺卻是陌生人。我們相愛。但是相隔千里之外。

  忽然間仿佛聽到房間裡的氣息變得急促，如同洶湧的潮水。我的心跳動得激烈，他，已經知道我來了，是嗎？他是等待著我進去的吧！因為太過想念，太過深愛，只能默默的守候，守候著她甘心的歸來！我們等待這一刻已經等待了千年，難道還要繼續等待下去，直到成為悔恨？我伸出手去，推開了沉重的門。

  光線在門推開的瞬間照亮了黑暗冷寂的空間，留下冰冷的光影。我看到了那個男人，他一動不動的躺在病床上，臉消瘦而灰暗，只有一雙眼睛，依舊黑亮有神。

  「囡囡！」他蒼老嘶啞的聲音微弱，帶著巨大的無法掩飾的歡悅。

  我的鼻子一陣酸，眼淚洶湧澎湃不能抑制，聲音哽在喉頭無法說出，我輕聲哭泣。

  「囡囡，別哭！」他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伸出乾枯的手在空中顫抖，想要安慰他的小小女孩。

  我伸出手去，雙手握住了他的手，天，這是他的手嗎？他的手已經瘦得只剩下骨頭了！這是我如山一樣堅穩的父親的厚實的手嗎？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撲過去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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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

  父親本想安慰她，但是當她撲上來的時候，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手輕撫著她的發，老淚橫流，無聲哭泣。

  「爸爸，我回來了！」好久，我才能稍稍整理自己的情緒。

  「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爸爸，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我們一起好好過日子！」我把父親的手貼在臉上，邊抽泣邊說道：「等你好了，我要和你一起住在面向大海的房子裡，每天為你做好吃的食物，為你洗衣服，和你一起看日出，一起在沙灘上散步，爸爸，我有好多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做，你要快點好起來！你要快點好起來！」

  「好！」父親淚光閃爍，艱難應道。

  「爸爸，我好想你！」我的淚水一直往下落，濕了父親的白色被子，可是我怎能控制自己心中的愛，「爸爸，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我要永遠守在你身邊，永遠！永遠！」

  「囡囡！」激動讓父親說不出話來，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喚她。

  「爸爸！」我拉著父親的手，在臉頰上輕輕摩擦，心中還有千言萬語，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沉默相對，但是看到父親眼裡閃爍著的幸福光芒，看到他嘴邊的笑容，我的淚更加無法抑制洶湧而出。父親，為什麼，我不能早點讓你幸福，讓你快樂呢？

  時間一點一點的漏去，黎明慢慢來臨，窗外天空一片清洗，建築在晨光中漸漸清晰可見。

  父親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像洶湧的潮水，起起落落，他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握住手心裡的手漸漸失去力度。

  「爸爸！」我感覺到他的變化，知道別離的時刻已經到來，心中不舍，但是我知道再也無法阻止命運的來臨。我看向他，輕聲喚他，他的目光緊緊鎖在我身上，似乎想用盡力量將我的容顏記憶，他的嘴微微扇動，我知道他在叫我，我知道他在等待。我的眼淚濕透了他的手，但是我無法挽留他，只能眼睜睜的送他離開。這是我們的命運。

  「爸爸！我愛你！」我哭泣著說。終於，終於可以告訴你，我是愛你的！爸爸！

  他的手一顫，眼裡光芒驟閃，瞬間黯淡下去，漸漸合上，他的呼吸漸漸停止，連同心跳，一起停止。

  那個我深愛著的人，就這樣永遠離開了我！我知道我們都不會有遺憾！

  失去了父親，雖然很傷心，但是我很感謝上天，給予我這樣的機會，如果沒有這樣的機會，我的人生永遠都不會完整，我也永遠都不可以放下那些過往，重新生活。我真的很感激，真的很感激！」

  「老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燕鴻飛聽得心都痛了，青蝶，原來你有著這樣的傷口，你一直都是一個人痛著的吧！那一聲巨響就是地牢里的爆炸吧！就是那一次爆炸，讓你再次見到了父親了嗎？青蝶！曾經他恨段明旋，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但是這一刻，他感激他，不管他怎樣傷害了青蝶，只要青蝶擁有這樣一個機會，怎麼的傷害他都可以承受，為了青蝶，他什麼都可以承受！此時此刻，他終於可以完全放下地牢里發生的一切，全心全意深愛這個女人！他在她的耳邊深情告白：「老婆，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