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圍

  請允許我塵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過去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才隱居在這沙漠裡該隱瞞的事總清晰千言萬語只能無語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噢原來你也在這裡啊那一個人是不是只存在夢境裡為什麼我用盡全身力氣卻換來半生回憶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贖心情在這千山萬水人海相遇噢原來你也這裡......

  她的歌聲隱含著淡淡的憂傷，似是帶著無窮無盡的回憶和滄桑，感嘆這時間的種種

  包廂里，一身白衣的雲無意正微微閉眼，似是在體味這如天簌般的聲音不想卻有人推門進來，他睜眼看著眼前回稟的下人，淡淡地問道：「他終究是來了？」

  「是的，主子他在對面包廂」下人低頭回答

  雲無意微微點頭，揮手示意他下去

  然後隔著窗戶屏氣看著帘子裡面模糊的人影，眼神慢慢映出一抹心疼

  她的故事，她的世界，他只能站在遠處觀望，靠近不得，觸摸不得他想保護她，她不給他這個機會

  對面的包廂里，尉遲衍微微閉眼，聽著耳朵里浮現的音律和那略帶憂傷的嗓音，隱隱有些煩躁

  這個女人的歌聲，總讓他想起過往種種，或者說，從來沒有忘記過的種種

  那個傾城絕世的女人，讓他用盡一生的力氣，為她奪了這城池，為她嘗盡了這世間的情愛滋味，為她傾盡了此生所有的感覺，她卻唯獨留給他一具冰冷的屍體

  

  自那以後，他連再去她墳墓的勇氣都沒有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棄了這江山，隨她而去

  想起那座墳墓，他心臟微縮，不敢再去回憶，睜開眼，那個叫朦朦的姑娘還在唱著那首憂傷的歌曲

  ......

  啊那一個人是不是只存在夢境裡為什麼我用盡全身力氣卻換來半生回憶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贖心情在這千山萬水人海相遇噢原來你也在這裡......

  歌聲如訴如泣，他瞳孔慢慢舒緩下來，凝神聽著這憂傷的旋律

  畫面一轉，他竟然見到她在草原的花田裡對他笑語嫣然，舞姿百轉，那是她臨死之前的最後一舞！

  尉遲衍倏然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陷入了睡眠，而剛才，他竟然夢見了她......

  他微微失神，自她離開之後，午夜夢回，他從來沒有夢見過她，他連再見她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而這個女人的歌聲，竟然能讓他陷入睡眠，並且再夢見她......

  外面的喧譁聲起聲，掌聲如雷，卻沒有驚斷他的回憶他失神許久，再回神時只見侍衛滿臉疑問地看著他

  「主子？」

  他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微微點了點頭，又看著窗外帘子後面那道人影，片刻之後又冷冷地閉上眼睛，下令道：「我要她」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一下，小心地提醒道：「主子，朦朦姑娘是賣藝不賣身的......」

  尉遲衍猛然睜開眼睛，眼神陰霾，扯起嘴角冷笑著說道：「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把她帶過來見我」

  誰稀罕她骯髒的身體？如果不是她的嗓子還有點用，她連出現在他面前的資格都沒有

  羅扇彈奏完畢，站起身來匆匆行了個禮便想要離開，卻怎知被兩個人攔住

  羅扇瞳孔一縮，這兩個人她記得，是之前跟著尉遲衍的侍衛她在紫沁的攙扶下強迫自己站直身體，臉色如常有禮地問道：「兩位，小女子已表演完畢，還請讓一步，讓朦朦離開」

  「朦朦姑娘，我們主子有請」兩個侍衛看似恭敬，卻不容拒絕

  羅扇一愣，隨即微笑解釋道：「抱歉，兩位客官恐怕不知道，小女子是賣藝不賣身的，所以見客不見客，都由朦朦自己做主」

  其中一個侍衛心中不爽，想她雖然歌聲動聽了些，但不管怎麼說，都始終是個戲子如今主子對她賞識，她卻再三推卻，真是不識好歹想到這裡，他的語氣稍微強硬了些說道：「朦朦姑娘，我們主子想要見的人，沒有見不到的，還請姑娘自己隨我們來，免得大家都不好看」

  紫沁臉色一寒，正要發作，羅扇眼疾手快地攔住她，然後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個侍衛，轉頭對老鴇笑道：「媽媽，當初我們是說好了的，賣藝不賣身，如今這狀況，你說應該怎麼處理？」

  老鴇臉色略微有些為難，這兩個人的主子明顯是不好惹的，她也記得他們剛進門的時候可是非常大方，還闊氣地包了個廂房而按理來說朦朦是這醉夢樓的花魁，這兩年來帶給了她不少利益，而且她根本並沒有和醉夢樓簽訂賣身契，再者，說到底兩年畢竟是有些情誼在裡頭的......

  她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陪著笑臉對兩個侍衛說道：「兩個客官，不好意思，我們朦朦真的是賣藝不賣身的，她見不見客也不是由醉夢樓做主的，她不想見便可不見，還請兩位客官見諒」

  兩位侍衛的臉色並不好看，他們沉著臉說道：「醉夢樓如果還想開下去，那朦朦姑娘今日便必須見我們主子」

  羅扇這回也怒了，沒想到尉遲衍時隔三年，竟然還是如此霸道但是想到當初自己受過的傷，還有來之不易的自由，再看老鴇為難的神色，她又深呼吸了一口氣，冷靜地說道：「抱歉，朦朦今日身體不舒服，實在不宜見客，還請兩位去回稟一下你們的主子」

  兩個侍衛對望一眼，知道她今天是軟硬不吃的了，想到主子的吩咐，他們便狠了狠心說道：「那抱歉了，朦朦姑娘，請恕在下無禮了」

  說完便對遠處使了個眼色，一行護衛打扮的人便出現在羅扇周圍並包圍住她

  羅扇臉色一變，又驚又怒地看著他們，而就在紫沁要出手阻攔的時候，一個淡然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們確實無理了，但是這個理卻非禮貌的『禮』，而是道理的『理』」

  羅扇順著聲音看過去，那人站在樓梯門口，一身白衣如雪，眼神似笑非笑，但嘴角卻帶有一絲冷意羅扇有些恍惚地眨眨眼，無聲地嘆了口氣，鎮定下自己加快的心跳聲

  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她還以為他是南宮雨寒當初在風雅軒，他也是這樣出現在她眼前，白衣勝雪，風華絕代，眼神含笑看著她

  而眼前的人雖然也是一身白衣，卻遠不如他當初的風華容貌，眼前的人眉目平凡，但眼神卻純淨安靜，配上這一聲白衣，卻也頗有一番味道

  羅扇見他從那廂下來，猜測他便是那雲無意，雲公子

  而她的猜測並沒有錯，那白衣公子走到她面前，微微柔了眼神說道：「你受驚了」

  羅扇莫名地一動，不為他的風度，不為他的出頭，只為他如今單單的一句安慰話語

  你受驚了......

  這句簡單的話裡面蘊含的關心和情意，她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

  羅扇微微一笑，「朦朦無事，謝雲公子關心」

  「無事便好，放心，有我在，你無需再受制任何人」雲無意淡然微笑

  那兩個侍衛聽到這些話臉色卻愈來愈沉，他們看著那白衣公子說道：「公子，此事與你無關，還請公子莫管閒事」

  雲無意大笑，「此事與我無關？恐怕兩位不知道，我雲無意追求朦朦姑娘兩年，也管了兩年的閒事罷」

  聽到對方自稱雲無意，兩個侍衛臉色俱一愣，這雲無意難道就是主子想要見的雲無意？

  他們還沒理得出頭緒來，頭頂卻傳來了主子的聲音

  只見尉遲衍站在樓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雲無意，微微眯著眼說道：「雲公子好大的雅興，邀請了在下前去雲府想見，卻只讓個替身來見在下，本尊卻在這青樓里風花雪月，醉生夢死」

  雲無意哈哈一笑，悠然說道：「於公子有所不知，在下喜歡來醉夢樓風花雪月，只因這裡有位叫朦朦的姑娘令在下醉生夢死這一醉，就是兩年」

  「哦？那雲公子的意思是，你對她志在必得？」尉遲衍微微昂頭，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雲無意淡笑著搖頭，看了一眼羅扇笑道：「不，在下從不勉強她，佳人雖妖嬈，卻需要空間才有活力在下有的是時間，等她自願投入在下的懷抱」

  尉遲衍眼神微眯，淡笑道：「既是如此，那在下便不強求不知雲公子是否賞臉樓上廂房一聚？」

  雲無意聳了聳肩，輕笑道：「有何不可？」

  尉遲衍滿意地笑了笑，然後眼神掃過那一排侍衛，淡淡下令道：「還不退下，省得嚇到了雲公子的心上人」

  羅扇從頭到尾僵硬著身體，待侍衛們都退下之後，她看到雲無意對她安慰一笑然後便上樓了

  紅袂和紫沁見到他們進了廂房之後，這才緊張地扶住小姐僵硬的身體問道：「小姐，沒事？」

  羅扇抹了抹額頭的虛汗，看了這周圍的情況一眼，強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沒事，先回房再說」

  回到房中之後，紅袂關上門，拍了拍胸口說道：「幸好今天有雲公子幫忙解圍，要不然的話真要見到他被認出來那就......」

  羅扇喝了口茶，鎮定了下心神，默然地點了點頭，今天確實多虧了雲無意，要不然的話，不僅擔心被他認出來，還有剛才如果不是雲無意吸引了尉遲衍的注意力，恐怕他早已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和僵硬了

  「小姐，現在怎麼辦？那尉遲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萬一不小心碰上了他......」紫沁擔憂地看著羅扇問道

  羅扇也很頭疼，她們好不容易找到了個地方安逸地活著，卻不想尉遲衍還能跑到這個地方來，就是不知道他是否發現了她假死的事情

  她揉了揉泛疼的太陽穴，疲倦地說道：「這幾天我們先別出門，我找個時機找雲無意打探一下尉遲衍的來意，順便多謝他今日的解圍」

  「對啊，看樣子尉遲衍是找雲公子有事，說不定他知道一二，小姐可以打探一下他什麼時候離開春城」紅袂摸了摸下巴，又調皮地笑道：「不過小姐，你打算怎麼報答雲公子啊？不如以身相許？你瞧今日他對你多關心」

  羅扇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無奈地笑道：「你還當真以為那雲公子對我有意啊？不過是一時新鮮感罷了，如果他看見了我的真實容貌不如他想像中漂亮，恐怕就會死了心了不過這樣也好，我去打探的時候乾脆就不帶面紗，讓他看一看我的樣子，或許他就不會有興趣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卻莫名地閃過他今日關心的神情，那樣子不像是假的

  紅袂癟了癟嘴巴，無趣地說道：「那好，男人難道都是看皮相的麼......」

  羅扇和紫沁好笑地對望一眼，然後揶揄地看著她說道：「那倒也不是，你瞧城南那個大戶人家的慕公子不就是對你有意嗎？你看你都易容成這幅平凡的模樣了，他卻還對你有意，還三番四次來找老鴇說想要幫你贖身，他倒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紅袂你可以考慮一下」

  紅袂被她說的羞紅了臉頰，她跺了跺腳嗔道：「小姐，你還提那個木頭！人家不過是偶然見到他錢袋子要被賊人偷走，才提醒他一下，怎麼料得到他竟然會看上我！不過他也真的是個呆子，那賊人明目張胆地偷他錢袋了他還傻乎乎地給了錢那賊人，讓他重新做人！還有我都跟他說了幾次不要到醉夢樓找我了，他還總找老鴇說要贖身！」

  「撲哧——」

  羅扇忍不住笑出聲，她笑彎了雙眼問道：「哦，你和他說了幾次不要到醉夢樓找你，那你是跟他偷偷約會了幾次咯？」

  紅袂啞口無言，看著她和紫沁取笑的樣子，臉上火辣辣的羞紅，她趕緊不好意思捂了雙臉跑了出去，空中只留下她的一句話：「不理你們了！」

  羅扇笑意嫣然地看著她跑開的背影，又突然想到尉遲衍還在外面，她收了笑意，不安地看著紫沁說道：「紫沁，你趕緊追上去，告訴她這幾天別亂跑，碰著『他』就趕緊繞道走，省得出了什麼是非」

  紫沁點了點頭，嘴角還帶有一絲笑意說道：「小姐放心，紅袂是有分寸的人，我這就去再提醒一次」

  羅扇點了點頭，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紫沁追了出去，只見紅袂出了醉夢樓往城南方向而去，她不由微笑搖了搖頭，看來紅袂對那慕公子並不是完全沒有意思的想了想，紅袂心思玲瓏，很多事情都比她做的周全，於是便轉身想要先回去稟報小姐，卻不想一轉身卻遇到了那個她們避之不及的人——尉遲衍

  幸好紫沁素來表情無多，一時之間也並無露出不恰當的表情，她想到尉遲衍之前在裡面並未正眼看她，想必不知道她是醉夢樓的人，於是便想越過他假裝路過醉夢軒，怎知卻被他命人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