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風吹(二)
2024-11-28 00:14:10
作者: 南海十三郎
雖說小羅和小張慌慌張張的,指的路也不太精確,但畢竟離得不遠,找了不過十多分鐘,吳放歌就看見樂那吊著的『兩隻燒雞』,因為已經頭朝下吊了一陣子,血上了頭,已經喊不出來了
吳放歌沒立即上前救人,而是觀測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地物,腦子裡努力回憶著當偵察兵那陣子學過的東西和幾個戰友的老習慣,覺得完全有把握了才摸上前去,用水果刀割斷了繩索,放了其中一個人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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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落地就完全的癱軟了,腦子也不甚清醒,但還能勉強說話,見吳放歌手裡拿著刀,就哭哭啼啼地說:「別,別殺我,我下月就要結婚了……她肚裡已經有了……」看來這句話屬於『上有八十老母』那類話的可持續性發展
吳放歌沒空理他,把他安頓到樹下靠樹坐好,又放下了另一個傢伙那個傢伙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渾身癱軟,又驚又嚇的,半步也挪動不得想來這也很正常,大凡平時欺善怕惡,狐假虎威的人,真遇到了事兒,一般就是這副德行,不過他們總算把吳放歌認了出來,吳放歌就問:「你們帶槍了嗎?」
「讓人給搜走了……」其中一個說「他還想殺我們……」
吳放歌知道他這話只有一半兒是真的,於是自己又摸了一把,果然,兩人都只剩下了空槍套這下麻煩了,那個民工蘭博手裡有槍了
其實吳放歌沒在行李裡面查到具體的某個人的個人資料,只有一張當年的突擊隊照片,憑著感覺,他覺得這人可能是瘋子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那傢伙原本就有點神神叨叨的,這次居然又襲警,腦子正常的人怎麼會幹這事兒?
吳放歌又陪了這兩個倒霉蛋一會兒,其實這兩人沒受什麼重傷,只是受了驚嚇,又被倒吊了一陣子,有些頭暈目眩,故而走不動路可吳放歌不能老這麼陪下去,現在民工蘭博手裡有槍了,再加上神神叨叨的,天曉得會出什麼事,要是弄出人命來,即便是自己,也擺不平了可他剛一提出要走,那兩個緩過來了的傢伙就哭哭啼啼拽著他的手不鬆開,生怕他一走了,會有人從叢林裡鑽出來要了他們的命吳放歌左勸右勸的說:「人家要想殺你們早就啥啦」可這兩人就是聽不進去,害的吳放歌一根根的把他們攥著自己的手指頭掰開,可他們有兩個人,四隻手,二十根手指頭,掰開了這個,那個又纏上來,氣的吳放歌罵道:「怎麼跟娘們兒似的?」罵著,又想起了叢林鬼魅一般越南女特工黎丁香和彪悍無比的任一靈,就又罵:「連娘們兒都不如!」可罵歸罵,還是被糾纏了好久
囑咐這兩人立刻下山,並看著他們相互攙扶著走遠了,吳放歌才又開始了冒險的叢林之旅他本來就是個半道出家的偵察兵,和一流的偵察兵相比能耐差上一大截,而且又隔了這麼多年,很多技巧只能慢慢的回憶,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要尋找的這個人不是敵人,是昔日的戰友,也許會念及昔日的友誼,不和自己做正面的對抗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再看手機時,被山擋著,沒信號了吳放歌怕葛學光組織人搜山,就爬上一棵大樹,到了樹頂,手機才勉強有了一格信號,和葛學光通了話,才知道小張和小羅還沒到山下呢,也不知道又迷到哪裡去了吳放歌又叮囑了一番,這才慢騰騰的下了樹,還沒轉過身,後腦勺就被頂上了一個硬東西,他忙舉起雙手說:「別衝動!我是吳放歌,你是誰?瘋子?」
後面那人冷笑道:「你才瘋子,我是烏鴉」
原來是烏鴉吳放歌鬆了一口氣在記憶中烏鴉雖然嘴巴惹人討厭,但做事最精明,不會幹什麼出格的事,自己又通報了姓名,這命算是保住了
烏鴉一隻手上下搜他的身,吳放歌笑道:「我就一把水果刀,在褲包里,你要就拿去」
結果卻被烏鴉搜出一個彈匣來,在他面前一晃說:「這是啥?快說,槍倉哪兒了?」
吳放歌笑道:「你還不知道我?我哪兒有那本事?這個是一個警察的,我怕他誤傷別人,把彈匣給收了裡面沒子彈的」
烏鴉嘆了一口氣說:「你混的真不錯,警察都聽你的,這地方沒法兒混,警匪一窩的」
吳放歌之前聽了林正義介紹情況,知道這裡面有誤會,而且錯不在烏鴉,就說:「現在我來了,你也好混了」
烏鴉搖頭說:「那個少說,先跟我走」說著晃晃手裡的槍,吳放歌沒轍,只得繼續舉著手跟他去了
林中斜坡背面有一棵大樹,不知道什麼原因從離地一米多高的地方折斷了,但沒有完全斷開,至少還有三分之一連著,樹冠倒地形成了一個夾角,烏鴉又進行了修整,把它變成了一個地倉,權作營地這裡視野良好,通風也不錯,更難得的是,樹根處居然還有長有幾株野生的驅蚊草,讓這個小小的藏身之處沒有了蚊蟲的襲擾吳放歌坐在地倉的一端,烏鴉坐在另一端,他取出從吳放歌身上搜出的空彈匣來,一發發的往裡壓子彈,壓好後放進衣袋,又拿出槍來掂了兩下說:「**槍真沒意思,還是咱們部隊的五四好,拿在手裡就帶勁兒」
吳放歌笑道:「沒意思就給我,然後咱們一起下山做點有意思的事兒」
烏鴉說:「才不,槍是戰士的第二生命,我才不會把命給你」
吳放歌聽了有些失落,曾經患難與共的戰友,現在不能以命相與了,這十年來大家經歷了不同的人生命運,昔日的情誼難道真的疏遠了?於是他嘆了一口氣說:「聽著烏鴉,咱們現在都不是兵了放下槍,咱們還有大把的好日子過啊」
「好日子?」烏鴉反問道「好日子有啊,可不是我們這種人過的,你現在是發達了,電視上都有你的名字,我們呢?啥也沒有,好端端的走在路上都被人當成賊!我們能跟你比嗎?」
吳放歌見他又激動起來,只得順著他說:「人和人當然不能比,俗話說的好,人比人氣死人啊,但是現在不同了,既然我們遇到了,你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別人不知道你的本事,我還不知道?你就跟著我干,要是你不願意,我也可以幫你另找個差事,總之,日子肯定會好起來的難道你不想過好日子?」
「你兒子才不想過好日子!」烏鴉的烏鴉嘴毛病又犯了「誰不想過好日子啊,可是我想過好日子,好日子讓我過嗎?你以為我落到這步我想啊」他越說越激動,忽然把手裡的槍順手一丟,頭埋在膝蓋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烏鴉的哭和剛才那幾個孬種自然是不同的,他曾經是多麼堅強勇敢的一個偵察兵啊,那真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皺眉頭的漢子,可今天卻哭了,不管是誰,生命中總有一些不能承受之重啊
「誰不想過好日子啊,才退伍那陣子,我的心氣兒比誰都高啊」烏鴉抹了一把眼淚,說:「我才回家那會兒,身上還有戰鬥英雄的光環,附近的學校還請我去做英模報告,我也神氣過幾天的,不瞞你說,我以前的老婆就是那時騙來的……」
吳放歌見他說『以前的老婆』時,語氣中還保留著一絲溫情,便猜想多半是離婚了只聽烏鴉又說:「那時我是戰鬥英雄,又被鄉政府聘用,她就和我戀愛了,咱又沒什麼問話,她可是中心校的老師,那不得天天捧在手心兒里供著啊,說實話,頭幾年,我日子過的還真不錯,鄉政府有份工資,家裡還有地……可沒幾年!」他說著牙咬的緊緊的,拳頭也攥了起來,換屆換了一屆鄉領導班子,去浙江啊什麼地方玩了一趟,就說是考察回來了,要搞什麼鄉村工業化,記得那時麥子才抽穗,就讓我們這些鄉幹部下鄉征地拔麥子我可是農村孩子,那麥子一年只能長一季,不像水稻,三季稻四季稻都有別的我就不說了,我只記得一個老頭,都快走不動路了就跟我說:小子,你可是拿過軍功章的,怎麼也幹這個?當年鬼子來也沒說要拔老百姓麥子啊我當時那臉紅的啊,恨不得一頭扎進水溝里淹死算了結果就為了這事,本來要考慮轉干考試的,也黃了想回來種地,可我最早以身作則把地也交了鄉政府有喜歡我的領導,給我找了個活兒干,可鄉村工業化最後沒搞成,那個領導拍拍屁股調走了,廠子全跨了,我的差事也丟啦……」
吳放歌黯然無語,只圖政績亂搞的人哪裡都有啊,別的不說,當初沙鎮不是也有人不切實際的開辦遊樂場嗎?最後出了一堆廢鐵和債務,也什麼都沒有留下想想烏鴉這樣的人,嘴巴又包不住話,在這種形勢下想在官場混下去當然是不可能的找不到話說,就問:「你抽菸嗎?」
烏鴉摸摸口袋說:「全在包里,沒帶在身上,你有我就抽」
吳放歌本人不怎麼抽菸,但是為了談生意方便,身上也總是帶著一兩包好煙,於是就掏了出來連打火機一起扔給烏鴉烏鴉抽出一支來反遞給吳放歌,吳放歌說:「我還是不抽」
烏鴉笑了一下說:「好習慣」說著給自己點上了,深深的吸了一口說:「好煙,就是有點淡」
吳放歌趁機說:「再說說你的事兒,看我能幫上什麼」
烏鴉說:「我就是想找你幫忙,才倒了這場大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