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他狼狽的想要爬起來，可無論他怎樣努力卻只能用雙臂支撐著上半身，朝我一點點挪動。

  「上官冉冉！你敢走出去一步試試！」獬豸的臉色脹紅，頸上青筋暴突，怒吼聲中夾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恐懼。

  心緊緊的抽痛著，仿佛被萬箭穿透。

  「三弟，聰明如你，怎麼會看不出我們是故意要讓你撞見的呢。」檮杌的冷硬，又狠狠的給了獬豸一個重擊。

  他傲然站立，獬豸則匍匐在地。

  獬豸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在我的臉上，恨，痛，傷。這是我帶給他的三種色彩，混合在一起，就是萬劫不復的絕望。

  「我們不知道要怎樣開口，這才出此下策，用這種最直接的方式也省掉了不必要的麻煩。還有，我怕小冉會思念孩子，所以，已經把你的二兒子抱走了。」微頓，「這次，是二哥對不起你。要恨也好，報仇也罷，都沖我一個人來好了。」檮杌沒有一點悔意，這一切被他演繹得合情合理。

  我懷疑，就算我抱著小花回來，告訴獬豸，我這麼做只是為了救他。

  

  他，還會相信嗎？

  我沒得選，擺在我面前的路只有一條。我不認為，像檮杌這樣冷酷的人會向任何人妥協。

  「上官冉冉，我命令你馬上回到我身邊！」獬豸的聲音竟有些顫抖，「只要你現在回來，我……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原來，面對我的背叛，他可以做到這樣卑微。

  這個男人，讓我心疼入骨。

  看著他趴在地上的模樣，看著他隱忍哀求的模樣，早就破碎的心，已經被徹底碾成塵。如果這是上天帶給我的另一場歷練，我只希望所有的痛讓我一人來背就好。明知道這不是事實，卻還要用最殘酷的現實來傷害他。這種感受，足以令人發瘋。

  「我們走吧。」讓我儘快結束這一切吧，多呆一秒鐘，小花就多一份危險。

  「小冉！不要逼我恨你！不要逼我恨你！」獬豸的吼聲，刺穿了我的耳膜。扎進了我的心裡。

  獬豸，等我，我會回來的。

  都到了這一步，獬豸竟沒有傷害我一下。

  他是個騙子。

  每遠離一步，我都能明顯感覺到他的生氣減少一分。恐懼，漫延到了我的四肢百骸。

  「放心，我會命人看著他的。」檮杌看出了我的擔憂，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說。

  將身邊的他視為空氣，完全不是注意，只有漠視。

  「從現在開始，我沒有你這個朋友。我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連仇人都不是。」恨一個人需要用心，對他，我不屑。

  儘管沒有看到他的眼神，但能清楚的感覺到那裡面的受傷。可那與我無關，他傷了獬豸，傷了我最在意的人，單憑這個他就已經夠下十幾次地獄了。

  剛返回寢宮的霜兒，與我們迎面碰到一起，「咦，小姐？二皇子，這麼晚了，你們這是去哪裡啊？」

  「霜兒，」我趕緊抓住霜兒，焦急的說，「快回去看下三皇子，記住，替我看住他……」

  「小冉，你話太多了，我們該走了。」檮杌冷聲提醒，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隨即放開手，看到霜兒滿臉的疑惑，我無奈的搖了搖頭，「霜兒，什麼都別問，按我說的去做就好。」

  該死，這種無力感讓我挫敗到死。

  「小姐，你要去哪裡啊？」霜兒沒聽到似的又問。

  「我有些事，你先回去吧。」我擺了擺手，示意她趕緊離開。

  接著，便隨檮杌徑直離開。

  今天是白澤大婚，宮裡的人不是到喜廳瞧熱鬧就是在那裡幫忙，一路上，我們極少遇到人。出了宮，我迫不急待的揪住他的衣襟，「你把我兒子藏在哪了？快把我兒子還給我！」

  檮杌扯掉我的手，不發一語的向前走幾步，走到一輛馬車旁，他撩開帘子，面無表情的說，「上車。」

  「去哪？」我警惕的看著他。

  「去找你的兒子。」

  二話不說，我當即跳上車。事已至此，他沒有必要再騙我。

  他隨後也走上來，示意車夫趕緊離開。馬車在一聲鞭響之後，迅速駛離皇宮。透過帘子看著熟悉的皇宮，我竟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感覺。

  這裡，我似乎再也回不來了。

  獬豸的樣子一直在我的腦海中盤旋不散，每想一下，那種蝕骨的痛就增加一分，我想，再繼續下去，我早晚會痛成行屍走肉。

  「小冉……」檮杌想說些什麼，我卻根本不去理會。除了小花，我和他之間不會再有任何話題。

  他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輕嘆一聲沒有再說話。

  一路上，只有馬車發出的顛簸聲，還有我一下弱過一下的心跳聲。離開獬豸，我變成了一片空白，不知道未來是什麼顏色，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填補。

  他還好嗎？

  還有我的小醉和小影，他們都好嗎？

  馬車越走越遠，我與他們的距離也是越來越遠。

  ^^^^^^^^^^^^胖^^^^^^^^^^^^妹^^^^^^^^^^^^^^^6

  終於，馬車停下了。

  我趕緊跳下來，環視四周，這是一幢很普通的民宅，來不及細細打量這裡，我馬上奔進去。像知道我們會來似的，大門並沒有鎖。我想都不想的推開，「小花，小花！」

  「哇……哇……」

  一陣哭聲讓我徹底收回了懸著的心，毫不猶豫的衝進裡間。一個中年女人正抱著他來回哄著，我幾步走過去，一把奪過她懷裡的小花，「離我兒子遠點。」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敵人，我不會讓任何人碰我的兒子。

  「乖，乖，小花不要哭啊。」心疼的抱著小花，將他的額頭貼在臉上撫著。

  看他哭得樣子，多半是因為餓了。我來不及多想，趕緊坐回床邊，身子朝里坐下。

  檮杌剛走來，看到我給小花餵奶，登時楞在當場。

  「滾出去！」

  反應過來的他馬上退到屋外，「對不起。」

  小花慢慢安靜下來，可愛的魅眼已經快要咪到了一起。

  三個孩子中，他的神韻最像獬豸。眼淚止不住的湧出來，眼前晃動的全部都是獬豸摔倒在地的畫面。那樣無助，那樣絕望。

  吸吸鼻子，將眼淚忍下。這會不是哭的時候，我要想辦法趕緊回到他身邊才是。跟他解釋清楚，不要他再傷心。

  事不宜遲，我趕緊將小花包裹一下抱在懷裡。

  「今天晚上，你不能走。」檮杌的冰冷的聲音，響在身後。

  我的手微微僵住，回過頭看著他的美顏，我不明白，這樣美的男人怎麼會做出這種事。真的是因為愛嗎？可他的愛已經自私的毀掉了弟弟的幸福！

  「檮杌，你想得到什麼？我的愛？還是我的人？」迎著他的冷漠，我嗤之以鼻，「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上官冉冉只要還能夠在這個世界呼吸一天，我愛的人就只有獬豸。今生，來世，生生世世，只有這個男人值得我愛！就算你用兒子來威脅我，我也不會愛上你，今生，來世，生生世世，永遠都不會！」

  他的面色依舊陰冷，目光卻蒙上一層默然，那是被傷得徹底的無奈。

  「我不會傷害你，明天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回去。」他的聲音緊繃著，像是不願意透露太多的情緒出來。

  「逼我來這裡，就為了呆一晚？」我狐疑的看著他，「檮杌，你究竟想耍什麼把戲？別忘了，那個人是你的三弟啊！」

  凝望我一眼，不再說任何話。轉身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有些落寞、蕭寂。

  窗子外，不時有黑影再走動。門外，也不時會有腳步聲傳來。

  低頭看著酣睡的小花，臉蛋紅撲撲的，惹人憐愛。

  「兒子，我們要怎麼辦啊？」對著才幾個月大的兒子，我的腦子一團亂。

  檮杌費了這麼大的勁，只為了抓我們在這裡呆一晚上？皇族教育出來的小孩，做任何事都有著極強的目的性，他絕對不會吃飽了撐的找樂子。如果說，他想單純的得到我，眼下就是一個機會，可他卻君子的沒有動我一下。

  明天他真的會送我們回到獬豸身邊嗎？

  天已經開始泛白，過不了多久就是大亮，看著外面的不停走動的人影，再看看懷裡的兒子，我無力的靠坐在床上，睜著有些空洞的雙眼，此時此刻，我恨不得能夠生出兩對翅膀飛回他的身邊。

  獬豸……

  就這樣，坐了幾個小時，反覆念著他的名字，直到天色大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熬過來的，只記得這幾個小時比幾年都要久。

  門又一次被推開，檮杌的裝束沒有改變，看到他眼裡的血絲，估計也是跟我一樣整晚沒有睡。也難怪，做了虧心事的人肯定是睡不安穩。

  「走吧，」他只丟下這一句就出了房間。

  不再耽擱，我抱著小花跟緊他。

  馬車一直守在外面，看到我們出現，車夫把上撩開帘子，我扭頭看了一眼檮杌，「你會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他苦笑著點點頭，「小冉，我知道現在說這個遲了，但我還是想說，」抬起美眸直直望進我，「不要恨我。」

  「哼，」用著最簡潔明了的方式回答他，轉過身不再多看，抱緊小花上了馬車。

  帘子放下，擋住了檮杌失魂落魄的神情。

  馬車又沿著來時的路返回。想不透昨天晚上經歷的這些算什麼，自己就像個木偶一樣被人耍得團團轉。可不管怎樣，我要回到獬豸身邊了。

  臉上在笑，心卻在不安的抖動。那種感覺，就像是我已經踏進了一個預先設置好的陷井。陰冷，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