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為什麼?

2024-04-27 09:31:23 作者: 雪色無香

  王朝走了,沈念坐在那裡,沒有動,臉孔凝成死一般的絕然。

  好久好久,她才低下頭,撫著自己平坦的肚子,喃喃自語:

  「寶寶,咱們今後沒有家了。」

  緩慢起身,她回了小房間。

  

  入秋了,小房間裡,摺疊著薄薄的被子,她伸手抖開,慢慢躺了下去,脊背立即爬上一縷冰涼,而這涼,卻不及她心涼千萬分之一。

  那晚,沈念睡了醒,醒了睡,間隔時間不超過幾分鐘,直到最後再也睡不著,她拿開身上的被子,站在窗邊,遙望著漆黑夜空下的星河。

  星河點點,波光閃動,夜涼如水,她的身體也因站立時間太長而慢慢變涼。

  在濱海,沒幾個人能讓江齊飛事業受阻,正如她被送進來,沒幾個人敢撈她出去一樣。

  她知道,是傅寒夜想要自己死。

  她愛他入骨,而他竟然要她的命。

  沈念輕輕又笑了,這份感情,葬送了她的一生。

  卑微如塵,絕望噬心。

  清晨,陽光從窗戶外照射進來,落到她雪白的小臉上,眼窩下黑黑青青一片,一夜淺眠的結果。

  小房間的門打開了,一抹聲音傳了來:

  「沈念,明天就要開庭了,今天,你可以自己去食堂打飯吃。」

  幾天沒好好吃一頓飯了,顧及肚子裡的寶寶,沈念毫不猶豫跟著看守,走了出去。

  食堂里,吵雜聲很大,囚犯們排著長隊,為了一頓飽飯,她只能站在隊伍最後。

  約莫半個小時後,她終於排到了窗口。

  戴著白口罩的胖女,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拿了餐盤,隨便打了點飯菜,扔到她面前。

  用力過大,餐盤跳起來又落下去,紅色的油濺到她囚服上,她像個沒事一樣,端著餐盤,找了個幽靜的角落,坐下默默吃飯。

  旁邊,兩個囚犯正交頭接耳:

  「看到那個最漂亮的女人沒?」

  「聽說是拿錢買兇殺死了人,噢,對了,就是海靜自殺的始作俑者,為了個男人,把自己弄進來,值得嗎?」

  有人恍然大悟:

  「噢,是她讓人強了海靜的,太可惡了。」

  「壞女人。」

  沈念沒有理會,她埋頭安靜地吃著自己的飯。

  食堂里,牆上的大電視播著新聞。

  女主持人的聲音,清亮溫柔:

  「昨晚,祁山墓地發生一起盜墓事件,被盜的墓主人名叫沈坤……」

  沈坤二字落入耳朵,沈念手中的勺子沒握住,就那樣掉落下去。

  她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電視。

  屏幕上,墓碑上的沈坤二字被人潑滿了紅油漆,那血,紅得扎眼,沈念的嘴唇,忽然開始顫動起來。

  當主持人說墓里的骨灰不翼而飛時,沈念再也坐不住了。

  她顧不上吃飯,疾步回了小房間。

  沈念坐立難安,不止胸口在抖,連她雙腿都在抖,有人挖開了父親的墓,拿走了父親的骨灰盒。

  太狠了,太狠了啊!

  一整天,沈念精神恍惚,腦子昏昏沉沉。

  模模糊糊中,她醒來,窗外落照進來的月光,讓她知道已經是深夜了。

  腦子漸漸清晰起來,眼前浮現著父親屍檢的一幕,她從床上起身,立在小房間中央,渾身抖瑟過不停。

  心裡天人交戰,最終,她還是走向了門口,伸手去拉門。

  吱呀。

  門開了,冷風灌了進來。

  她望向外面,漆黑的世界,唯一遠處稀微的路燈燈光,映在了她漂亮的眸子裡。

  這種地方,門沒上鎖,是有問題的。

  可是,沈念不想去探究原因,此刻對於她來說,尋找父親的骨灰勝於一切。

  她徒步走了出去,說也奇怪,一路上,竟然暢通無阻。

  沈念站在電網下,仰頭觀察著位置,電網密密麻麻,偶爾閃動著零星的火花,身體沾一點,她會立即被電死。

  她試了好幾次,也沒能成功。

  身後,傳來了一抹聲音:

  「有人逃走了。」

  接著,耳朵里響起了急切的腳步聲,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隨著腳步聲的逼近。

  沈念繞開了電網,沿著河邊一條小路走去,這條小路跑到盡頭,應該有出路。

  既然被發現逃走,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沈念一路沿著電網奔跑,腳下像踩了風火輪。

  終於沒路了。

  沈念回頭望了眼越來越近的人群。

  她一咬牙,看準了位置,縱身跳下了河。

  那群人追了過來,看著湍流的河流,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無數手電筒的光閃爍著河面。

  沈念咬緊牙關,忍著身體的不適,終於游到了對面。

  她怕那群人追過來。

  顧不得一身嘩嘩啦啦的水流,沈念爬上了岸。

  靜寂的暗夜,她站在路邊攔車。

  終於有個過路的貨車,司機見她渾身都是水,又一臉狼狽,同情心泛濫,同意帶她走。

  沈念下車,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祁山墓地。

  守墓老人正在打瞌睡,她從邊上繞過去。

  天空開始烏雲密布,閃電不斷。

  沈念終於走到了父親的墓前,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墓碑,沈念衝著棺木撲過去,伸手一摸,繞過指尖的只有風兒。

  空空的棺木,如她空空的心。

  眼淚,就在那一刻,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父親。」

  「是女兒不孝。」

  動她可以,動她的父親,她絕不會原諒。

  在河裡呆了十來分鐘,她應該是著了涼,嗓子都嘶啞了。

  一道白光,從她臉上划過。

  接著,一聲巨大的『轟隆』聲,瓢潑大雨,直泄而下。

  沈念緊緊捂住耳朵,身體慢慢蜷縮起來。

  正在她因害怕而六神無主時,忽然有抹人影靠了過來。

  一支強勁有力的大手,扣住了她的肩。

  力道有些大,沈念吃痛不已,她睜開沾了水流的眼,又一道閃電划過,雨幕中,她看到了江齊飛焦急的臉。

  「哥哥。」

  沈念頜合著嘴唇,神色悽厲而無助。

  江齊飛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下巴抵在她額頭上,閉了閉眼眸:

  「念念。」

  江齊飛望了眼沖天雨幕,他知道這場雨短時間不可能停歇,喉結滾了滾,出口的聲音染了心碎:

  「咱們先找個地方避避雨。」

  沈念緊緊抓住他的領子,急切地搖著頭:

  「我父親骨灰不見了,不見了。」

  沈念邊說邊搖頭,雪白的眼角,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總之,不停地滴落。

  江齊飛看著髮絲蓬亂,滿臉都是梨蕊白的女孩兒,心口像是有把匕首在狠狠地不停地插。

  江齊飛吸了口氣:

  「我會幫你把叔叔的骨灰找回來,咱們先離開。」

  江齊飛手上的雨傘,為她擋去了滿天風雨。

  男人擁著她,她跟上他的步伐,一路不由地回頭,眼睛裡有依戀,更有不舍,她不知道自己這一走,什麼時候還能夠回來。

  兩人剛走到門口,一輛金色歐陸在暴雨中迎面駛來。

  看著那車牌,沈念怔了怔。

  腳下的步伐,忽地變得沉重。

  歐陸迅速駛來,緊急剎車聲太大,巨大的暴雨聲也無法淹沒。

  車門打開,一把黑色雨傘撐起,一雙擦得錚亮的皮鞋首先著地,雨坑濕鞋,鞋子的主人似乎並不在乎,就那樣筆直向他們走來。

  頎長的身形,立在她們面前,雨傘慢慢掃開,露出來的是傅寒夜英俊凜冽的臉。

  他幽黑的瞳仁,在掃到江齊飛時,猛地一縮。

  目光不由地落到了沈念臉上,男人沒有說話,四處安靜的,只能聽到風雨聲。

  沈念的視線,在掃到他懷裡的骨灰時,她激動得連嘴唇都顫抖起來。

  她上前一步,伸手想從他懷裡拿過骨灰盒。

  男人不許,她使盡了渾身的力氣,也沒辦法把骨灰拿過來。

  「傅寒夜。」

  她輕輕喊了聲。

  聲線顫抖。

  「為什麼要拿走我父親的骨灰?」

  聽了沈念的話,傅寒夜輕輕笑了聲,譏諷味很濃,男人目光眯了眯,下垂的視線,落到江齊飛那支摟住沈念腰的那支手時,眼眸眯得更緊了。

  舌尖抵了抵後糟牙,他必須得死死抱住懷裡的盒子,才能克制自己揮江齊飛一拳的衝動。

  傅寒夜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咬字清晰:

  「工作都丟了,在濱海都成過街老鼠了,也沒學乖?」

  提起這件事。

  江齊飛漆黑的瞳仁,漸漸漫上血紅:

  「傅寒夜,你他媽就是個小人。」

  「我幫念念有什麼錯?」

  不想與傅寒夜僵持下去,他伸手要去奪傅寒夜手上的盒子。

  被他一拳給揮開。

  沈念大喊一聲:「哥哥。」

  她衝過去,撫起地上的江齊飛,江齊飛右眼挨了拳,眼睛似乎看不見了。

  漆黑一片。

  他揉著自己的眼,沈念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哥哥,不要擦。」

  她摸了摸身上,什麼也沒有。

  見王朝坐在車裡不動,她跑過去,拍了拍車窗,車窗滑下。

  王朝的臉露了出來。

  沈念:「王朝,有手帕嗎?」

  王朝瞟了眼雨幕里渾身濕透,如閻王一般的男人,正要張嘴說什麼。

  傅寒夜冷冽的聲音傳了過來:

  「敢再幫她,明天就不用去傅氏上班了。」

  王朝汲了口氣,低下了頭。

  沈念緩緩轉過臉,掃向傅寒夜的目光,冷得瘮人骨頭,徹骨的恨,蔓延在四肢百胲里,壓抑的情緒,生生要將她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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