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災變前夕的最後寧靜

  孫薇薇已經注意在最後一排睡覺的李佳玉很久了！

  這個男生！

  這個差勁的男生！

  竟然在她與班級同學探討《愛與和平》班級節目時趴桌子睡覺？

  別人至少還捧她孫薇薇幾分場子，多多少少敷衍一下，偶爾還能講幾個弘揚人間真情的故事騙點眼淚……

  偏偏唯獨你這個傢伙，不僅對人不理不睬，還睡得像頭豬，這才剛剛大二開學耶！

  「李佳玉，你到底還想心不在焉到什麼時候？我主持的節目就那麼讓你不感興趣？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這就是你對班長的態度？」

  孫薇薇漲紅了臉踱到李佳玉面前，皺著眉梢，質問道。

  「誰……」

  

  李佳玉悶哼一聲，死氣沉沉地抬起頭來，像一塊朽木，他表情迷茫，毫無神采，簡直就像丟了魂似的。

  孫薇薇看得心中莫名一顫，她從沒見過有人的眼睛會宛如一潭死水，空洞得透著令人心涼的頹廢，她想到了一個詞——萬念俱灰。

  就像那將要在沙漠深處渴死的可憐人，更像病入膏肓、時日無多的重病患者，再無半點生機。

  「有好戲看嘍。」

  圍觀同學一陣躁動，交頭接耳——孫薇薇性格爭強好勝，而李佳玉性子有點軟，待人也是出了名的禮貌溫和，江湖傳聞這對性格迥然極端男女之間有一腿。

  不管這一腿是真是假，反正圍觀的醬油黨就是巴不得這對男女之間再次產生激烈的矛盾，然後上演喜聞樂見的狗血劇。

  聽到那些細微的討論聲，孫薇薇臉面更是掛不住，她耳根盡紅，咬唇不語，足足瞪了李佳玉半分鐘，才怒不可遏地喊道：

  「說你呢！給我起來！」

  「這聲音……這嗓音似曾相識，你是……你是孫…孫薇薇？」李佳玉眼睛裡的頹然、迷茫逐漸被巨大的驚恐所取代，周身如浸冰窖。

  「你不是已經被噬魂獸撬開頭骨，吸乾腦髓了嗎？不對……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明明已經瞎了，為何我還能看到東西……」

  他仿佛看到了什麼令他難以置信的東西，臉色大變，騰地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神色惶然，看著孫薇薇，看著曾經熟悉的同學，看著班上的一桌一椅，一牆一報，斑駁的色彩、陳舊的記憶讓李佳玉思緒萬千。

  「喲呵，還裝失憶咧。」

  「佳玉，別玩裝失憶這伎倆，太過時了，現在的妹子都不吃這一套……」

  「耶？莫非不是失憶，而是他重生？」

  「笨蛋！你看重生類小說看多了，這世上哪有重生這麼好的事？」

  圍觀的同學樂了，純粹就把李佳玉當成變著花樣來泡妞的。

  孫薇薇也是惱羞成怒，睜圓了眼睛怒瞪著李佳玉，狠狠一跺腳：

  「李佳玉！你就不能正經一點！你剛才惹我就是為了吸引我注意力？告訴你，你很無聊！」

  「……」

  李佳玉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想要極力聽清同學說的話，卻又一句也聽不進去，因為他感覺好像有幾百發雷霆霹靂在腦海里爆開，亂糟糟的一團，無數的遺憾，無數的悔恨，數不盡的痛苦一一浮上心頭，幾乎讓李佳玉窒息！

  （班會？哪一場班會？）

  （那場諷刺的《愛與和平》開學宣傳班會？）

  （我不是死了麼，為何還會……）

  （復活？不，不是復活，是重生！命運聽到了我靈魂的悲鳴，我竟然重生了！回到了末日的前一刻，也回到了一切悔恨的起點線！）

  （我可以彌補那些讓我悲痛欲死的遺憾……可以保護那些曾經逝去的、最寶貴的東西……）

  （命運無常，也許我會走上一條更加坎坷的道路，也或許我活得還不如上輩子那麼久，但至少……這一次，我還有翻盤的機會！）

  （哪怕賭上我的所有……）

  上一世的自己，還未脫去稚嫩，吃了好多好多的虧，只怪自己心太軟，誤交損友，第一次全校大逃亡就被為求逃命的損友推向吸血蟲……雖僥倖活命，卻元氣大傷，差點成了人干，哪怕後來恢復過來，但也在追逐實力的起跑線上落後於他人。

  因為自己的自以為是，給曾經效力的獵魔團惹下巨無霸級別的敵人，雷霆一怒下，整個獵魔團慘遭屠戮，血流成河，待自己恩重如山的團長被扒了人皮，凌遲處死，充作狗糧！

  悔不該不聽父親的勸告，孤身外出獵殺巨蟲，結果帶著一身傷病，奄奄一息地回到棲身之所，父親為了給自己交換一瓶修復液，自願被組織改造成「生化血屍」，一種只剩下殺戮本能的殭屍傀儡……

  怪自己當時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竟然察覺不到妹妹的心意，最終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權勢滔天之人帶走，本以為她可以找到安全溫暖的避風港，但最終卻遽聞她割腕自盡的噩耗……

  那個默默支持著自己的堂嫂，也因為受自己連累而被亂刀分屍；那些曾經的朋友大多悽慘度日，不知生死；那些與自己糾纏過的紅袖再無音訊……

  滿腔的遺憾，刻骨的悲愴，讓李佳玉追悔莫及，一次次在寒冷悲涼的夜晚被噩夢驚醒。

  曾有過成為強大戰士的機會，卻因自己手筋斷裂而錯失良機；曾有過成為烈焰舞者的可能，卻因為自己為還人情債而拱手讓人；曾有過繼承一大筆財寶的機會，卻因為種種原因而放棄……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值得牽掛的人全都離我而去，剩下的，只有許許多多刻骨銘心的仇恨，不共戴天的死敵宿敵……

  李佳玉只記得他上輩子再無一處容身之地，被蟲族、屍族等異族追殺，就連人類的各大勢力也把他往死里相逼，孤立無援的他最終舊傷發作，孤獨地死在一個黑暗潮濕的樹洞裡。

  沒人知道，那個讓天朝各大勢力焦頭爛額的野生召喚師、下賤的鄉村匪徒、被污為反人類巨梟、卻又在抵抗蟲族屍族入侵時作出傑出貢獻的黑暗召喚師李佳玉，年僅二十四歲，便埋骨長眠於這麼一個無名之地……

  一切的一切，又將重新洗牌！

  心中驀地湧起一股辛酸與惆悵，鼻頭一酸，熱淚滿眶，但李佳玉強忍著心頭的顫動，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恢復了鎮定，淡然一笑：

  「抱歉，我其實是逗你笑而已，看你積極參加班會工作，讓你樂一樂，沒想到弄巧反拙，惹你不高興，還鬧出了誤會……」

  依然是李佳玉那特有的溫和聲音，但不知為什麼，這次聽來，卻倍感厚實跌宕，少了幾分平和，多了幾分清揚，就像金石相撞。

  而他的笑容也與以前隱隱有著不同，至於有什麼不同，孫薇薇沒看出來，總之是一種很內斂、很輕淡的笑，與那些小白臉陽光帥氣的笑不一樣。

  孫薇薇就是喜歡看李佳玉的笑，她覺得李佳玉笑得很好看，雖然他不是她的男友。

  「好，既然你道歉，我也懶得追究，不過，你要加入『青年志願者協會』，周末的時候外出發發健康傳單、做做義工、清掃街道，反正你也閒著沒事幹。」孫薇薇開出了條件，在她看來，李佳玉總不會拒絕女生請求的，更不會拒絕她的請求。

  「青年志願者協會？呵……真是吃飽了沒事幹，真是抱歉，或許我沒那個空閒……」

  李佳玉忽然間一掃先前的笑容，嘴角扯起一絲淡淡的嘲弄，那股嘲弄看在孫薇薇眼裡，有如刀鋒。

  「吃飽了沒事幹？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你瞧不起青年志願者嗎？」

  孫薇薇心底莫名湧起一股慌亂，兩條眉梢糾結在了一起，白著臉怒指李佳玉。

  圍觀的同學也群起而攻之，聲討李佳玉，畢竟他們之中有不少就加入了「青年志願者協會」，李佳玉剛才不就是說他們吃飽沒事幹嗎。

  李佳玉唇角的譏諷味道更重，加快了語速：

  「青年志願者，是建立在勞動力過剩的基礎上，讓你們這些吃飽沒事幹的大學生發泄一下過剩的精力，滿足一下你們的榮譽感……可是，當你們朝不保夕，隨時都可能被蟲子分食、被同伴捅死，活得生不如死時，估計你們就不會再記得這個詞了……」

  李佳玉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2013年8月29，下午4點32分39秒。

  「時間也不多了，只剩下不到一分鐘，給家人打電話也來不及了……也罷，看在一場同學的份上，我再告訴你們多一點。」

  「大家都學過物理，應該知道一維是線，二維是面，三維是立體，四維就是在普通三維空間加了一條時間軸……以此類推，宇宙中存在著n維空間，這就解釋了，存在著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位面！」

  「廢話！這些我們當然懂！你別扯東扯西……」孫薇薇可不打算領情，大喇喇地插嘴。

  「聽我說完！」

  李佳玉搖了搖頭，不理孫薇薇的胡攪蠻纏，放出了第一顆深水炸彈：

  「半分鐘後，地球的表層空間將會發生震盪，並裂開無數的細小空間縫隙，同時，一股來自異時空的宇宙風暴席捲地球，讓地球的引力、氣候、地理等等發生巨變！」

  說到這裡，李佳玉看著依然一臉茫然與不信的同學，輕輕搖搖頭，嘴角掛著冷淡的苦笑，低沉道：

  「你們還不了解宇宙風暴的可怕，到時候……地球上絕大部分電子設備、精密儀器完全失效！也就是說，人類的文明科技文明，將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重打擊，你們的手機、電腦、空調，甚至是照明的電燈，女生用的按摩棍，一切生活密不可分的電器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都癱瘓掉，那將是一個……原始、黑暗、野蠻、血腥的人類末代社會啊！」

  李佳玉的神色一黯，苦笑成了無奈的自嘲，聲音壓得更加低沉，一字一頓道：

  「而這，僅僅是開始，還有更可怕、更致命的事情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