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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三百七十八章觀音出山(兩章合一)

2024-11-21 03:59:00 作者: 肆胖子

  那妖見孫悟空居然怕煙,心下就是一喜,當下將嘴巴一鼓然後又噴一口,那漆黑的濃煙之中,又帶著點點火星,直將孫悟空整個籠罩進去,那行者當不得,縱雲頭走了。那妖王卻又收了火具,回歸洞府。

  這大聖一身煙火,炮燥難禁,徑投於澗水內救火。怎知被冷水一逼,弄得火氣攻心,三魂出舍,可憐氣塞胸堂喉舌冷,魂飛魄散喪殘生!八戒與沙僧聽得呼他聖號,急忙解了馬、挑著擔奔出林來,也不顧泥濘,順澗邊找尋,只見那上溜頭,翻波滾浪,急流中淌下一個人來。

  沙僧見了,連衣跳下水中,抱上岸來,卻是孫大聖身軀。此時那孫悟空的身上還有那火苗隱現,全身被熏的污七八糟,有些地方的毫毛已被燒了一個乾淨,裸露的皮膚上還燙出了一個大燎泡,沙僧眼睛瞧的明白,這分明是火毒入體的表現,當下也沒有遲疑,就是一口九陰弱水噴出,才解了猴子的火毒,然後一看噫!你看他蜷倦四肢伸不得,渾身上下冷如冰。沙和尚雖然和孫悟空是各為其主,但是在一起數年,還是有了一絲友情,不由滿眼垂淚道:

  

  「師兄,可惜了你,億萬年不老長生客,如今化作個中途短命人!」

  八戒笑道:

  「兄弟莫哭,這猴子佯推死,嚇我們哩。你摸他摸,胸前還有一點熱氣沒有?」

  沙僧道:

  「渾身都冷了,就有一點兒熱氣,怎的就是回生?」

  那八戒道:

  「他有七十二般變化,就有七十二條性命。你扯著腳,等我擺布他。」

  真箇那沙僧扯著腳,八戒扶著頭,把他拽個直,推上腳來,盤膝坐定。八戒將兩手搓熱,仵住他的七竅,使一個按摩禪法。原來那行者被冷水逼了,氣阻丹田,不能出聲。卻幸得八戒按摸揉擦,須臾間,氣透三關,轉明堂,沖開孔竅,叫了一聲道:

  「師父啊!」

  沙僧道:

  「哥啊,你生為師父,死也還在口裡,且甦醒,我們在這裡哩。」

  行者睜開眼道:

  「兄弟們在這裡?老孫吃了虧也!」

  八戒笑道:

  「你才子發昏的,若不是老豬救你啊,已此了帳了,還不謝我哩!」

  那沙僧攙著行者,一同到松林之下坐定。少時間,卻定神順氣,止不住淚滴腮邊,又叫道:

  「師父啊——憶昔當年出大唐,岩前救我脫災殃。三山六水遭魔障,萬苦千辛割寸腸。托缽朝餐隨厚薄,參禪暮宿或林莊。一心指望成功果,今日安知痛受傷!」

  沙僧在一旁勸道:

  「哥哥,且休煩惱,我們早安計策,去那裡請兵助力,搭救師父耶?」

  行者道:

  「那裡請救麼?」

  沙僧道:

  「當初菩薩吩咐,著我等保護唐僧,他曾許我們,叫天天應,叫地地應。那裡請救去?」

  行者道:

  「想老孫大鬧天宮時,那些神兵,都禁不得我。這妖精神通不小,須是比老孫手段大些的,才降得他哩。天神不濟,地煞不能,若要拿此妖魔,須是去請觀音菩薩才好。奈何我皮肉酸麻,腰膝疼痛,駕不起筋斗雲,怎生請得?」

  八戒道:

  「有甚話吩咐,等我去請。」

  行者笑道:

  「也罷,你是去得。若見了菩薩,切休仰視,只可低頭禮拜。等他問時,你卻將地名、妖名說與他,再請救師父之事。他若肯來,定取擒了怪物。」

  八戒聞言,即便駕了雲霧,向南而去。卻說那個妖王在洞裡歡喜道:

  「小的們,孫行者吃了虧去了。這一陣雖不得他死,好道也發個大昏。咦,只怕他又請救兵來也,快開門,等我去看他請誰。」

  眾妖開了門,妖精就跳在空里觀看,只見八戒往南去了。妖精想著南邊再無他處,斷然是請觀音菩薩,急按下雲頭,叫道:

  「小的們,把我那皮袋尋出來。多時不用,只恐口繩不牢,與我換上一條,放在二門之下。等我去把八戒賺將回來,裝於袋內,蒸得稀爛,犒勞你們。」…。

  原來那妖精有一個如意的皮袋。眾小妖拿出來,換了口繩,安於洞門內不題。卻說那妖王久居於此,俱是熟游之地,他曉得那條路上南海去近,那條去遠。他從那近路上,一駕雲頭,趕過了八戒,端坐在壁岩之上,變作一個「假觀世音」模樣,等候著八戒。那呆子正縱雲行處,忽然望見菩薩,他那裡識得真假?這才是見象作佛。呆子停雲下拜道:

  「菩薩,弟子豬悟能叩頭。」

  妖精道:

  「你不保唐僧去取經,卻見我有何事干?」

  八戒道:

  「弟子因與師父行至中途,遇著號山枯松澗火雲洞,有個紅孩兒妖精,他把我師父攝了去。是弟子與師兄等,尋上他門,與他交戰。他原來會放火,頭一陣,不曾得贏;第二陣,向龍王借了雨,也不能滅火。師兄被他燒壞了,不能行動,著弟子來請菩薩,萬望垂慈,救我師父一難!」

  那妖精道:

  「那火雲洞洞主,不是個傷生的,一定是你們衝撞了他也。」八戒道:「我不曾衝撞他,是師兄悟空衝撞他的。他變作一個小孩子,吊在樹上,試我師父。師父甚有善心,教我解下來,著師兄馱他一程。是師兄摜了他一摜,他就弄風兒,把師父攝去了。」

  妖精道:

  「你起來,跟我進那洞裡見洞主,與你說個人情,你陪一個禮,把你師父討出來罷。」

  八戒道:

  「菩薩呀,若肯還我師父,就磕他一個頭也罷。」

  妖王道:「你跟來。」那呆子不知好歹,就跟著他,徑回舊路,卻不向南洋海,隨赴火雲門。頃刻間,到了門首。妖精進去道:

  「你休疑忌,他是我的故人,你進來。」

  呆子只得舉步入門。眾妖一齊吶喊,將八戒捉倒,裝於袋內,束緊了口繩,高吊在馱梁之上。妖精現了本象,坐在當中笑道:

  「豬八戒,你有什麼手段,就敢保唐僧取經,就敢請菩薩降我?你大睜著兩個眼,還不認得我是聖嬰大王哩!如今拿你,吊得三五日,蒸熟了賞賜小妖,權為案酒!」

  八戒聽言,此時卻笑道:

  「好了娃娃,你的本事你師叔我怎麼又看不出來,只不過你師叔我不願去請那觀世音,為了騙那猴子,所以故意跟你演了一場戲,你不要不信,算起來我還是你師傅光明聖火真君的師弟,我與你師傅同殿為臣,說起來你師傅給你煉製的三塊板磚還有你師叔我出了一份力,不信去問你師傅,不過現在你師叔可要出來了,這皮袋裡可不舒服!」

  這話說完,就見那原本鼓起的皮袋立刻癟了下來,那豬八戒卻一臉笑容的站在一旁,這時那妖怪心中卻一陣思量,自己拜在火部光明聖火真君門下有不少人知道,但是那師傅賜給自己寶物之事卻只有自己和自己師傅知道,就連自己的父母也不清楚,況且得到這寶物之後自己從未用過,那豬八戒編也編不出來,想來說的不假,於是連忙起身道:

  「原來是師叔當面,小侄這廂有禮,小侄這就備下宴席為師叔洗塵!」

  這時那豬八戒道:

  「卻也不忙,你還有一位師叔在外邊不好離身,到此間事了,一併請了再說,不過我隨那猴子勞累多日還沒有好好睡一覺你安排一個地方讓我休息一番,不過要隱蔽些,我再做些準備不讓那猴子看出破綻,這孫猴子當真狡猾的緊!」

  然後就見那豬八戒拔下一根鬃毛,用手一甩,就見那皮袋中又出來一個豬八戒在那裡破口大罵,而後紅孩兒就安排人帶豬八戒到靜室休息不題。卻說孫大聖與沙僧正坐,只見一陣腥風,刮面而過,他就打了一個噴嚏道:

  「不好,不好!這陣風,凶多吉少。想是豬八戒走錯路也。」

  沙僧道:

  「他錯了路,不會問人?」

  行者道:

  「想必撞見妖精了。」

  沙僧道:

  「撞見妖精,他不會跑回?」…。

  行者道:

  「不停當。你坐在這裡看守,等我跑過澗去打聽打聽。」

  沙僧道:

  「師兄腰疼,只恐又著他手,等小弟去罷。」

  行者道:

  「你不濟事,還讓我去。」

  好行者,咬著牙,忍著疼,捻著鐵棒,走過澗,到那火雲洞前,叫聲:「潑怪!」那把門的小妖,又急入里報:

  「孫行者又在門首叫哩!」

  那妖王傳令叫拿,那伙小妖,槍刀簇擁,齊聲吶喊,即開門,都道:

  「拿住,拿住!」

  行者果然疲倦,不敢相迎,將身鑽在路旁,念個咒語叫:「變!」即變做一個銷金包袱。小妖看見,報導:

  「大王,孫行者怕了,只見說一聲拿字,慌得把包袱丟下,走了。」

  妖王笑道:

  「那包袱也無什麼值錢之物,左右是和尚的破褊衫,舊帽子,背進來拆洗做補襯。」

  一個小妖,果將包袱背進,不知是行者變的。行者道:

  「好了,這個銷金包袱,背著了!」

  那妖精不以為事,丟在門內。好行者,假中又假,虛里還虛,即拔一根毫毛,吹口仙氣,變作個包袱一樣。他的真身,卻又變作一個蒼蠅兒,釘在門樞上。只聽得八戒在那裡哼哩哼的,聲音不清,卻似一個瘟豬。行者嚶的飛了去尋時,原來他吊在皮袋裡也。行者釘在皮袋,又聽得他惡言惡語罵道妖怪長,而那妖怪卻因為好玩正跟假八戒互相罵著玩:

  「你怎麼假變作個觀音菩薩,哄我回來,吊我在此,還說要吃我!有一日,我師兄——大展齊天無量法,滿山潑怪登時擒。解開皮袋放我出,築你千鈀方趁心!」

  行者聞言暗笑道:

  「這呆子雖然在這裡面受悶氣,卻還不倒了旗槍。老孫一定要拿了此怪,若不如此,怎生雪恨!」

  也是那猴子被煙燻花了眼,看不出真假,這猴子正欲設法拯救八戒出來,只聽那妖王叫道:

  「六健將何在?」

  時有六個小妖,是他知己的精靈,封為健將,都有名字:一個叫做雲里霧,一個叫做霧裡雲,一個叫做急如火,一個叫做快如風,一個叫做興烘掀,一個叫做掀烘興。六健將上前跪下,妖王道:

  「你們認得老大王家麼?」

  六健將道:

  「認得。」

  妖王道:

  「如今我父王因要娶那玉面狐狸正與我母親鬧呢,你與我星夜去請老大王來,說我這裡捉唐僧蒸與他吃,壽延千紀。我正好勸他一勸!」

  六怪領命,一個個廝拖廝扯,徑出門去了。行者嚶的一聲,飛下袋來,跟定那六怪,躲離洞中。話說那六健將出洞門,逕往西南上,依路而走。行者心中暗想道:

  「他要請老大王吃我師父,老大王斷是牛魔王。我老孫當年與他相會,真箇意合情投,交遊甚厚,至如今我歸正道,他還是邪魔。雖則久別,還記得他模樣,且等老孫變作牛魔王,哄他一哄,看是何如。」

  好行者,躲離了六個小妖,展開翅,飛向前邊,離小妖有十數里遠近,搖身一變,變作個牛魔王,不過卻是五百多年前穿戴的模樣,然後又拔下幾根毫毛,叫:「變!」即變作幾個小妖。在那山凹里,駕鷹牽犬,搭駑張弓,充作打圍的樣子,等候那六健將。那一夥廝拖廝扯,正行時,忽然看見牛魔王坐在中間,慌得興烘掀、掀烘興撲的跪下道:

  「老大王爺爺在這裡也。」

  那雲里霧、霧裡雲、急如火、快如風都是肉眼凡胎,那裡認得真假,也就一同跪倒,磕頭道:

  「爺爺!小的們是火雲洞聖嬰大王處差來,請老大王爺爺去吃唐僧肉,壽延千紀哩。」

  行者藉口答道:

  「孩兒們起來,同我回家去,換了衣服來也。」

  小妖叩頭道:

  「望爺爺方便,不消回府罷。路程遙遠,恐我大王見責,小的們就此請行。」

  行者笑道:

  「好乖兒女,也罷,也罷,向前開路,我和你去來。」…。

  六怪抖擻精神,向前喝路,大聖隨後而來。不多時,早到了本處。快如風、急如火撞進洞裡報導:

  「大王,老大王爺爺來了。」

  妖王歡喜道:

  「你們卻中用,這等來的快。」

  即便叫道:

  「各路頭目,擺隊伍,開旗鼓,迎接老大王爺爺。」

  滿洞群妖,遵依旨令,齊齊整整,擺將出去。這行者昂昂烈烈,挺著胸脯,把身子抖了一抖,卻將那架鷹犬的毫毛,都收回身上,拽開大步,徑走入門裡,坐在南面當中。紅孩兒當面跪下,朝上叩頭道:

  「父王,孩兒拜揖。」

  行者道:

  「孩兒免禮。」

  那妖王四大拜拜畢,立於下手。行者道:

  「我兒,請我來有何事?」

  妖王躬身道:

  「孩兒不才,昨日獲得一人,乃東土大唐和尚。常聽得人講,他是一個十世修行之人,有人吃他一塊肉,壽似蓬瀛不老仙。愚男不敢自食,特請父王同享唐僧之肉,壽延千紀。」

  行者聞言,打了個失驚道:

  「我兒,是那個唐僧?」

  妖王道:

  「是往西天取經的人也。」

  行者道:

  「我兒,可是孫行者師父麼?」

  妖王道:

  「正是。」

  行者擺手搖頭道:

  「莫惹他,莫惹他!別的還好惹,孫行者是那樣人哩,我賢郎,你不曾會他?那猴子神通廣大,變化多端。他曾大鬧天宮,玉皇上帝差十萬天兵,布下天羅地網,也不曾捉得他。你怎麼敢吃他師父!快早送出去還他,不要惹那猴子。他若打聽著你吃了他師父,他也不來和你打,他只把那金箍棒往山腰裡搠個窟窿,連山都掬了去。我兒,弄得你何處安身,教我倚靠何人養老!」

  妖王道:

  「父王說那裡話,長他人志氣,滅孩兒的威風。那孫行者共有兄弟三人,領唐僧在我半山之中,被我使個變化,將他師父攝來。他與那豬八戒當時尋到我的門前,講什麼攀親托熟之言,被我怒發沖天,與他交戰幾合,也只如此,不見什麼高作。那豬八戒刺邪里就來助戰,是孩兒吐出三昧真火,把他燒敗了一陣。慌得他去請四海龍王借雨,又不能滅得我三昧真火,被我燒了一個小發昏,連忙著豬八戒去請南海觀音菩薩。是我假變觀音,把豬八戒賺來,見吊在如意袋中,也要蒸他與眾小的們吃哩。那行者今早又來我的門首吆喝,我傳令教拿他,慌得他把包袱都丟下走了。卻才去請父王來看看唐僧活像,方可蒸與你吃,延壽長生不老也。」

  行者笑道:

  「我賢郎啊,你只知有三昧火贏得他,不知他有七十二般變化哩!」

  妖王道:

  「憑他怎麼變化,我也認得,諒他決不敢進我門來。」

  行者道:

  「我兒,你雖然認得他,他卻不變大的,如狼犺大象,恐進不得你門;他若變作小的,你卻難認。」

  妖王道:

  「憑他變甚小的,我這裡每一層門上,有四五個小妖把守,他怎生得入!」

  行者道:

  「你是不知,他會變蒼蠅、蚊子、虼蚤,或是蜜蜂、蝴蝶並焦栝蟲等項,又會變我模樣,你卻那裡認得?」

  妖王道:

  「勿慮,他就是鐵膽銅心,也不敢近我門來也。」

  行者道:

  「既如此說,賢郎甚有手段,實是敵得他過,方來請我吃唐僧的肉,奈何我今日還不吃哩。」妖王道:「如何不吃?」行者道:「我近來年老,你母親常勸我作些善事。我想無甚作善,且持些齋戒。」

  妖王道:

  「不知父王是長齋,是月齋?」

  行者道:

  「也不是長齋,也不是月齋,喚做雷齋,每月只該四日。」

  妖王問:

  「是那四日?」

  行者道:

  「三辛逢初六。今朝是辛酉日,一則當齋,二來酉不會客。且等明日,我去親自刷洗蒸他,與兒等同享罷。」

  那妖王聞言又看了一眼那孫悟空變化的牛魔王的穿戴感覺不對,心中暗想道:…。

  「我父王平日吃人為生,今活彀有一千餘歲,怎麼如今又吃起齋來了?想當初作惡多端,這三四日齋戒,那裡就積得過來?此言有假,而且父王這身鎧甲自從二百年前過生日是,二叔夔龍王送給父王那身霸龍鎧後,那父王十分喜歡,以後出門行獵赴宴就都穿那霸龍鎧了,這身舊甲早就不穿放進庫房了,怎麼今日就又穿出來了,當真可疑,可疑!」

  隨即抽身走出二門之下,叫六健將來問道:

  「你們老大王是那裡請來的?」

  那小妖連忙答道

  「是半路請來的。」

  妖王道:

  「我說你們來的快,不曾到家麼?」

  小妖道:

  「是,不曾到家。」

  妖王道:

  「不好了!著了他假也!這不是老大王!」

  小妖一齊跪下道:

  「大王,自家父親,也認不得?」

  妖王道:

  「觀其形容動靜都象,只是言語不象,而且那身穿戴分明是父王五百年前的舊模樣,只怕著了他假,吃了人虧。你們都要仔細,會使刀的,刀要出鞘,會使槍的,槍要磨明,會使棍的使棍,會使繩的使繩。待我再去問他,看他言語如何。若果是老大王,莫說今日不吃,明日不吃,便遲個月何妨!假若言語不對,只聽我哏的一聲,就一齊下手。」

  群魔各各領命訖。這妖王復轉身到於裡面,對行者當面又拜。行者道:

  「孩兒,家無常禮,不須拜,但有甚話,只管說來。」

  妖王忍著氣伏於地下道:

  「愚男一則請來奉獻唐僧之肉,二來有句話兒上請。我前日閒行,駕祥光,直至九霄空內,忽逢著祖延道齡張先生。」

  行者一聽順口問道:

  「可是做天師的張道齡麼?」

  妖王道:

  「正是。」

  行者便問道:

  「有甚話說?」

  那妖王道:

  「他見孩兒生得五官周正,三停平等,他問我是幾年,那月那日那時出世,兒因年幼,記得不真。先生子平精熟,要與我推看五星,今請父王,正欲問此。倘或下次再得會他,好煩他推算。」

  行者聞言,坐在上面暗笑道:

  「好妖怪呀!老孫自歸佛果,保唐師父,一路上也捉了幾個妖精,不似這廝剋剝。他問我什麼家長禮短,少米無柴的話說,我也好信口捏膿答他。他如今問我生年月日,我卻怎麼知道!」

  好猴王,也十分乖巧,巍巍端坐中間,也無一些兒懼色,面上反喜盈盈的笑道:「賢郎請起,我因年老,連日有事不遂心懷,把你生時果偶然忘了。且等到明日回家,問你母親便知。」

  妖王見狀大聲喝道:

  「想父王把我八個字時常不離口論說,說我有同天不老之壽,怎麼今日一旦忘了!豈有此理!必是假的!好你個孫猴子,居然敢變化成我父王來哄騙與我當真可恨!」

  然後把手中抓過的酒杯一摔,就聽啪的一聲,那群妖槍刀簇擁,望行者沒頭沒臉的札來。這大聖使金箍棒架住了,現出本象,對妖精道:

  「賢郎,你卻沒理。那裡兒子好打爺的?」

  那妖王滿面羞慚。不敢回視。行者化金光,走出他的洞府。小妖道:

  「大王,孫行者走了。」

  妖王道:

  「罷,罷,罷!讓他走了罷!我吃他這一場虧也!且關了門,莫與他打話,只來刷洗唐僧,蒸吃便罷。」

  卻說那行者搴著鐵棒,呵呵大笑,自澗那邊而來。沙僧聽見,急出林迎著道:

  「哥啊,這半日方回,如何這等哂笑,想救出師父來也?」行者道:「兄弟,雖不曾救得師父,老孫這次卻終於得了個上風來了。」

  沙僧問道:

  「什麼上風?」

  行者道:

  「原來豬八戒被那怪假變觀音哄將回來,吊於皮袋之內。我欲設法救援,不期他著什麼六健將去請老大王來吃師父肉。是老孫想著他老大王必是牛魔王,就變了他的模樣,充將進去,坐在中間。他叫父王,我就應他;他便叩頭,我就直受,著實快活!果然得了上風!」…。

  沙僧道:

  「哥啊,你便圖這般小便宜,恐師父性命難保。」

  行者道:

  「不須慮,等我去請菩薩來。」

  沙僧道:

  「你還腰疼哩。」

  行者道:

  「我不疼了。古人云,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著行李馬匹,等我去。」

  沙僧道:

  「你置下仇了,恐他害我師父。你須快去快來。」

  行者道:

  「我來得快,只消頓飯時,就回來矣。」

  好大聖,說話間躲離了沙僧,縱筋斗雲,徑投南海。在那半空里,那消半個時辰,望見普陀山景。須臾按下雲頭,直至落伽崖上,端肅正行,只見二十四路諸天迎著道:

  「大聖,那裡去?」

  行者作禮畢,道:

  「要見菩薩。」

  那諸天道:

  「少停,容通報。」

  時有鬼子母諸天來潮音洞外報導:

  「菩薩得知,孫悟空特來參見。」

  菩薩聞報,即命進去。大聖斂衣皈命,捉定步,逕入裡邊,見菩薩倒身下拜。菩薩道:

  「悟空,你不領金蟬子西方求經去,卻來此何干?」

  行者道:

  「上告菩薩,弟子保護唐僧前行,至一方,乃號山枯松澗火雲洞。有一個紅孩兒妖精,喚作聖嬰大王,把我師父攝去,是弟子與豬悟能等尋至門前,與他交戰。他放出三昧火來,我等不能取勝,救不出師父。急上東洋大海,請那四海龍王,借得雨水,又不能勝火,把弟子都熏壞了,幾乎喪了殘生。」

  菩薩道:

  「既他是三昧火,神通廣大,怎麼去請龍王,不來請我?」

  行者道:

  「本欲來的,只是弟子被煙燻了,不能駕雲,卻教豬八戒來請菩薩。」

  菩薩道:

  「悟能不曾來呀。」

  行者道:

  「正是。未曾到得寶山,被那妖精假變做菩薩模樣,把豬八戒又賺入洞中,現吊在一個皮袋裡,也要蒸吃哩。」

  菩薩聽說,心中大怒道:

  「那潑妖敢變我的模樣!」

  恨了一聲,將手中寶珠淨瓶往海心裡撲的一摜,唬得那行者毛骨竦然,即起身侍立下面。道:

  「這菩薩火性不退,好是怪老孫說的話不好,壞了他的德行,就把淨瓶摜了。可惜,可惜!早知送了我老孫,卻不是一件大人事?」

  說不了,只見那海當中,翻波跳浪,鑽出個瓶來,原來是一個怪物馱著出來。行者仔細看那馱瓶的怪物,怎生模樣——根源出處號幫泥,水底增光獨顯威。世隱能知天地性,安藏偏曉鬼神機。藏身一縮無頭尾,展足能行快似飛。文王畫卦曾元卜,常納庭台伴伏羲。雲龍透出千般俏,號水推波把浪吹。條條金線穿成甲,點點裝成彩玳瑁。九宮八卦袍披定,散碎鋪遮綠燦衣。生前好勇龍王幸,死後還馱佛祖碑。要知此物名和姓,興風作浪惡烏龜。

  那龜馱著淨瓶,爬上崖邊,對菩薩點頭二十四點,權為二十四拜。行者見了,暗笑道:

  「原來是看瓶的,想是不見瓶,就問他要。」

  菩薩道:

  「悟空,你在下面說什麼?」

  行者道:

  「沒說什麼。」

  菩薩教:

  「拿上瓶來。」

  這行者即去拿瓶,唉!莫想拿得他動。好便似蜻蜓撼石柱,怎生搖得半分毫?行者上前跪下道:

  「菩薩,弟子拿不動。」

  菩薩道:

  「你這猴頭,只會說嘴,瓶兒你也拿不動,怎麼去降妖縛怪?」

  行者道:

  「不瞞菩薩說,平日拿得動,今日拿不動。想是吃了妖精虧,筋力弱了。」

  菩薩道:

  「常時是個空瓶,如今是淨瓶拋下海去,這一時間,轉過了三江五湖,八海四瀆,溪源潭洞之間,共借了一海水在裡面。你那裡有架海的斤量?此所以拿不動也。」

  行者合掌道:

  「是弟子不知。」

  那菩薩走上前,將右手輕輕的提起淨瓶,托在左手掌上。只見那龜點點頭,鑽下水去了。行者道:…。

  「原來是個養家看瓶的夯貨!」

  菩薩坐定道:

  「悟空,我這瓶中甘露水漿,比那龍王的私雨不同,能滅那妖精的三昧火。待要與你拿了去,你卻拿不動;待要著善財龍女與你同去,你卻又不是好心,專一隻會騙人。你見我這龍女貌美,淨瓶又是個寶物,你假若騙了去,卻那有工夫又來尋你?你須是留些什麼東西作當。」

  行者道:

  「可憐!菩薩這等多心,我弟子自秉沙門,一向不干那樣事了。你教我留些當頭,卻將何物?我身上這件綿布直裰,還是你老人家賜的。這條虎皮裙子,能值幾個銅錢?這根鐵棒,早晚卻要護身。但只是頭上這個箍兒,是個金的,卻又被你弄了個方法兒長在我頭上,取不下來。你今要當頭,情願將此為當,你念個松箍兒咒,將此除去罷,不然,將何物為當?」

  菩薩道:

  「你好自在啊!我也不要你的衣服、鐵棒、金箍,只將你那腦後救命的毫毛拔一根與我作當罷。」

  行者道:「這毫毛,也是你老人家與我的。但恐拔下一根,就拆破群了,又不能救我性命。」菩薩罵道:

  「你這猴子!你便一毛也不拔,教我這善財也難捨。」

  行者笑道:

  「菩薩,你卻也多疑。正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千萬救我師父一難罷!」

  那菩薩——逍遙欣喜下蓮台,雲步香飄上石崖。只為聖僧遭障害,要降妖怪救回來。孫大聖十分歡喜,請觀音出了潮音仙洞。諸天大神都列在普陀岩上。菩薩道:

  「悟空過海。」

  行者躬身道:

  「請菩薩先行。」

  菩薩道:

  「你先過去。」

  行者磕頭道:

  「弟子不敢在菩薩面前施展。若駕筋斗雲啊,掀露身體,恐菩薩怪我不敬。」

  菩薩聞言,即著善財龍女去蓮花池裡,劈一瓣蓮花,放在石岩下邊水上,教行者:

  「你上那蓮花瓣兒,我渡你過海。」

  行者見了道:

  「菩薩,這花瓣兒,又輕又薄,如何載得我起!這一翽翻跌下水去,卻不濕了虎皮裙?走了硝,天冷怎穿!」

  菩薩喝道:

  「你且上去看!」

  行者不敢推辭,捨命往上跳。果然先見輕小,到上面比海船還大三分,行者歡喜道:

  「菩薩,載得我了。」

  菩薩道:

  「既載得,如何不過去?」

  行者道:

  「又沒了篙槳篷桅,怎生得過?」

  菩薩道:

  「不用。」

  只把他一口氣吹開吸攏,又著實一口氣,吹過南洋苦海,得登彼岸。行者卻腳翽實地,笑道:

  「這菩薩賣弄神通,把老孫這等呼來喝去,全不費力也!」

  那菩薩吩咐概眾諸天各守仙境,著善財龍女閉了洞門,他卻縱祥雲,躲離普陀岩,到那邊叫:

  「惠岸何在?」

  惠岸乃托塔李天王第二個太子,俗名木吒是也,乃菩薩親傳授的徒弟,不離左右,稱為護法惠岸行者,即對菩薩合掌伺候。菩薩道:

  「你快上界去,見你父王,問他借天罡刀來一用。」

  惠岸道:

  「師父用著幾何?」

  菩薩道:

  「全副都要。」

  惠岸領命,即駕雲頭,逕入南天門裡,到雲樓宮殿,見父王下拜。天王見了,問道:

  「兒從何來?」

  木吒道:

  「師父是孫悟空請來降妖,著兒拜上父王,將天罡刀借了一用。」

  天王即喚哪吒將刀取三十六把,遞與木叉。木叉對哪吒說:「兄弟,你回去多拜上母親:我事緊急,等送刀來再磕頭罷。」忙忙相別,按落祥光,徑至南海,將刀捧與菩薩。菩薩接在手中,拋將去,念個咒語,只見那刀化作一座千葉蓮台。菩薩縱身上去,端坐在中間。行者在旁暗笑道:

  「這菩薩省使儉用,那蓮花池裡有五色寶蓮台,捨不得坐將來,卻又問別人去借。」

  菩薩道:

  「悟空休言語,跟我來也。」

  卻才都駕著雲頭,離了海上。白鸚哥展翅前飛,孫大聖與惠岸隨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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