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談判

  二00四年春，台北肖宅

  

  「小卓，到我書房來一下。」晚飯結束後肖天豪叫住預備回房的大女兒，率先往書房走去。

  原本走到樓梯口的肖卓轉身跟著父親走進書房。

  「還記得你來肖家幾年了嗎？」坐定後，肖天豪點了支煙，口氣一如往常一樣生疏。

  啜了口茶，肖卓僅是面無表情地沖父親挑了挑眉。

  「十八年了！」見肖卓無意接話，肖天豪只好乾咳兩聲來舒解自己的尷尬，「十八年來我可曾虧待過你？」這孩子好沒教養，當年若非看在卓希文面上，他才不會收養她！

  肖卓仍是以挑眉作為回答，一臉嘲諷地看著坐在對面的父親。

  「你這是什麼態度！？好歹我也是你父親，養育你十幾年的恩……」

  「主題是什麼？」肖卓冷冷地打斷喋喋不休的父親。

  「你……」肖天豪顯然自尊受損，臉紅脖子粗地指著不知感恩的肖卓大吼：「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當年要不是我收養你，把你從八歲養到現在，你早就……」惱羞成怒的肖天豪口沫橫飛地翻著舊帳，仿佛把肖卓從高中起就已完全自立，不曾向他要過一分一文的事完全忘記。

  「如果你再不切入正題，我只好回房忙公事了，畢竟誠如你所言我翅膀硬了。」肖卓站起身來打算離去，大學期間自己創立的「紫辰服飾」到如今已發展為中型服飾公司，每天總有忙不完的公事的她可沒閒功夫在這聽「帳本」。

  「你給我坐下！」肖天豪生氣地大吼。他捻滅手中的香菸，抬頭瞅著坐回原位的肖卓，良久，終於端起家長的威嚴發號師令：「我要你嫁給冷氏集團的負責人——冷宇軒！」

  「哦？你讓我嫁呀——」把玩著茶杯，肖卓「天真」地沖父親眨眨水眸。

  「咳——」他知道肖卓此刻的可愛充滿了嘲諷：「我知道你從不把我當父親。」亦如他不把她當女兒：「我的話你也很少聽。可這次你無論如何也要嫁給冷宇軒！當是命令也好，當是請求也罷，總之這個月底你必須去香港和冷宇軒結婚！」

  「這就是你讓媽媽一個人去美國看琪琪的原因吧！」肖卓冷冷一笑。因為怕秀中媽媽的反對，他才會把最維護她的於秀中支到在外留學的妹妹那去。

  無心理會肖卓的嘲諷，肖天豪又點了支煙道出原委：「我與冷宇軒的父母有些恩怨，事實上我早已不記得了。直到不久前我發現他請偵信社調查我，我也跟著反過來調查他才記起那樁沉年舊事。」肖天豪刻意避開自己與冷家的恩怨不談，煩躁地說：「我聽聞過冷氏的實力，也做了不少防範，可對方畢竟是世界前五百強的大企業……」嘆了口氣，他無奈地說：「如今，他已操縱了肖氏的股份，所有的動產、不動產均被他凍結。他給我兩條路走：要麼丟掉肖氏，要麼把女兒嫁給他。如果沒了肖氏，肖家人就會露宿街頭；如果保住肖氏，琪琪就要嫁給冷宇軒。她才剛滿二十歲呀！」捻滅菸蒂，肖天豪近乎乞求地看著肖卓：「而你就不同，你比琪琪聰明，你還有自己的事業。以你的冷靜和聰明，冷宇軒是傷害不到你的！我知道我對你不好，可秀中一直視你為己出，琪琪也把你當親姐姐，你忍心看她們受苦嗎？」

  「你不怕冷宇軒查出我只是你領養的『故人』之女？」肖卓眼中少了份嘲諷，多了份矛盾。他說得沒錯，她無法坐視秀中媽媽和琪琪受苦。

  「這個你可以放心，雖然你八歲來肖家，可外界一直都以為你是我和秀中失散在外的親生女兒。而且這次冷宇軒雇的偵信社正好是我故交開的。」看著肖卓開始妥協，肖天豪連忙努力勸說，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看來現在你所欠缺的只是我的允諾了。」嘲諷地看著對面的肖天豪，肖卓放下手中的杯子：「我可以答應，前提是你答應我的條件。」

  「你說！」只要肖卓肯答應，要座金山他也願意。

  「我要香港的羅蘭服飾」終於，她有機會拿回媽媽的遺物了！

  「不，不行！」肖天豪一口回絕。

  「那我們就沒談下去的必要。」肖卓撇撇紅唇優雅地站起身來準備離去。

  「等等！」肖天豪急忙叫住肖卓：「我給你相同數目肖氏的股票或現金，放棄羅蘭。」

  「把香港的羅蘭給我，我不僅會嫁給冷宇軒，還會給你兩千四百萬港幣，相當於羅蘭總資產的一倍。」肖卓重新坐下認真地說。

  「為什麼你非要羅蘭不可？」肖天豪不解地問，肖氏主要經營房地產，所以把在香港的羅蘭服飾經營的毫不起色，那只是個勉強不破產的小型企業。

  「因為那是我母親唯一留下的，而你，不配擁有！」冷淡的語氣如同刀刃般鋒利。

  「……給我些時間……」肖天豪頹喪地抽著煙，良久才給出答案。

  「很高興我們達成共識。」肖卓再度優雅地站起身走到書房門口，離去前她突然沖肖天豪一笑：「親愛的父親，你最好在冷宇軒面前表現出寧可失去一切也不願讓我這個『大女兒』下嫁給他的架式來，這樣你才能如願以償。」

  望著肖卓離去的背景，肖天豪不由地一愣。這已不是第一次了，這丫頭總能洞悉他的想法。從某些方面看，她真的很像他，甚至比琪琪更像！可惜……「原諒我，希文。畢竟她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回到房間，肖卓無聲地靠在落地窗旁。夜空中的星辰映在她倔強的黑眸中，使孤寂的肖卓更添一份冷凝。她望向黑錦般的漫漫長空，母親的模樣再一次出現在群星當中：「媽，我把羅蘭拿回來了……」她抱緊自己的臂膀以期驅走心底那份無奈與孤獨。她並不在乎自己將為此付出的代價。她不介意在無聊的人生中加上婚姻這個敗筆，她向來不對周遭的東西抱太多的感情和占有欲，不像那個年過半百卻仍攻於名利金錢的父親，為了保住那份家財不惜拿親人做棋子。噢，不！她太自作多情了，在肖天豪的眼裡，她充其量只是他一個床伴在臨死時托他撫養的私生女而已。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我也是他的親生女兒，他會有何反應？」嘴角揚起一抹滄桑的冷笑，她看著天際的星辰眨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