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隱藏的檢查單

  謝沖的黑眼圈很重，在分別時，學校的老師們都表達了關切。雖然他年紀輕輕，但還是要注意身體。

  胡寶珠看著他，便「嘖嘖」不已。她陰陽怪氣地說道：「像你這樣的天之驕子，還會有煩惱？是煩惱追你的人太多了？還是煩惱我不該出現在你眼前？」

  「別開玩笑。」謝沖很紳士地幫她打開車門：「我嚴重缺覺，整個人變得很暴躁。」

  胡寶珠毫不留情地嘲諷道：「就算不缺覺的時候，你也很暴躁，一點就著！」

  ……

  她一潑辣，謝沖便毫無招架之力。

  他們兩人各自開車回到小縣城，胡寶珠陪伴爺爺奶奶，謝沖則回家收拾行囊。他的休假結束了，要回到工作崗位上了。

  王吉英感到很擔憂。她總覺得兒子的心思太重了，這樣對他的健康非常不好。

  

  謝沖在整理行李箱，王吉英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脖子：「你這裡的確鼓起來了，你妹妹不是讓你去她那裡做個檢查嗎？」

  「我在國外已經做過了，醫生建議觀察，那就觀察唄！」謝沖勉強擠出笑容來：「媽，很多人都有甲狀腺結節，工作壓力一大，這玩意就容易長出來。你不要太擔心了，沒什麼大事的。」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你在國外待了四年，每天都說很多話，經常寫稿子寫到凌晨，你太累了……你還是去你妹妹那裡做個全面體檢吧！小穎安排的檢查，我們肯定信得過。」

  「哎呀，不得了，小穎居然取代我，成了我媽最信任的人了。」

  「那可不！小穎人機靈，辦事穩當，你不在家，我們有什麼事就找她。自從她工作以後，每年都買好體檢套餐，督促一家人體檢。這些事情，你可做不到。」

  謝沖默默接受批評。論貼心，他肯定比不過全家的小棉襖。

  謝穎還是很牽掛哥哥的失眠症的，她讓好友加了哥哥的微信。治療失眠的醫生給謝沖開了一些藥，謝沖一看，那些藥他早就吃過了。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說，畢竟是妹妹找來的醫生，還是得給人家一些面子的。

  醫生說，最要緊的是得讓謝沖自己打開心結，只有心情舒暢了，才能睡好。

  這些道理謝沖都明白，但是他做不到。離任前的慘案成了他心頭的一根刺，他無論如何也拔不出來。

  謝沖試著自救，而自救的第一步，就是試著談戀愛。

  他邀請胡寶珠一起回到京城，可胡寶珠並不想那麼快回去，她還想陪在爺爺奶奶身邊，做回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說來也怪，自從回到爺爺奶奶家，她的睡眠能延長到五六個小時了。

  謝沖邀請無果，遂有些訕訕。胡寶珠一拒絕他，他就不知所措了。他拒絕了胡寶珠那麼多次，胡寶珠又該多難受呢？

  為了照顧寶貝兒子，王吉英決定暫時放放手裡的工作，陪兒子去北京住一段時間，等兒子適應國內的工作她再回來。

  謝沖有宿舍，條件還不錯。但是王吉英卻覺得兒子跟別人合住同一套宿舍太擁擠了，兩間臥室加起來，跟謝沖在老家的臥室差不多大。

  更何況室友喜歡玩音樂和打遊戲，深夜回到宿舍，機械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她都睡不好，更何況兒子呢？

  忍了兩晚上，王吉英就去找中介看房子了。

  謝沖並沒有想搬出去的欲望，室友敲不敲鍵盤，對他來說沒什麼區別，反正他還是睡不著。但媽媽為了他好，他也就沒有強烈反對。媽媽覺得搬家對他的失眠有好處，那就按照她的想法做吧。

  謝沖白天上班，媽媽給他整理東西，打掃衛生。在兒子的桌子上，王吉英發現了一張B超單子，上面全是外語，她看不懂，但是日期是能看懂的，是2013年6月20號。

  那時正值謝沖回國前夕。

  看來他沒有說謊，他的確接受檢查了。

  但是他對結果沒有說謊嗎？

  王吉英把B超單子拍了下來，用微信發給了謝穎。

  「小穎，你幫忙看看這個檢查結果，有沒有問題？」

  在上班期間，謝穎的電話很難打通，王吉英做好了長期等待的準備。但是，這次謝穎卻立刻把電話打了過來。

  「二嬸，我給我哥打電話了，讓他儘快去醫院做穿刺檢查。」

  王吉英有些慌了：「這個很嚴重？是……癌嗎？」

  謝穎有一瞬間的遲疑，但她很快便明朗地說道：「二嬸，這個單子上寫的確實是『建議觀察』，所以你不要瞎想。退一萬步講，即便我哥檢查的結果不好，但是，甲狀腺的問題不致命的，是可以治癒的。」

  王吉英還是心慌慌的，但謝穎的話讓她不再那麼焦慮了。

  掛了電話之後，謝穎又給哥哥打電話，把他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謝沖，你不想活了！甲狀腺結節都4C了，惡性的概率很高了，你還拖著不去檢查？你想急死我們嗎？」

  「啊？！你怎麼知道我是4C？我沒告訴你啊。」

  「你明明知道4C的嚴重性，還不當回事？」

  「我在忙著，等會兒跟你說。」

  「你少撒謊！如果你真的忙，那你壓根就不會接電話！」謝穎氣憤地說道：「你堂堂男子漢，還有諱疾忌醫的毛病嗎？有問題就快去醫院，越拖越嚴重！還是說，你已經工作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了？生怕去醫院耽誤工作？」

  「唉……」謝沖長嘆一聲，頹然答道：「我算是在做一種自我懲罰。」

  ……

  謝穎沉默片刻，又充滿了戰鬥力：「不管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你用自己的健康做代價，你就是個大傻×！我警告你，如果你明天不去醫院，那我就飛到北京去，給你呼叫救護車！另外，我已經告訴二嬸了，但是沒跟她說實話。你如果不想讓二嬸傷心欲絕，那你就要對自己負責！」

  被妹妹罵了一頓，謝沖更提不起精神了。

  回到宿舍，媽媽把東西全都收拾好了，她正在打電話。從語氣來判斷，電話那端的人應該是舅舅。

  謝沖的姥爺住院了，說是心臟出了問題。老人家年紀大了，動手術的話能延長一段時間的壽命；如果手術不成功，那就會加速死亡。

  現在兩個舅舅都在醫院裡，要不要給老人動手術，每家掏多少錢，他們都得商量。

  王吉英讓他們等兩天，她想陪兒子看完病再回去。但是，她的大哥激動地在電話那端大喊：「心臟的問題能等嗎？醫生讓我們今天晚上就下決定！謝沖的病比咱爹的病還要嚴重嗎？」

  王吉英很無奈。

  等她掛了電話，謝沖說道：「媽，你先回去照顧姥爺，我生活能自理，明天去醫院看看就是了。」

  「你一定會去吧？」

  「嗯，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去。放心，沒什麼事。」

  王吉英惆悵地說道：「小穎也說沒什麼事，你們倆應該不會騙我吧？」

  「不會。」謝沖明朗地說道：「甲狀腺嘛，就算是癌症，那也不致命，不信你可以查查。再說，我這個情況得癌症的概率還是很低的。」

  王吉英愁得快要掉眼淚了。

  她跟兒子承諾，只要安頓好家裡，她就過來陪他。

  在去醫院的前一晚，謝沖一晚上都沒睡著。他在地上打地鋪，盯著天花板發呆。媽媽也沒有睡，謝沖能聽到她細細的啜泣聲。

  凌晨四點，媽媽就得趕往機場了。如果媽媽執意留下，那舅舅們也不能拿她怎麼樣。但她還是回到來城了，謝衝心里很清楚，其實媽媽也是在逃避，她沒有勇氣面對兒子的體檢結果。

  送走媽媽，謝沖打車前往醫院。他沐浴在朝陽里，給胡寶珠發了微信——如果今天沒什麼事，能陪我去醫院嗎？

  胡寶珠凌晨才剛睡著，當她睜開眼睛時，已經快到中午了。

  她連妝都沒來得及化，就讓白小雨開車把她送到了醫院。

  謝沖做完了穿刺，正坐在椅子上休息。醫院裡人山人海，可他卻很顯眼，仿佛他是最孤獨的人。

  胡寶珠每走一步，都感覺腳下發飄。

  「怎麼樣了？結果出來了嗎？」

  「還沒有。」謝沖扭過頭來，右側的脖子上貼著一塊紗布。「大概得等個兩三天吧。」

  「哦哦，對不起，我睡過頭了，沒能陪你做這個小手術。一定很疼吧？」

  「沒事。」謝沖站了起來，說道：「這個連手術都算不上，幾分鐘就完事了。是我太沒出息了，非得找個人陪著。」

  「一個人來醫院太孤獨了，我願意陪著你。」胡寶珠毫不猶豫地牽起了他的手：「沒事的，結果一定是好好的。」

  「借你吉言。不過，你這樣牽著我的手，會不會讓別人誤會啊？」

  「我才不在乎呢。」胡寶珠大大咧咧地說道：「我又不是偶像，我不需要營造單身的形象。」

  謝沖握緊了她的手：「我之所以約你來，我也給你預約了一個檢查。」

  「啊？！」

  胡寶珠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謝沖戰術咳嗽了好幾聲：「你不是總是睡不好麼？這裡的睡眠醫學科是全國最好的，來試一下吧。」

  胡寶珠還沒來得及表達感動，謝沖便急忙說道：「你不是讓我對你好嗎？可別因為這一點小事就感動啊！這是我好不容易通過朋友約到的醫生，一定要好好跟他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