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的生活（六）——關於「躺贏」

  在2019年年初，孫世垚突然發了一筆財。

  從幾年前開始，他就資助幾位窮困潦倒的「藝術家」朋友。其中一位朋友要去拍電影了，還要拍冷門的科幻電影，他一籌莫展，最後只能跟孫世垚借錢。

  朋友已經受了孫世垚的很多好處了，實在不想開這個口。但孫世垚還是跟以前一樣，溫和地問他是不是需要遇到了什麼難處。

  朋友踟躕良久，才說資金缺口很大，還差將近兩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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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聽到這個數字，孫世垚也有幾分心悸。

  雖說他家裡很有錢，但二百萬畢竟不是個小數目。他把幾張銀行卡上的錢算了算，還好，支持朋友拍電影還是綽綽有餘的。

  孫世垚便答應把錢借給朋友。

  朋友驚訝地問道：「你不用看看劇本？你確定這個項目不會賠錢？」

  「我不是借給項目的，我是借給你這個人的。你這麼靠譜的人，不會做離譜的事。」

  ……

  朋友突然熱淚盈眶。

  這一次，朋友認真寫了欠條，即便這個電影賠得血本無歸，這筆債也是要還的。

  而且，朋友罕見地說了一大堆好話：「兄弟，你是我見過的最大方、最善良的人，你一定會有好報的。」

  「嗐！跟我說這些做什麼？倒是你，好好保重，爭取一次成功。」

  在2018年的冬天，孫世垚那位朋友果然走紅了。

  剛開始電影票房並不算理想，但是看過的人都說好，在網上有了很多「自來水」，都在猛吹這部電影。

  於是，在這個電影即將下架的緊要關頭，票房突然突飛猛進，放映時間延長了一個月。

  在春節來臨之前，孫世垚那位名不見經傳的朋友，已經成了業內首屈一指的怪物新人了，是導演界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臨近年關，孫世垚每天都在加班，直到放了假，他才有時間去看朋友的電影。

  其實，在電影上映之初，他就掏錢買了十張電影票，讓朋友們去給新人導演捧場。這件事他也沒跟朋友說，他習慣了默默支持。

  孫世垚孤身一人走進了電影院，電影剛剛開始，他便受到了衝擊。

  咦，他居然成了電影的出品人？

  他怎麼不知道？

  他的名字不算大眾化，不會有另一個」孫世垚「跟他重名吧？

  孫世垚趕緊搜索跟這部電影有關的信息，哪怕在百度百科，他也赫然在出品人那一欄。

  那位導演朋友在各種採訪場合，都會提起一位孫姓朋友。導演朋友動情地說，「孫朋友」就像是水滸傳里的柴進，仗義疏財，豪爽地支持著各路落魄的朋友。只是，柴進支持的都是武夫，而「孫朋友」支持的，是搞文藝的。

  女網友們紛紛表示，她們很想嫁給這位財大氣粗的「孫朋友」。

  孫世垚翻著手機，嘴角帶著笑意。他平時也不怎麼上網，因此也沒有發現這些信息。電影開始了，他把手機收了起來，認真地欣賞起了電影。

  電影雖然是科幻類的，但是屬於軟科幻，所以投資並不大。電影的主角是一個退休的工程師，和一個剛上小學的小朋友，兩人一起照顧一個誤打誤撞闖進地球的外星人，由此引發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

  孫世垚經常被逗得哈哈大笑，笑完之後陷入了沉思。這位朋友表達的意圖很清楚，那就是一切生命都值得尊重，消除偏見是很重要的。

  在電影結束公映之後，朋友給孫世垚還債。孫世垚借出去二百萬，收穫了兩千萬。

  孫世垚懷疑自己數數的能力，他怎麼數，都是八位數。

  這筆錢，朋友是按照出品人的出資比例分給他的。如果孫世垚不收，那朋友就要跟他絕交。

  沒辦法，孫世垚被迫成為了一個富翁。

  朋友不斷提醒他，這筆錢是要補稅的，而且要補的數額很大，請孫世垚一定不要忘記。

  孫世垚笑笑，他怎麼可能不懂呢？他本身就在稅務局上班啊！

  就這樣，孫世垚莫名其妙賺了一大筆錢。他給爺爺和父母都送了房產做禮物，錢還是剩下了很多。

  孫世垚去鄉鎮出差，聽說鎮上的小孩子上學很不方便，他就贊助了一輛校車；他家保姆干不動了，想在小區里開個小超市，也是孫世垚掏的錢。他跟保姆說，每年賺的錢對半分就行了。

  其實他根本不在意保姆能賺多少錢。他是保姆一手帶大的，跟她感情很深。開個小超市，就當做退休禮物送給她了，他也不差錢。

  那時，他當然沒能料到，在以後的幾年，那家小小的社區超市，居然會賺那麼多錢。

  孫世垚說，他就是個躺贏的命，他從來都沒有研究過怎麼賺錢，但是他運氣好，即便很佛系，也有錢可以賺。

  保姆卻認真地跟他說道：「垚垚，你之所以能賺錢，是因為你的心腸好。你善良，重情義，你賺的錢，都是老天爺給你的賞賜。」

  孫世垚便不好意思地笑。

  孫世垚依舊保持著跟謝穎的友誼，二人不怎麼見面，逢年過節都會在微信上問候一下。謝穎搬了新家，孫世垚帶著禮物前去祝賀，但是他很有分寸地把車停在小區外面，並沒有進謝穎的家門。

  孫世垚依然單身，謝穎便想辦法讓他脫單。醫院裡面有條件不錯的年輕女醫生，謝穎便想給他牽線。

  孫世垚倒也不排斥，謝穎給他介紹的女孩子，他都禮貌地見了面。但是，他依然沒能找到心儀的戀人。

  這麼多年來，他始終沒有忘記謝穎的歌聲，沒有忘記她甜美而又堅定的眼神，沒有忘記她的聰慧和通透。

  但是這一切，他全都埋在了心底，再也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

  在春節期間，謝沖回到了老家，他主動邀請孫世垚一起吃飯。在港城的一家高檔西餐廳里，他倆差點兒因為誰請客爭吵起來。

  胡寶珠清清嗓子，提醒他倆，兩位紳士在這樣的場合高聲喧譁，有失體面。二人這才偃旗息鼓，暗自較勁，等會兒付帳又免不了一場爭鬥。

  謝沖很體貼，他先點了胡寶珠愛吃的。她害喜很厲害，一點兒葷腥都不能沾，只能吃下爽口的蔬菜水果。

  孫世垚羨慕地說道：「你們很讓人羨慕。」

  「你也早過了成家的年紀了，還沒有找到合適的？」

  孫世垚苦笑著搖了搖頭：「都怪謝穎唱歌太好聽，以至於現在我耳邊還縈繞著她的歌聲。」

  胡寶珠笑道：「我很佩服你，你這股執著的勁兒，跟當年的我有得一拼。不過，謝穎終究是結婚生子了，而且她過得很幸福，你要認清現實。」

  「寶珠姐，我一直很清醒的。謝穎現在是副主任醫師，汪浩川更不用說，那是妥妥的國之棟樑。我爺爺特別喜歡汪浩川，他說，別看汪浩川悶悶的，其實他有野心，也有抱負。從最惡劣的環境，一步步走到了行業最頂尖。說實話，我也很佩服汪浩川，無論他的人品還是能力，都無可挑剔。所以，對他倆的結合，我只有祝福的份兒。」孫世垚爽朗地說道：「你們倆放心，我從來都沒有什麼非分之想，更不會破壞他們倆的感情，我只會做一個旁觀者。如果他們需要幫助，那我就幫。」

  胡寶珠感嘆道：「你這是一下子做了兩個人的長腿叔叔。」

  謝沖也很感慨：「孫兄弟，如果汪浩川不出現，你機會大大的，可惜，謝穎一出生，就是跟汪浩川一起長大的。這個事實沒法改變，你這輩子，也就沒機會了。」

  孫世垚笑道：「我都不在意了，你們就別替我可惜了。大過年的，我們聊點兒開心的事情吧！」

  不停有人過來打擾胡寶珠，胡寶珠好脾氣地跟每個人合影留念。她覺得對不起孫世垚，因為他們好不容易一起吃頓飯，總是被人打斷。

  孫世垚說道：「是我考慮不周，只覺得這裡環境好，沒有考慮到私密性。下次跟寶珠姐一起吃飯，一定要定包廂！」

  匆匆吃完，終究是謝沖搶先付了帳。孫世垚很是失落，遂提出到一樓的酒吧喝幾杯，這次無論如何他要請客。

  他們找了一個很偏僻的角落，可是又有人過來了，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她輕輕拍了胡寶珠的肩膀。

  胡寶珠被打擾了一個晚上，正有些不爽，可是一回頭，她卻驚喜地喊出了聲：「小茉？」

  「姐，你還記得我呢？」

  「我當然記得！」胡寶珠驚喜地說道：「你不北漂了？現在回老家發展了？」

  「嗯，去年身體不好，回老家休養了一陣子，暫時沒有回北京的打算。」女孩子說道：「我最近在這裡唱歌，收入還可以。」

  胡寶珠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有什麼困難跟姐說，不要不好意思啊！」

  原來，這個女孩子是搞錄音的，胡寶珠有三部電影跟她合作過，在她的指導下重新配的聲音。她們倆都是做事很認真的女孩子，聊起來又是同鄉，便加了微信，逢年過節發個祝福簡訊。

  女孩子上台了，胡寶珠跟兩位男士說道：「搞錄音的至少要精通一門樂器，這個女孩子不僅鋼琴彈得棒，唱歌也很好。」

  話音剛落，台上的伴奏已經響起來了。

  孫世垚周身一顫，女孩子唱的，居然是那首讓他念念不忘的《橄欖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