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五案之亡者語(下)
2024-11-20 03:46:16
作者: 聖者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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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定策
廷掾仔細看了看,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見他期期艾艾不說話,周紆示意親隨將木盤托到別的下屬眼前,經過他的提醒,眾人都注意到碎布上粘著的稻芒。
不過是些稻芒罷了,能證明什麼事情?
下屬們心中生起這樣的疑問,但看到廷掾那副神情,他們沒有一個人把這疑問說出來。
廷掾面色變化了好幾次,心裡也翻來覆去掙扎了好一會兒,終究是僥倖心理占了上風,他不想就此束手,因此強打起精神道:「大人,這不過是些稻芒,那能說明什麼問題?」
周紆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帶上來。」
看守城門的兵卒被帶上了大堂,衙署里不少人認識他,見了他之後便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周紆掃了他們一眼,他們立刻安靜下來。
「告訴本官,昨日和今日,是誰拉了稻草入城?」周紆問道。
這個問題周紆已經問過一遍,看守城門的兵卒應聲回答:「稟大人,廷掾大人昨日傍晚拉了一車稻草入城。」
眾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在廷掾身上,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眾人甚至覺得,早上那死屍的臉色比他的臉也要好看些。
「大人,冤枉,下官雖然拉了一車稻草,卻沒有拉那死人,或許是別人……」
「本官早問過了,昨日今晨只有你拉了一車稻草入城,如今天氣還熱,那死屍若是擺了兩天以上,必然有異味,但早晨本官卻沒有嗅到。」周紆冷笑了一聲:「還有,本官與那死屍對話,整個衙署就只有你一人找鈴下打聽,若不是做賊心虛,你為何急巴巴地去問鈴下?」
此前周紆「問屍體」的行動已經讓廷掾疑神疑鬼,而稻芒之事更是證據確鑿,現在又拿出鈴下的證辭來,接二連三的打擊密不透風,廷掾最後的希望也已經破滅,他只覺得天旋地轉,膝蓋發軟,撲嗵一聲就跪了下來。
他這一跪,也就意味著承認罪狀。周紆心中微微一松,他本來以為廷掾會負隅頑抗,因此還準備再裝神弄鬼嚇唬他一番的。
「說,你是如何殺人移屍的!」周紆冷笑了一聲,他冷笑的時候下屬們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大人,大人饒命!」廷掾已經失去了繼續抵抗的勇氣,他再也沒有往日那種陰陽怪氣的驕傲,而是拼命地磕頭:「雖然那屍體是小人拉來的,可人卻不是小人殺的,大人饒我啊!」
周紆臉上的笑容剎那間收斂了,他的眉頭又皺在一起。
本來他突然喝問廷掾,目的就是要乘廷掾方寸大亂之際,弄明白最後的疑問:那死者是誰,挺掾又是為何殺死他。可是現在看來,那死者真不是廷掾所殺,也就是說,從廷掾這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周紆可以肯定,廷掾現在不是在撒謊,他沒有那個膽子。
沉默了好一會兒,周紆又坐回位置上,也不讓廷掾起身,出言問他道:「那死者不是你殺的?」
聽到周紆這樣問,廷掾怔了怔,接著明白周紆所謂的與死屍對話全是裝神弄鬼,他心中極為懊惱,但這個時候後悔已經晚了。他能做的就是儘可能替自己脫罪,特別是要把殺死死者的嫌疑洗盡。
「大人,那屍體是小人在城外見到的。」廷掾一邊擦著冷汗一邊分辯道:「小人只是想為難一下大人,哪裡有膽子去殺人?」
「哼,休要巧言欺瞞,本官早就知道,你當廷掾這些年來,欺上瞞下的事情沒有少做過,若是仔細追究,你手頭上幾條人命總是有的!」周紆嚇唬了一句,但自覺多此一舉,這個廷掾是狡猾的胥吏,他現在反應過來,便不是那麼好唬弄的。因此,他頓了頓又道:「你且說說事情經過,本官自會辨明真假!」
「小人是昨日下午從城外回來時見到這屍體的……」
恢復鎮定之後,那個廷掾說起話來就不再結巴,條理非常清楚。他昨日出外拜訪召陵當地的大姓世家,喝了些酒後乘車回來,在路邊的溝壑里看到這具屍體。當時屍體還很完整,身上看不到傷口,廷掾見了之後靈機一動,這段時間他正為如何削減周紆的威信而傷腦筋,這具屍體是個好機會,於是他便拖來稻草,將屍體藏入其中拉進城。為了讓事情顯得更加詭譎,同時也增加周紆處理的難度,他還專門把屍體的手、足都砍了。。
「事情便是如此,小人雖然有戲弄大人之意,卻沒有殺人,還請大人明鑑!」說完之後,廷掾長跪伏下,恭謹無比。
周紆冷冷掃了他一眼,雖然明知他未必是真心誠意的,但至少他將這姿態做出來了。他沉吟了會兒,不準備就此放過廷掾,因此沉聲說道:「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自己不是在欺瞞本官?」
廷掾怔了一怔,剛才他要周紆拿出證據,結果沒多久周紆又要他拿出證據來。他做出這件事情時只恐別人知道,哪裡會有人給他作證,因此他思前想後好一會兒,這才真正慌了:周紆完全可以借著這件事治他死罪!
「小人那日在城外發現屍體,屍體身上沒有傷痕,只有嘴邊有些血跡,小人只道是路邊的餓脬,才敢拿來為難大人,小人哪有膽子殺人?」廷掾一邊說一邊哀求:「還請大人明鑑,小人實在是沒有殺人啊!」
「你有膽子欺瞞為難本官,卻沒膽子殺人?」周紆冷笑著道:「你說的話,本官根本不相信!」
「大人,小人所說真的句句屬實,大人天縱英才……」廷掾說到這卻梗住,不知道是該繼續吹捧周紆還是痛哭求饒。他急得拼命眨著兩隻眼睛,用滿是哀求的目光掃向大堂中的同僚,希望他們當中能有人站出來為他說上幾句好話。
然而,他失望了,平日裡和他關係不好的人臉上神情是幸災樂禍,和他關係還算好的同都避開他的眼神。
這個發現讓廷掾心中憤然,以往有好處的時候,自己從未忘記過他們,可現在遇到麻煩,他們竟然無人伸出援助之手。他有心找個由頭將這些往日的「好友」都攀咬出來,但暫又想不出什麼辦法,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就在周紆會放他一馬上,因此顧不得體面,撲過去緊緊抱住周紆的腳:「大人……大人饒我,大人英明,明察秋毫,便是那死屍也能察出蛛絲螞跡來,自然知道小人沒有誆瞞!」
「本官自廷尉史位置上出仕,熟悉我朝律令法規,可沒有哪一條說這可以為證據的。」周紆不為所動,仍然用廷掾的話回擊他:「你好生在獄中呆中,如果真如你所說,本官定然會還給你一個清白。」
廷掾還在哀泣,早有兩個得了周紆眼色的差役上來,將他從周紆腳下拖開。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廷掾算是完了,即使那死者真的如他所言不是他殺的,他了不可能再在這個重要職務上幹下去。因此,那兩個差役為了討好周紆,拖開廷掾時下手很重,廷掾痛得哇哇大叫,最初他抱著周紆哀求時的哭聲是假的,但現在的嚎哭聲則是真的了。
見曾經極為風光的廷掾如同只癩皮狗一般被拖出去,大堂中的吏卒都不寒而噤,看著周紆的目光更加敬畏了。
周紆捻著鬍鬚微微眯起了眼,這是他習慣性動作,每當他思考時就會如此。僚屬們神情變化他都看在眼中,但周紆還不滿足,只是懾服這些胥吏,根本用不著他花費什麼心思。他想要做的,是徹底查出那個死者死亡之謎。
他向來不信任衙署中的僚屬,在他看來,這些人欺上瞞下貪贓枉法,只可以以威制之而不可以德服之,因此,有事情他不喜歡與僚屬商量,只是一個人靜靜沉思。僚屬們等了好一會兒,既不見他說事,又沒聽到他說散了,禁不住又疑神疑鬼,相互間擠眉弄眼地使起了眼色。
「鈴下。」過了好一會兒,周紆終於出聲了。
「小人在!」鈴下精神一振,廷掾被抓了,也就意味著衙署里空出了一個位置,只要周紆推薦,他便可以暫時代理這個職務,雖然他明知這是痴心妄想,但卻還是忍不住去期盼。
「你領人去將那屍體刨出來,帶回衙署。」周紆下達了一個讓人不可思議的命令。
「這……這……」即使鈴下一心想奉承周紆,可是突然聽到這個命令還是大吃一驚。漢人敬事鬼神,又講究入土為安,那死者既然已經下葬,就不應該再打擾了,因此,鈴下心中頗為猶豫,不知道應該不應該去做。。
「讓你去你便去!」周紆眼睛一瞪,根本不給他多加解釋。
鈴下吃他一吼,慌忙轉身出了門,因為走得急,險些因為踩著自己腳而摔一跤。他狼狽的模樣落到眾人眼中,卻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周紆又轉向另一位掾吏:「你去張榜宣告,廷掾因殺人而入獄,現在要尋苦主,死者家屬速來認領屍體,本官將派人去抄沒廷掾家財,一半沒入官庫,一半賠償給苦主。」
他這一連串的命令再次讓屬吏們吃驚不小,其實在場的眾人沒有誰相信廷掾會殺人,從周紆方才所說的話來看,他其實也不確定廷掾殺了人。可是如今罪還未定,周紆卻已經定了懲罰,這未免有些太唐突了。
有心思靈敏地想到將廷掾家財一半沒入官庫之事,以周紆如今在召陵的權勢,這沒入官庫與沒入他家私庫沒有什麼區別,莫非是周紆垂涎廷掾家中富裕,借著這個藉口中飽私囊?
周紆沒有理會這些胡亂猜想的下屬,停了片刻,他仔細思索自己的布置,覺得沒有什麼漏洞了,但為了防止萬一,他又吩咐功曹道:「去牢里問問廷掾,他將死者的手足拋到哪兒了,都給我找來。」
在他命令之下,召陵相的掾屬們象被鞭子驅趕的馬一樣飛奔起來,寫在布帛上的榜文被傳到四里八鄉,已經埋下的屍體又被運回了衙署,不過屍體被砍斷定四肢卻沒辦法找回來,因為廷掾將之扔進了河水中。
鈴下的臉與那具被運回的屍體差不多,都是慘白,見到周紆,他是敢怒而不敢言。為了將這屍體挖回來,他可擔了不少驚嚇,還被人痛罵了一番。周紆沒去理睬他,將屍體身上的衣衫全部剝了,再次查看起來。
屍體身上沒有任何傷痕,除了被廷掾砍斷的四肢之外,廷掾說他發現屍體時便沒有看到外傷,只是嘴角有血跡。周紆現在還可以從屍體嘴邊看到隱約的血跡,湊近了還能嗅到一股腥臭味。
見到周紆再次湊到屍體嘴前,仿佛是在傾聽死者說話,滿堂的屬吏都覺得心驚膽戰:上次周紆玩這一手將廷掾送入了大牢中,這次他再玩這一手,又會害得誰進牢房?
周紆並沒有急於解開他們的疑惑便讓他們散了,這些屬吏在回家的路上少不了議論紛紛,雖然在他們口中周紆是刻薄寡恩之人,但他們也無法否認,周紆憑藉自己的聰明才智,給廷掾布下了一個陷阱,並將廷掾移屍一案審問得明明白白。
這一日來發生的事情,象是長了翅膀的鳥兒般從他們的口中傳了出去,迅速傳遍了整個召陵。
六、堂斷
廷掾神情木然地坐在稻草之上,呆滯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牢門的大門,嘴唇神經質地哆嗦著,不停地喃喃自語,但他說的話誰都聽不懂。
被關進大牢才短短的三天,他已經近乎崩潰了。以往他沒有少送人進入這裡,甚至他進來的時候,便有好幾個囚徒幸災樂禍地對他大叫大嚷,還威脅他要將他打成肉餅。
牢里的味道極為難聞,人糞便、汗水還有什麼東西腐爛後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腥臭無比的氣味。最初被投進來的時候,廷掾連隔夜飯都吐了出來,以往他來大牢,都只是匆匆掃上兩眼便離開,哪曾在這裡多呆過!
還有饑渴,普通人家過日子,每日就是兩餐,而廷掾則不然,他享受慣了的,不僅一日三餐,還有點心宵夜,可在這大牢里,就連乾淨的水都很難喝到。
恐懼、窒息、饑渴,廷掾還沒有受刑,就已經覺得無法忍受了,如果周紆現在問他那個死者是不是他殺的,他一定會一口承認,為的只求一個痛快的判決。現在這樣的日子,生不如死。
「瞧咱們的廷掾大人,端坐如鐘啊。」兩個守在牢里的獄卒百無聊賴,便拿廷掾打趣。以前廷掾在他們面前總是趾高氣揚頤氣指使,如同驅使犬馬一般驅趕著他們,現在卻落到他們手中,他們如何會不報復。。
廷掾沒有理會他們,最初進來的時候,他還與他們爭執,可現在,他已經學會無視他們的冷嘲熱諷了。
「吱呀」的刺耳聲音傳來,廷掾眼中恢復了幾許生機,他抬起頭,期盼地望著牢門。召陵的牢房是地牢,半截埋在地下,用柵欄隔成一間間小囚籠,對於縮在囚籠里的犯人來說,門是開在頭頂上的。因此,當頭頂的光芒射進來時,所有的囚犯都不安地躁動起來,有人大聲喊冤,也有人大聲咒罵,直到獄卒用皮鞭狠狠地抽打了幾個叫得最凶的人,他們才算安靜下來。
在適應了大門射入的光線之後,廷掾失望了,進來的不是召陵相周紆,而是一個他叫不出名字的獄卒。新進來的獄卒手中捧著一個大食盒,笑嘻嘻地對同伴說道:「有好吃的了,快來快來!」
從那食盒中,他拿出了一小壇酒,還有四個菜。酒菜的香味立刻沖淡了牢房中的異味,所有的囚犯都在咽口水,廷掾也不例外。
獄卒們將酒菜擺開,就在眾囚徒面前大吃大嚼起來。廷掾覺得有些不對,他低下頭去思忖了一會兒,猛然又抬頭,用力搖著柵欄:「那些酒菜是我的,是我的!」
在饑渴中掙扎了三天,他已經顧不得其餘了。
新進來的獄卒怔了一怔,另一個獄卒不耐煩地喝道:「你說是你的便是你的?你不是在大堂之上問周大人有何證據麼,那麼你有何證據說這些酒菜是你的?」
「那食盒是我家的!」廷掾用力咽著口水,死死盯著桌上的酒菜,獄卒們每撕咬一口,他都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
新進來的獄卒哈哈一笑:「不愧是廷掾大人,連自家的食盒都認得出來,實不相瞞,這確實是尊夫人托我給你帶來的。」
廷掾聲音嘶啞地道:「那你為何……為何……」
話問出一半,他就醒悟過來,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手掌大權的廷掾,而只是一個階下囚,這些獄卒怎麼會老老實實地將家人送來的食盒交給他?
「自然會給你吃的。」那獄卒大笑起來:「喏,拿去。」
獄卒說完之後,將一塊啃得精光的骨頭扔了過來,那骨頭落在廷掾腳邊上,廷掾還沒有反應過來,身後立刻有人推了他一把,使得他重重撞在那柵欄上,緊接著,同籠的一個囚犯拾起那塊骨頭,塞入口中大嚼。另兩個下手晚了的囚犯對著搶著骨頭的拳打腳踢,可那搶著骨頭的任他們打,也不反抗。
廷掾用怨毒的目光盯著那個獄卒:「你如此羞辱我,便不怕我出獄之後報復你麼?」
「出獄?」獄卒象是聽到極為滑稽的笑話一般狂笑起來:「廷掾大人,你莫非不知道咱們現在周大人過去的事情?」
廷掾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滿是出去後復仇的念頭,哪裡還靜得下來想周紆的舊事。他哼了一聲:「周大人過去有什麼事情?」
「周大人曾任勃海太守,那個時候他是如何對等牢獄裡的囚徒的?」獄卒的狂笑變成了冷笑:「這些日子周大人風頭正勁,他的舊事可是傳遍了咱們召陵,就連整日看守著你們這些豬狗的我,也聽到了不少呢。你還想報復我?還想活著出獄?」
廷掾臉色剎那間變成了死灰色,獄卒的話提醒了他,讓他想起周紆在勃海太守時的舊事!
那時每當朝庭有大赦天下的旨意抵達勃海,周紆都會躲避不出來接旨,先派使者去下屬各縣,把獄中等待行刑的囚犯全部殺了,然後才出來迎接詔書。此時死囚都已經死去多時,詔書中所謂的赦免也就根本不可能得到執行,周紆被免官,也與這件事情有密切的關係!
若是周紆在召陵也玩這一手……廷掾幾乎是死定了,就連皇帝天子的赦免詔書也救不了他!
「想起來了?」獄卒輕蔑地撇著嘴:「你這……」
他話還沒有說完,牢門再度被人打開,緊接著,有人捏著鼻子從上面喝道:「大人有令,將廷掾帶出來!」。
獄卒臉上的輕蔑神情立刻消失了,他們面面相覷,周紆將廷掾投入大牢後就不聞不問,他們以為這廷掾就要被困死在牢中,這才敢欺凌他,可現在周紆突然又要見廷掾,難道說,廷掾的案情還有反覆?
「大人英明,知道我是冤枉的,現在必然是將我放出去。」廷掾仿佛從黃泉又升到蓬萊仙境,枯敗的臉上剎那間竟然有了血色:「你三人等著,等著!」
上面催得急,獄卒們不敢玩什麼花樣,雖然相互擠眉弄眼地,卻不得不將廷掾帶出了牢門。初立於陽光之下,廷掾只覺眼睛都無法睜開,他晃了晃身軀,身後的那差役扶住他他才站穩。
再見到周紆的臉時,廷掾發現自己竟然不太恨他了,相反,周紆命人將他從牢中提出來,反而讓他萬分感激。
他用陰毒的眼神掃過周圍的人,這些人過去是他的同僚,可當他在牢里的時候,不但沒有去看他,甚至於關照牢頭對他好些的都沒有。
他這個神情看到周紆眼中,周紆捻著須,露出別人難以查覺的笑意。
「廷掾,你可認識這婦人?」在廷掾自覺地跪下之後,周紆問道。
順著周紆所指,廷掾才注意到還有一個戴孝的婦人跪在大堂之上,廷掾仔細看了看,卻根本不認識。
「大人,小人不認識。」他老老實實地回答,不敢多說一個字。
「可這婦人卻控告你,說你殺了她的丈夫。」周紆慢悠悠地道。
「大人明鑑,小人自三日前就進了監牢,如何去殺他的丈夫……」廷掾為自己辯了一句,但立刻醒悟過來:「這婦人的丈夫……莫非就是那死人?」
「這婦人的丈夫正是那日被你移到寺門前的死人。」周紆微微一笑。
雖然在牢里的時候,廷掾多次想到如果周紆再問他那死者是不是他所殺,他一定要立刻承認好求個痛快,可是事到臨頭的時候,他的勇氣又煙消雲散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只要還活著,哪怕是被困在囚籠之中,畢竟還有希望。
「大人明鑑,小人以前從不認識那死者,遠日無冤近日無讎,怎麼會殺他?」廷掾偏著腦袋死死盯著那婦人,恨不得把她撕碎吞吃掉,但受了幾次教訓,他已經明白在周紆面前還是老老實實的為好,因此只是跪著分辯。
「還請大人為小婦人做主,還小婦人那枉死的丈夫一個公道!」那女子用袖子掩住臉面,痛哭失聲。
周紆用手指頭輕輕敲打著桌面,卻不說話,只是盯著廷掾,廷掾渾身顫抖,又是氣憤,又是恐懼,在周紆的目光威逼下,他也只能重重磕頭乞求周紆。
「兀那婦人!」見廷掾額頭都叩出血來了,周紆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他這才開始問話:「且將情形再說一遍,本官要廷掾心服口服!」
那女子收聲不再哭泣,她口齒倒也伶俐,一件事情給她說得極有條理。周紆已經聽過一遍,而廷掾卻不曾,這關係到他的生死,因此側耳仔細傾聽。
原來那女子娘家姓崔,夫家姓鄭,她丈夫是常年在外販谷的商販,小半年才能回家一次。前些日子托人帶回書信,說最近會回來,可是那卻一直未見到人,直到聽說官府張榜尋找苦主,這才來衙署察認,果然認出那屍體就是她丈夫。
「就只有這些麼?」聽完她的控訴之後,周紆問道。
「就這些,小婦人也不曾想到竟然是廷掾大人害死了丈夫,小婦人丈夫向來安分守己,不知是哪兒得罪了廷掾大人,竟然遭此毒手!」那崔氏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廷掾,你有何話要說?」
在崔氏說話的整個過程中,廷掾都保持了凝神傾聽的姿態,既沒有打斷她,也沒有為自己辯白,周紆看了心中極是滿意,此時見那崔氏話說完了,便轉向廷掾。
「小人冤枉。」廷掾重重叩首:「那姓鄭的與小人無冤無仇,小人實在是沒有殺他!」。
周紆哂笑了一下,問來問去又回到剛開始了。他捻著須,閉目沉吟許久,在這思考的過程中,還不時從眼縫中偷偷看廷掾與崔氏。過了好一會兒,他有些苦惱地道:「廷掾說的也是,若是無冤無仇,為何要殺那姓鄭的?」
「大人容稟,小婦人的丈夫外出販谷,此次是獲利返鄉,身上應該攜有錢財。」那崔氏一邊哽咽一邊說道:「廷掾定是見財起意,殺了小婦人丈夫,又奪走了錢財!」
周紆如夢初醒,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聲音之大嚇得廷掾與那婦人都是一顫:「對極,對極,若不是你這婦人提醒,本官倒忘了這個。廷掾,那姓鄭的攜帶的錢財定然是被你吞沒了,來人!」
兩個上差上前一步道:「請大人吩咐。」
「你們兩個帶人去廷掾家裡查沒他的家產。」周紆略微停了停,看了那崔婦人一眼:「其中一半收入官庫,另一半就與這婦人。」
「遵命!」在廷掾尖叫喊冤聲中,那兩差役興致勃勃地出了衙署,廷掾家中富有,抄他家可是一個美差。
「崔氏,你且回去,明日帶人來搬運家當。」吩咐完之後,周紆不理睬廷掾,而是對崔姓婦人道:「廷掾家中富庶,即便是一半家財,恐怕也要幾輛大車,你別空手而來。」
他後面半句說得和顏悅色,與他一向冷竣完全不同,那崔婦人聽了連忙叩首,忙不迭地稱謝後退出了衙署。
「冤枉,大人,小人冤枉啊!」那廷掾還在喊冤,周紆卻象是什麼都沒聽到,招手叫來一個掾吏,在他耳畔低聲吩咐著。那掾吏最初臉色一變,似乎聽到什麼很吃驚的吩咐,然後就用力點頭,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給本官將書房桌上的木簡拿來。」吩咐完那掾吏之後,周紆又回頭對一個親隨說道。
廷掾驚愕地抬起頭來,與周紆凌厲的目光相對,他心中一顫,又低下頭去,沒有再高聲喊冤,只能老老實實地跪伏在那,一動也不敢動。
親隨很快給周紆拿來了一冊木簡,周紆打開木簡搖頭晃腦地看著,仿佛公堂上已經沒有別的事情了。
七、解疑
周紆津津有味地讀著書簡,廷掾則驚疑不定地伏在地上,心裡時起時落。
他自家事自家明,移屍刁難周紆的事情確實是他做的,可殺人的事情卻和他無關。周紆把他從牢里提出來,不輕不重地問了兩句案子,就草率做出判決,並且將他晾在這大堂之上,讓他不知是禍是福。
僅從周紆的判決來看,他不僅要面臨大禍,就連他的家人也要被連累。可如果那麼簡單的話,周紆就該將他再送回大牢中,為何會將他扔在這不聞不問?周紆自己也在大堂之上看書,而不是回到書房,顯然是在等待什麼事情。
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改變這個案子的判決麼?
思來想去,廷掾能得出的唯一結論就是這位召陵相大人手段實在高明,自己得罪他,是愚不可及的蠢材。
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廷掾膝蓋都跪得麻木了,但現在他對周紆已經心生畏懼,沒有周紆發話,他連直起身子都不敢,更別提站起來。
正當他覺得自己就要禁受不住的時候,衙署外頭傳來一陣喧譁,隱約似乎有人在喊冤。廷掾心中一震,難道是差役去抄自己家,惹得家人來喊冤了麼?
沒多久,那兩個負責去抄他家的差役得意洋洋地回到大堂之上,同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那個後來得了周紆吩咐的掾吏。被他們帶上來的,卻不是廷掾的家小,而是崔婦人和一個陌生的男子。
周紆放下書卷,用冰冷的眼神盯著崔婦人,崔婦人神情驚慌,不停地喊冤,而那個陌生的男子也是眼睛亂瞄,一副慌慌張張的模樣。
「啟稟大人,大人果然神機妙算,這男子半道上攔住崔婦人,兩人密語之時被小人捕獲。」差役上前奉承道。。
「做得好。」周紆點了點頭,又看向那個掾吏。
掾吏拱了拱手:「下官已經派人去將崔婦人居處的亭長和里正傳來。」
周紆這才轉向那婦人,他冷笑了一聲:「崔氏,你幹的好事!」
崔婦人渾身一抖,她偷偷看了那個陌生的男子一眼,然後跪下叩首:「大人,小婦人冤枉,不知為何被上差帶回來。」
「好你個伶牙俐齒的狠心婦人,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周紆冷笑了一聲,又問那男子:「你是何人?」
那男子神情雖然有些驚慌,卻沒有跪下來,他只是長揖了一下:「回大人的話,小人姓許,單名恪,召陵許氏族人。」
「召陵許氏?」廷掾抬起頭來看了這姓許的一眼,終於認出,他確實是許氏家族的旁支。只不過在許氏家族中,他因為不學無術而名聲不顯。
「本官問話竟然不跪,給本官拖下去打。」周紆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直接給差役下令。
許恪這才慌了,許氏是召陵的世家大族,向來官吏都對他們客客氣氣,哪有這說翻臉就翻臉的。他想要聲辯,可是差役們都畏懼周紆,聽得周紆令下,根本不給他出聲的機會就拖了出去。片刻之後就傳來杖擊之聲和慘叫聲,那崔婦人聽得臉色都變了。
周紆又轉向她:「崔氏,本官料你心中還存有僥倖,現在就讓你心服口服。」
他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用手一指廷掾:「這廷掾雖是膽大妄為,但殺死你丈夫的事情卻不是他做的。」
崔氏臉色變來變去,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聽到周紆這樣說,下意識地點了一下頭。
「你這婦人初來見本官的時候,本官就見你哭而不悲,嚎而不傷。」周紆冷笑了聲:「那時本官就知道,你根本不關心你丈夫的生死。」
「大人……」崔婦人要為自己分辯。
「住口!」周紆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你有一個最大的破綻,你還未認屍,就先穿了這一身孝服!」
這一句話讓那崔婦人剎那間癱了下去,別的可以辯解,她身上的孝服卻無法辯解。她明明是在衙門前認屍,可在認屍時她身上就已經穿好了孝服,難道說她有先見之明,在認屍前就已經知道自己丈夫死了麼?
「你穿著孝服來認屍,因為你早就知道那死者是你丈夫,原因無它,廷掾這蠢材移屍寺門的事情全召陵的人都知道了。本官讓下屬吏卒大加宣揚,就是要引出你這既狠且貪的毒辣婦人!」
「本官還怕這樣引不出你來,又命人張榜聲稱要將廷掾家產的一半補償苦主,依本官想來,殺人兇犯一般是既兇殘且貪婪的惡徒,見到這餌,豈有不吞之理,果然不出本官所料……」周紆冷笑了一聲,又繼續說道:「雖然本官初見到你,就斷定你與殺死你丈夫之事脫不了干係,但想你一介婦人,如若沒有外人挑唆,哪有膽量謀殺親夫,這外人十之八久就是你的姦夫。為了釣出你那姦夫,本官特意當著你的面提審廷掾,讓你對本官深信不疑,暗地裡本官卻遣人跟在你背後。哼,本官料想你姦夫心中焦急,定然會攔住你於無人處問話!」
「大人!」廷掾聽到這裡,心中一塊大石才算落地,悲喜交加地呼了一聲,誠心誠意地給周紆磕了三個頭:「大人明鑑!」
周紆捻須斜睨那癱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崔姓婦人,絲毫沒有得意之色,也沒有理睬廷掾,而是冷冷地道:「崔氏,你此時還不招供,非要本官上大刑麼?」
崔氏終究是一個普通婦人,見識並不多,被他連番話語說得已經魂飛魄散,而且被她倚為靠山的那許恪現在正被拖在外頭乒桌球乓地杖擊,那忍痛不住的呼嚎聲更是讓她心膽俱裂。她面如死灰,不敢正視周紆,終於悲呼道:「大人,民婦……民婦願招了!」
原來這崔氏生得有幾分姿色,嫁的卻是一個商賈,這讓她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偏偏她丈夫常年外出販谷,有時隔上兩三個月才回家住上一段時間,崔氏獨守空房,便被鄰村的許恪所勾引。。
許恪雖然總是以召陵許氏族人自稱,實際上在召陵許氏中他只算是旁支,在族中地位無足輕重,但他卻對崔氏自吹自擂,讓崔氏以為他在召陵許氏中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兩人勾搭上後,因為崔氏的丈夫,那個死者常年在外,便起了做長久夫妻的念頭。
特別是聽說死者最近做成一筆大生意,賺錢回家準備買地不再外出後,他們一來起了貪念,二來也怕被死者知曉,於是許恪便出了主意,要尋機謀害死者,
死者前些日子回家,因為歸心似箭,所以是半夜才到村子,在問明死者沒有被人看見後,崔婦人起了歹心,用早已準備好的毒藥毒殺了死者,再由許恪乘夜拋屍野外。
聽到崔婦人把案情一一交待清楚,廷掾可以說是喜出望外,他身上的殺人罪名總算可以洗脫了。
「果然如此。」周紆聽完之後冷笑了聲:「把那許恪帶上來!」
屁股打得皮開肉綻的許恪是被差役拖上公堂的,見到崔婦人癱在那流淚,他立刻意識到真相已經被揭穿了,他立刻匍伏在地,大聲哭嚷起來:「大人,小人有罪,小人有罪!」
「你有何罪?」周紆捻須看他,眼中寒光閃爍。
「小人不該見色起意,被這不守婦道的崔氏勾引,與她私通,更不合被她花言巧語所矇騙,拋屍野外。」許恪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道:「只是大人容小人稟報,小人雖然與崔氏私通,可毒殺她丈夫的卻是她一人,與小人無關啊!」
他見機極快,發覺事情敗露,便立刻承認了幾項較輕的罪名,卻將殺人的罪責全部推到了崔婦人身上。崔婦人本來就心膽俱裂,突然聽到這個,只能指著許恪渾身發抖,卻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人乃召陵許氏子弟,雖然不肖,卻也不是謀人性命的兇徒,大人明鑑,大人明鑑!」許恪沒有理崔氏,拼命地向周紆叩頭。
他這番話另有深意,一方面,他將主要罪狀推到崔氏身上,自己承認了輕微的罪責,這便給了周紆從輕發落的藉口;另一方面,他反覆強調自己的身份「許氏子弟」,暗示周紆自己有背景,引起周紆的顧忌。若是一般的地方官吏,很有可能就坡下驢,便依著他的暗示斷案,可惜,他遇到的是周紆。
周紆對於這些地方上的豪強世家原本就切齒痛恨,落到他手中,哪裡還管那麼多。他冷笑了一聲,看了看許恪:「依你說來,這殺人之事應該由崔氏一人承擔?」
許恪低頭叩首,看不到周紆臉上的表情,只是聽了他這樣說,心中便是一喜,忙不迭地回道:「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昔日高祖皇帝入關中時,與關中百姓約法三章,第一條便是殺人者償命。」周紆看了看崔氏,這個婦人已經涕淚橫流,滿臉都是絕望之色,但周紆絲毫也不覺得同情,相反,他心中隱隱有種快意,因此他繼續說道:「況且,這崔氏謀害的是親夫,太史公有言,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注2)。董仲舒亦云,丈夫雖賤皆為陽,婦人雖貴皆為陰(注3)……」
聽他搖頭晃腦地引經據典,那崔婦人自知必死,加之又被許恪剛才的表現又傷透了她的心,因此倒沒有什麼異樣出來,倒是許恪,他多少讀了些書,聽得心中暗自歡喜。因為在他想來,對崔氏判得越重,也就意味著崔氏將一個人承擔責任,分擔到他身上的自然就輕了。
但就在他嘴角微微翹起的時候,周紆又冷笑了一聲:「本官早就聽說召陵許氏為當地大家,世代皆有賢者出。至於你這許恪,先是見色起意勾引有夫之婦,後又離間他人夫妻教唆殺人,這等行徑,豈是召陵許氏子弟能做得出來的?想來是假冒名門,妄圖僥倖脫身,本官判你與這婦人同罪!」
他這番話一說出來,許恪是當場愣了,而廷掾則暗暗叫好。
周紆給許恪安了個假冒名門的罪名,既給了許氏家族一個台階可下,又讓許氏家族不得不慎重思量,許氏家族要替許恪出頭,那麼就必須承認做出這些不名譽事情的是自家子弟。要知道,此時大漢官員的選拔,大多採用推舉制度,好的名聲,諸如「孝」、「廉」都是出仕為官的憑藉。一個無關緊要的旁支子弟,與整個家族的名譽相比,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將這兩人帶入死牢。」不等許恪反應過來,周紆又下令道:「替我送個口信給許氏族長,有一浪蕩子冒充許氏子弟為非作歹,證據確鑿,問他們是否要來認人。」
許恪此刻如同那崔婦人一般,完全癱了下去,他明白周紆這口信傳到的後果,召陵許氏即使恨周紆入骨,也只能在以後尋機報復,在他的這件案子上,不但不會介入,恐怕還要捏著鼻子對周紆道謝。畢竟,周紆是在「維護」召陵許氏的聲譽。
崔姓婦人突然發出瘋狂的笑聲,她咬牙切齒地指著許恪,全然忘了自己也將被投入死牢,原本說不出的話如今也脫口而出了:「活該,活該!」
在差役將許恪與崔婦人拉下去之後,周紆慢悠悠地踱到廷掾身前,廷掾仍然跪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廷掾請起。」周紆伸出手虛虛扶了一下。
「大人!」廷掾此刻對周紆的手段已經是服氣得死心塌地了,他又給周紆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來。因為跪久了,血脈有些不暢,他站起來之後踉蹌了一下。
「廷掾,你雖然未曾殺人,但刁難上官,也是不小的罪名。」周紆掃了他一眼:「本官判你笞十下,你可服氣?」
廷掾何止服氣,在經過這一番事後,只是笞十下便得脫身,他已經是喜出望外了。
「從今往後,你在本官手下做事,當盡心盡力,不可以再敷衍塞責,否則本官絕不輕饒!」緊接著,周紆又拋出了一個大餌。
聽到自己還能在周紆手下任職,廷掾的喜出望外立刻變成了感恩戴德。他嗵一聲又跪了下來,哽咽著說道:「大人凡有所命,小人必當竭盡全力!」
他的喜悅並沒有傳染給大堂中其餘的佐吏與差役們,相反,見到明明倒下了的廷掾又站立起來,這些胥吏臉上的神情極為精彩。
周紆將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他捻須微微一笑,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召陵相衙署中再也沒有膽敢陽奉陰違的人了。
注1:兩人皆是西漢末東漢初著名的方士。傳聞任文公能預知凶吉,一次與同僚齊去辦事,提醒同僚速速離開,同僚不聽,全部被叛賊所殺,唯有他一人倖免;又曾於大旱之時向刺使預言會有洪災,刺使不聽,結果數千人遇難,而任文通自己預先準備大船因此安然無恙;他還預測到王莽時天下的亂局,讓全家老小每天都負重繞屋快跑數十圈,別人都不知道原因,後來兵荒馬亂,逃亡者很多都半途被追上殺害或者凍餓而死,他全家卻背著糧食衣物奔走如飛,全部倖免於難。郭憲在建武七年時隨同光武帝劉秀去洛陽城南郊祀,在這個過程中他突然向含酒向東北方向噴了三次,有人彈劾他失儀不敬,他向光武皇帝解釋說是為了撲滅山東境內的火災,沒多久山東境內一地果然上奏說在郊祀時發生了火災。
注2:司馬遷在《史記·外戚世家》的序言中所說。
注3:《春秋繁露》中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