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疏忽的淚水

  「唉，又回來了。」和好友在酒店用過餐的肖卓，下了計程車面帶苦色地看著前方冷宅的黑色大門。什麼時候才能徹底和這裡說「永別」呢？左右看了看，在確定周圍沒有別人後，肖卓坐在冷宅對面小花壇的石欄上，歪著腦袋看著冷宅的華麗輪廓。

  冷宅的草皮和肖家一樣又厚又軟，舅公和舅婆在世時家裡的草皮也是又厚又軟，雖然那片草皮遠沒有這裡大，但卻完全屬於她。舅公還特意在兩棵合歡樹間給她架起一個鞦韆，她最喜歡讓舅公幫她盪鞦韆，每次都比舅婆盪得高好多，遠好多。

  其實一開始她是不敢坐鞦韆的，她怕高。可是當鞦韆盪起時，內心十分恐懼的她卻意外地發現，坐在鞦韆上可以讓她透過落地窗看到單獨住在二樓的媽媽。

  「媽媽沒有不愛卓卓，媽媽很疼卓卓的，只是媽媽喜歡安靜，所以卓卓不要吵媽媽。」這句話慈祥的舅婆曾撫著她的臉頰說過無數次，所以她一直強忍著不去找媽媽，以免惹喜歡安靜的媽媽生氣。

  可是她是多麼想和媽媽在一起啊，哪怕看一眼媽媽也好！現在終於有辦法了，只要她壯著膽子坐在鞦韆上，裝出高興的樣子，讓舅公、舅婆用力推鞦韆，她就能盪得很高很遠，能很清楚的看到二樓媽媽的長髮，媽媽的眼睛，媽媽的鼻子，媽媽的嘴巴，偶爾她還能看到媽媽的笑容，儘管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靜靜的流淚……

  「唔……」肖卓忙用指尖揩掉下滑的淚珠，最近怎麼突然變脆弱了，是水土不服嗎？

  到了肖家後，她發現她的爸爸肖叔叔家有更大的草坪，更精緻的鞦韆。有著和舅公、舅婆一樣慈祥笑容的秀中媽媽經常把她和惹人喜愛的小琪琪輪流抱上鞦韆，盪啊，盪啊，盪的好高好遠！

  可是爸爸很生氣，他說她大了，鞦韆應該讓年紀小的琪琪玩。從此她就不盪鞦韆了，她答應過去世的媽媽要聽爸爸的話。

  但是秀中媽媽和琪琪卻讓管家在草坪上又做了個鞦韆——一個送給她的鞦韆！她好高興啊！坐在鞦韆上盪啊！盪啊！周六、周天時還可以看到在二樓書房的爸爸：爸爸正在教妹妹畫魚；爸爸正在給妹妹默字；爸爸正在和妹妹一起做風箏……秀中媽媽不停地幫她盪啊，盪啊，她就不停地往爸爸的書房裡看啊，看啊……

  有一天，她的笑聲太大了，正在陪妹妹搭積木的爸爸生氣地打開書房的窗戶大吼，讓她以後再也不准盪鞦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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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平時雖然板著臉不理她，但從來沒這麼凶過她，那次她嚇哭了。秀中媽媽把她抱下鞦韆，撫了撫她的頭髮後就衝到樓上。

  然後她聽到妹妹的哭聲，爸爸和秀中媽媽的相互吼聲，他們吵架了，妹妹嚇哭了。這都是她的錯！她不該盪鞦韆的，爸爸早就警告過她的，都怪她！

  她傻傻地站在草坪上，點著腳，仰著頭，努力望著二樓爭吵的情景……都是她不對，都怪她！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秀中媽媽下樓把她抱在懷裡……

  「該死！」肖卓低咒著，無論她怎麼努力，淚水還是不受管束地汩汩而下，用手指根本無法揩淨。她把堆滿淚水的臉埋在雙臂里，肩膀瑟瑟地抖著，所有的理智都告訴她此時此刻不是哭的時機，可是……她的雙肩抖的更厲害了。

  「迷路了？」冰冷的聲音在她頭頂想起，「別哭了，家就在前面。」

  好熟悉的聲音，是她認識的人嗎？

  她從臂彎中抬起頭來，一張英俊的臉映在蓄著淚水的黑眸中，漸漸清晰起來——

  shit！如果不是自制力過強，肖卓幾乎咒罵出口，她怎麼能在冷宅門口犯這種低級錯誤？

  「我以為你中午不回來……」話一出口肖卓又暗罵自己數百次，冷靜，一定要冷靜，冷靜！

  「是嗎？」果然肖卓的話讓冷宇軒挑起了劍眉，「所以你就出去了？」

  「香港是購物的天堂，也就是女人的天堂，現在要在這定居，我自然要逛個夠。」她從石階上站起，整整衣服。很好，她已經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她痴迷而哀怨地看著冷宇軒，「反正你也沒時間陪我。「

  「那你逛街的成果呢？」冷宇軒仍舊高深莫測地看著肖卓，這才是肖家大小姐的形象吧！那剛才又是怎麼回事？那張無助的臉，那雙淒涼、孤寂又不失傲氣的雙眸又屬於誰？那是一個有故事的表情，那樣複雜的表情怎麼會在這個養尊處優、驕縱無知的大小姐臉上出現？他帥氣地抬起手想把那滴仍舊掛在她臉頰上的淚水拭去，可肖卓卻驚弓之鳥般地躲開了。

  該死，肖卓再一次咒罵自己，恨不得吧自己敏感的神經打破，「我，我以為……」她尷尬地瞅著地面，腦中思索著一千種說辭，「我以為你要打我。你昨天，我……」

  「我只是想幫你拭掉淚珠。」是他想太多了嗎？這也許是溫室玫瑰初見風雨的正常反應。剛才的哭泣應該是為昨晚的事吧？想到這他不由得意起來，「你血拼的東西呢？」他繼續追問。

  「我……我心情不好，所以……下出租時，忘了拿。」她低著頭，不安地絞著細長的手指，慘兮兮地問：「我是不是很沒用？」

  「無所謂，我送女伴的禮物也不只那些。」他壞心眼地說。

  「是嗎？」她佯裝傷心地瞅了瞅冷宇軒，「那你應該不會為我丟了東西而生我的氣吧？」她繼續不安地拉扯著手指，「你知道，因為我帶的港幣不多，今早劉媽又剛好給了我一張金卡，所以丟的東西都是用那張卡付的。」

  「無所謂，那張卡本來就是給你辦的，你隨意刷。」冷宇軒嘲諷地翻翻白眼，枉費肖天豪那個死老頭平日裡那麼愛顯擺，私下裡卻對家人這麼摳門，不然堂堂肖家大小姐怎麼會為丟幾樣東西擔心成這樣。切，葛朗台！

  「那我就放心了。」肖卓頗為感激地看了冷宇軒一眼，然後低下頭隱住嘴角的笑意，「人家本來想去星河珠寶重新買一對婚戒，誰知沒有合適的。不過我看中了一套藍寶石首飾，店裡又願意打折，所以我當即就買下了，四百多萬呢！本來我還很擔心，怕你心疼……現在好了！我老公這麼大方，我就不用擔心了！」她抬起天真的星眸，感激而興奮地看著臉色開始發黑的冷宇軒，「你不會出爾反爾吧！」

  「當然不會！」冷宇軒咬著牙說。這個蠢女人，還真會丟東西！四百萬竟然就這麼丟了，真是白痴！白痴！

  「老公，你對我真好！走，我們回家吧！」肖卓興奮地挽住冷宇軒的臂膀和他一起走進冷宅。哼，死沙豬，等你敗光家業後我就雇你做洗廁工！待會得抽空去趟上次的珠寶店，刷出四百多萬的首飾送給小茹她們。反正冷宇軒不會有功夫查信用卡的細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