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三百七十四章最後贏家(兩章合一)
2024-11-21 03:58:56
作者: 肆胖子
只見那千條瑞靄離瑤闕,萬道祥雲降世塵,孫悟空須臾間下了南天門,回到東觀,早見那太陽星上。按雲頭,徑至寶林寺山門外,只聽得八戒還哭哩,忽近前叫聲:「師父。」三藏喜道:
「悟空來了,可有丹藥?」
行者道:「有。」八戒在一旁插嘴道:
「怎麼得沒有?他偷也去偷人家些來」
那行者笑道:
「兄弟,你過去罷,用不著你了。你揩揩眼淚,別處哭去。」教:「沙和尚,取些水來我用。」
沙僧急忙往後面井上,有個方便吊桶,即將半缽盂水遞與行者。行者接了水,口中吐出丹來,安在那皇帝唇里,兩手扳開牙齒,用一口清水,把金丹沖灌下肚。有半個時辰,只聽他肚裡呼呼的亂響,只是身體不能轉移。行者道:
「師父,弄我金丹也不能救活,可是摹殺老孫麼」
三藏道:
「豈有不活之理。似這般久死之屍,如何吞得水下?此乃金丹之仙力也。自金丹入腹,卻就腸鳴了,腸鳴乃血脈和動,但氣絕不能回伸。莫說人在井裡浸了三年,就是生鐵也上鏽了,只是元氣盡絕,得個人度他一口氣便好。」
那八戒上前就要度氣,三藏一把扯住道:
「使不得還教悟空來。」
那師父甚有主張。原來豬八戒自幼兒傷生作孽吃人,是一口濁氣,惟行者從小修持,咬松嚼柏,吃桃果為生,是一口清氣。這大聖上前,把個雷公嘴噙著那皇帝口唇,呼的一口氣吹入咽喉,度下重樓,轉明堂,徑至丹田,從湧泉倒返泥垣宮。呼的一聲響亮,那君王氣聚神歸,便翻身,輪拳曲足,叫了一聲「師父」雙膝跪在塵埃道:
「記得昨夜鬼魂拜謁,怎知道今朝天曉返陽神」
三藏慌忙攙起道:
「陛下,不干我事,你且謝我徒弟。」
行者笑道:
「師父說那裡話?常言道,家無二主,你受他一拜兒不虧。」
三藏甚不過意,攙起那皇帝來,同入禪堂,又與八戒、行者、沙僧拜見了,方才按座。只見那本寺的僧人,整頓了早齋,卻欲來奉獻。忽見那個水衣皇帝,個個驚張,人人疑說。孫行者跳出來道:
「那和尚,不要這等驚疑,這本是烏雞國王,乃汝之真主也。三年前被怪害了性命,是老孫今夜救活,如今進他城去,要辨明邪正。若有了齋,擺將來,等我們吃了走路。」
眾僧即奉獻湯水,與他洗了面,換了衣服。把那皇帝赭黃袍脫了,本寺僧官,將兩領布直裰,與他穿了;解下藍田帶,將一條黃絲絛子與他系了;褪下無憂履,與他一雙舊僧鞋撒了。卻才都吃了早齋,扣背馬匹。那行者問道:
「八戒,你行李有多重?」
那八戒道:
「哥哥,這行李日逐挑著,倒也不知有多重。」
行者道:
「你把那一擔兒分為兩擔,將一擔兒你挑著,將一擔兒與這皇帝挑,我們趕早進城幹事。」
八戒歡喜道:「造化,造化當時馱他來,不知費了多少力,如今醫活了,原來是個替身。」
那呆子就弄玄虛,將行李分開,就問寺中取條匾擔,輕些的自己挑了,重些的教那皇帝挑著。行者笑道:
「陛下,著你那般打扮,挑著擔子,跟我們走走,可虧你麼?」
那國王慌忙跪下道:
「師父,你是我重生父母一般,莫說挑擔,情願執鞭墜鐙,伏侍老爺,同行上西天去也。」
行者道:
「不要你去西天,我內中有個緣故。你只挑得四十里進城,待捉了妖精,你還做你的皇帝,我們還取我們的經也。」
八戒聽言道:
「這等說,他只挑四十里路,我老豬還是長工」
行者道:
「兄弟,不要胡說,趁早外邊引路。」
真箇八戒領那皇帝前行,沙僧伏侍師父上馬,行者隨後,只見那本寺五百僧人,齊齊整整,吹打著細樂,都送出山門之外。行者笑道:…。
「和尚們不必遠送,但恐官家有人知覺,泄漏我的事機,反為不美。快回去快回去但把那皇帝的衣服冠帶,整頓乾淨,或是今晚明早,送進城來,我討些封贍賞賜謝你。」
眾僧依命各回訖。行者攙開大步,趕上師父,一直前來,正是——西方有訣好尋真,金木和同卻煉神。丹母空懷茓懂夢,嬰兒長恨杌樗身。必須井底求明主,還要天堂拜老君。悟得色空還本性,誠為佛度有緣人 師徒們在路上,那消半日,早望見城池相近,三藏道:
「悟空,前面想是烏雞國了。」
行者道:
「正是,我們快趕進城幹事。」
那師徒進得城來,只見街市上人物齊整,風光鬧熱,早又見鳳閣龍樓,十分壯麗。有詩為證,詩曰:海外宮樓如上邦,人間歌舞若前唐。花迎寶扇紅雲繞,日照鮮袍翠霧光。孔雀屏開香靄出,珍珠簾卷彩旗張。太平景象真堪賀,靜列多官沒奏章。三藏下馬道:
「徒弟啊,我們就此進朝倒換關文,省得又攏那個衙門費事。」
行者道:
「說得有理,我兄弟們都進去,人多才好說話。」
唐僧道:
「都進去,莫要撒村,先行了君臣禮,然後再講。」
行者道:
「行君臣禮,就要下拜哩。」
三藏道:
「正是,要行五拜三叩頭的大禮。」
行者笑道:
「師父不濟,若是對他行禮,誠為不智。你且讓我先走到裡邊,自有處置。等他若有言語,讓我對答。我若拜,你們也拜;我若蹲,你們也蹲。」
你看那惹禍的猴王,引至朝門,與閣門大使言道:
「我等是東土大唐駕下差來上西天拜佛求經者,今到此倒換關文,煩大人轉達,是謂不誤善果。」
那黃門官即入端門,跪下丹墀啟奏道:
「朝門外有五眾僧人,言是東土唐國欽差上西天拜佛求經,今至此倒換關文,不敢擅入,現在門外聽宣。」
那魔王即令傳宣。唐僧卻同入朝門裡面,那回生的國主隨行。正行,忍不住腮邊墮淚,心中暗道:
「可憐我的銅斗兒江山,鐵圍的社稷,誰知被他陰占了」
行者道:
「陛下切莫傷感,恐走漏消息。這棍子在我耳朵里跳哩,如今決要見功,管取打殺妖魔,掃蕩邪物,這江山不久就還歸你也。」
那君王不敢違言,只得扯衣揩淚,舍死相生,徑來到金鑾殿下。又見那兩班文武,四百朝官,一個個威嚴端肅,像貌軒昂。這行者引唐僧站立在白玉階前,挺身不動,那階下眾官,無不悚懼,道:
「這和尚十分愚濁怎麼見我王便不下拜,亦不開言呼祝?喏也不唱一個,好大膽無禮」
說不了,只聽得那魔王開口問道:
「那和尚是那方來的?」
行者昂然答道:
「我是南贍部洲東土大唐國奉欽差前往西域天竺國大雷音寺拜活佛求真經者,今到此方,不敢空度,特來倒換通關文牒。」
那魔王聞說,心中作怒道:
「你東土便怎麼我不在你朝進貢,不與你國相通,你怎麼見吾抗禮,不行參拜」
行者笑道:
「我東土古立天朝,久稱上國,汝等乃下土邊邦。自古道,上邦皇帝,為父為君;下邦皇帝,為臣為子。你倒未曾接我,且敢爭我不拜?」
那魔王大怒,教文武官道:
「拿下這野和尚去」
說聲叫「拿」,你看那多官一齊踴躍。這行者喝了一聲,用手一指,教:「莫來」那一指,就使個定身法,眾官俱莫能行動,真箇是:校尉階前如木偶,將軍殿上似泥人。那魔王見他定住了文武多官,急忙縱身,就跳下龍床,就要來拿那三藏。猴王暗喜道:
「好正合老孫之意,這一來就是個生鐵鑄的頭,湯著棍子,也打個窟窿」
正動身,不期旁邊轉出一個救命星來。你道是誰,原來是烏雞國王的太子,急上前扯住那魔王的朝服,跪在面前道:…。
「父王息怒。」
妖精問道:
「孩兒怎麼說?」
太子道:
「啟父王得知,三年前聞得人說,有個東土唐朝駕下欽差聖僧往西天拜佛求經,不期今日才來到我邦。父王尊性威烈,若將這和尚拿去斬首,只恐大唐有日得此消息,必生嗔怒。你想那李世民自稱王位,一統江山,心尚未足,又興過海征伐。若知我王害了他御弟聖僧,一定興兵發馬,來與我王爭敵。奈何兵少將微,那時悔之晚矣。父王依兒所奏,且把那四個和尚,問他個來歷分明,先定他一段不參王駕,然後方可問罪。」
這一篇,原來是太子小心,恐怕來傷了唐僧,故意留住妖魔,更不知行者安排著要打。那魔王果信其言,立在龍床前面,大喝一聲道:
「那和尚是幾時離了東土?唐王因甚事著你求經?」
行者昂然而答道:
「我師父乃唐王御弟,號曰三藏。因唐王駕下有一丞相,姓魏名徵,奉天條夢斬涇河老龍。大唐王夢遊陰司地府,復得回生之後,大開水陸道場,普度冤魂孽鬼。因我師父敷演**,廣運慈悲,忽得南海觀世音菩薩指教來西。我師父大發弘願,情欣意美,報國盡忠,蒙唐王賜與文牒。那時正是大唐貞觀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離了東土,前至兩界山,收了我做大徒弟,姓孫,名悟空行者;又到烏斯國界高家莊,收了二徒弟,姓豬,名悟能八戒;流沙河界,又收了三徒弟,姓沙,名悟淨和尚;前日在敕建寶林寺,又新收個挑擔的行童道人。」
魔王聞說,又沒法搜檢那唐僧,弄巧計盤詰行者,怒目問道:
「那和尚,你起初時,一個人離東土,又收了四眾,那三僧可讓,這一道難容。那行童斷然是拐來的。他叫做什麼名字?有度牒是無度牒?拿他上來取供。」
唬得那皇帝戰戰兢兢道:
「師父啊我卻怎的供?」
孫行者捻他一把道:
「你休怕,等我替你供。」
好大聖,趨步上前,對怪物厲聲高叫道:
「陛下,這老道是一個支瘂之人,卻又有些耳聾。只因他年幼間曾走過西天,認得道路,他的一節兒起落根本,我盡知之,望陛下寬恕,待我替他供罷。」
魔王道:
「趁早實實的替他供來,免得取罪。」
行者道:
「供罪行童年且邁,痴聾支瘂家私壞。祖居原是此間人,五載之前遭破敗。天無雨,民干壞,君王黎庶都齋戒。焚香沐浴告天公,萬里全無雲綍絪。百姓饑荒若倒懸,鍾南忽降全真怪。呼風喚雨顯神通,然後暗將他命害。推下花園水井中,陰侵龍位人難解。幸吾來,功果大,起死回生無掛礙。情願皈依作行童,與僧同去朝西界。假變君王是道人,道人轉是真王代。」
那魔王在金鑾殿上,聞得這一篇言語,唬得他心頭撞小鹿,面上起紅雲,急抽身就要走路,奈何手內無一兵器,轉回頭,只見一個鎮殿將軍,腰挎一口寶刀,被行者使了定身法,直挺挺如痴如瘂,立在那裡。他近前,奪了這寶刀,就駕雲頭望空而去。氣得沙和尚爆躁如雷。豬八戒高聲喊叫,埋怨行者是一個急猴子:
「你就慢說些兒,卻不穩住他了?如今他駕雲逃走,卻往何處追尋?」
行者笑道:
「兄弟們且莫亂嚷。我等叫那太子下來拜父,嬪後出來拜夫。」
卻又念個咒語,解了定身法道:
「教那多官甦醒回來拜君,方知是真實皇帝,教訴前情,才見分曉,我再去尋他。」
好大聖,吩咐八戒、沙僧道:
「好生保護他君臣父子嬪後與我師父」
只聽說聲去,就不見形影。他原來跳在九霄雲里,睜眼四望,看那魔王哩。只見那畜果逃了性命,逕往東北上走哩。行者趕得將近,喝道:
「那怪物,那裡去老孫來了也」
那魔王急回頭,掣出寶刀,高叫道:…。
「孫行者,你好憊懶我來占別人的帝位,與你無干,你怎麼來抱不平,泄漏我的機密」
行者呵呵笑道:
「我把你大膽的潑怪皇帝又許你做?你既知我是老孫,就該遠遁;怎麼還刁難我師父,要取什麼供狀適才那供狀是也不是?你不要走好漢吃我老孫這一棒」
那魔側身躲過,掣寶刀劈面相還。他兩個搭上手,這一場好殺,真是——猴王猛,魔王強,刀迎棒架敢相當。一天雲霧迷三界,只為當朝立帝王。他兩個戰經數合,那妖魔抵不住猴王,急回頭復從舊路跳入城裡,闖在白玉階前兩班文武叢中,搖身一變,即變得與唐三藏一般模樣,並攙手,立在階前。這大聖趕上,就欲舉棒來打,那怪道:
「徒弟莫打,是我」
急掣棒要打那個唐僧,卻又道:
「徒弟莫打,是我」
一樣兩個唐僧,實難辨認。
「倘若一棒打殺妖怪變的唐僧,這個也成了功果;假若一棒打殺我的真 實師父,卻怎麼好」
只得停手,叫八戒、沙僧問道:
「果然那一個是怪,那一個是我的師父?你指與我,我好打他。」
八戒道:
「你在半空中相打相嚷,我瞥瞥眼就見兩個師父,也不知誰真誰假。」
行者聞言,捻訣念 聲咒語,叫那護法諸天、六丁六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一十八位護駕伽藍、當坊的土地、本境的山神道:
「老孫至此降妖,妖魔變作我師父,氣體相同,實難辨認。汝等暗中知會者,請師父上殿,讓我擒魔。」
原來那妖怪善騰雲霧,聽得行者言語,急撒手跳上金鑾寶殿。這行者舉起棒望唐僧就打。可憐若不是喚那幾位神來,這一下,就是二千個唐僧,也打為肉醬多虧眾神架住鐵棒道:
「大聖,那怪會騰雲,先上殿去了。」
行者趕上殿,他又跳將下來扯住唐僧,在人叢里又混了一混,依然難認。行者心中不快,又見那八戒在旁冷笑,行者大怒道:
「你這夯貨怎的?如今有兩個師父,你有得叫,有得應,有得伏侍哩,你這般歡喜得緊」
八戒笑道:
「哥啊,說我呆,你比我又呆哩師父既不認得,何勞費力?你且忍些頭疼,叫我師父念念那話兒,我與沙僧各攙一個聽著。若不會念的,必是妖怪,有何難也?」
行者道:
「兄弟,虧你也,正是,那話兒只有三人記得。原是我佛如來心苗上所發,傳與觀世音菩薩,菩薩又傳與我師父,便再沒人知道。也罷,師父,念念。」
真箇那唐僧就念起來。那魔王怎麼知得,口裡胡哼亂哼。八戒道:
「這哼的卻是妖怪了」
他放了手,舉鈀就築。那魔王縱身跳起,踏著雲頭便走。好八戒,喝一聲,也駕雲頭趕上,慌得那沙和尚丟了唐僧,也掣出寶杖來打,唐僧才停了咒語。孫大聖忍著頭疼,擅著鐵棒,趕在空中。
這時那怪見孫悟空師兄弟三人都朝自己沖了過來,不由恨聲道:
「死猴子是你逼我的」
這怪長的威武雄壯,但是吼出的聲音卻尖銳刺耳,好象讓人捏住嗓子一般,讓人聽上去寒毛倒束極不適應,只見那怪將頭一甩,頭頂原本帶著的王冠立刻飛落出去,髮髻頓時散落開來,那怪的頭髮立刻化為一叢丈余長的綠毛,那綠毛數根纏繞在一起,足有人的小指粗,那綠毛自由的翻飛,好似一群那綠色的怪蟒亂舞。
只見那綠毛互相碰撞,頓時撞出一蓬綠色的火星,向下方落下,這綠色的火星不管是落在那石頭、宮牆、殿宇、樓閣、乃至於那御河的河水上都立刻化做一團青綠色的火焰開始劇烈的燃燒起來,有一鎮殿將軍被一火星彈到,頓時燒了一個乾淨,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灘殘綠的劫粉。
這沙僧一見倒吸一口涼氣朝孫悟空道:
「這是大智慧青炎火,原來這怪是文殊座下之人,大師兄這大智慧青炎火無物不燃,非凡水可滅,只可用法力滅之,我等是先捉拿妖怪,還是先滅火?」…。
這孫悟空一看腳下王宮越來越大的火,頓時犯了難,而就在此時,那王宮後面的御花園琉璃井中傳出一個聲音道:
「好孽障,你受文殊菩薩之命來奪人江山,現在烏雞國主災孽以滿,你為何不還人王位,還在此處荼毒生靈,大聖毋憂,本王乃是御花園琉璃井中護住國主三年屍身的井龍王,此火本王可滅,大聖還是追那怪去」
話音剛落,頓時從那琉璃井中衝出九條碩大無比的水龍,這九條水龍相互交纏,化為點點晶瑩透亮的水滴落將下來,那火頓時就滅了,這孫悟空見狀也不說話,就招呼那八戒、沙僧一聲,然後三人就朝那怪追去,只是孫悟空沒有發現,那國主聽得那怪是受那文殊菩薩之命來奪他江山的時候,兩眼之中閃過一絲異色,不一會,那孫悟空三人就追上那怪,當時就是一場好殺,這一場,三個狠和尚,圍住一個潑妖魔。那魔王被八戒沙僧使釘鈀寶杖左右攻住了,行者笑道:
「我要再去,當面打他,他卻有些怕我,只恐他又走了。等我老孫跳高些,與他個搗蒜打,結果了他罷。」
這大聖縱祥光,起在九霄,正欲下個切手,只見那東北上,一朵彩雲裡面,厲聲叫道:
「孫悟空,且休下手」
行者回頭看處,原來文殊菩薩,急收棒,上前施禮道:
「菩薩,那裡去?」
文殊道:
「我來替你收這個妖怪的。」
行者謝道:
「累煩了。」
那菩薩袖中取出照妖鏡,照住了那怪的原身。行者才招呼八戒、沙僧齊來見了菩薩。卻將鏡子裡看處,那魔王生得好不兇惡——眼似琉璃盞,頭若煉炒缸。渾身三伏靛,四爪九秋霜。搭拉兩個耳,一尾掃帚長。青毛生銳氣,紅眼放金光。匾牙排玉板,圓須挺硬槍。鏡里觀真象,原是文殊一個獅猁王。行者道:
「菩薩,這是你坐下的一個青毛獅子,卻怎麼走將來成精,你就不收服他?」
菩薩道:
「悟空,他不曾走,他是佛旨差來的。」
行者道:
「這畜類成精,侵奪帝位,還奉佛旨差來。似老孫保唐僧受苦,就該領幾道敕書」
菩薩道:
「你不知道;當初這烏雞國王,好善齋僧,佛差我來度他歸西,早證金身羅漢。因是不可原身相見,變做一種凡僧,問他化些齋供。被吾幾句言語相難,他不識我是個好人,把我一條繩捆了,送在那御水河中,浸了我三日三夜。多虧六甲金身救我歸西,奏與如來,如來將此怪令到此處推他下井,浸他三年,以報吾三日水災之恨。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今得汝等來此,成了功績。」
行者道:
「你雖報了什麼一飲一啄的私仇,但那怪物不知害了多少人也。」
菩薩道:
「也不曾害人,自他到後,這三年間,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何害人之有?」
行者道:
「固然如此,但只三宮娘娘,與他同眠同起,點污了他的身體,壞了多少綱常lun理,還叫做不曾害人?」
菩薩道:
「點污他不得,他是個騸了的獅子。」
八戒聞言,走近前,就摸了一把,笑道:
「這妖精真箇是糟鼻子不吃酒——枉擔其名了」
行者道:
「既如此,收了去罷。若不是菩薩親來,決不饒他性命。」
那菩薩卻念個咒,喝道:
「畜生,還不皈正,更待何時」
那魔王才現了原身。菩薩放蓮花罩定妖魔,坐在背上,踏祥光辭了行者。咦徑轉五台山上去,寶蓮座下聽談經。 卻說那孫大聖兄弟三人,按下雲頭,徑至朝內,這時那井龍王已經收了法術,回歸那琉璃井中去了,只見那君臣儲後,幾班兒拜接謝恩。行者將菩薩降魔收怪的那一節,陳訴與他君臣聽了,一個個頂禮不盡。正都在賀喜之間,又聽得黃門官來奏道:
「主公,外面又有四個和尚來也。」…。
八戒慌了道:
「哥哥,莫是妖精弄法,假捏文殊菩薩哄了我等,卻又變作和尚,來與我們鬥智哩?」
行者道:
「豈有此理」
即命宣進來看。眾文武傳令,著他進來。行者看時,原來是那寶林寺僧人,捧著那沖天冠、碧玉帶、赭黃袍、無憂履進得來也。行者大喜道:
「來得好來得好」
且教道人過來,摘下包巾,戴上沖天冠;脫了布衣,穿上赭黃袍;解了絛子,系上碧玉帶;褪了僧鞋,登上無憂履。教太子拿出白玉圭來,與他執在手裡,早請上殿稱孤,正是自古道:「朝廷不可一日無君。」上了寶殿,南面稱孤,大赦天下,封贈了寶林寺僧人回去。卻才開東閣,筵宴唐僧,一壁廂傳旨宣召丹青,寫下唐師徒四位喜容,供養在金鑾殿上。
那師徒們安了邦國,不肯久停,欲辭王駕投西。那皇帝與三宮妃後、太子諸臣,將鎮國的寶貝,金銀緞帛,獻與師父酬恩。那三藏分毫不受,只是倒換關文,催悟空等背馬早行。那國王甚不過意,擺整朝鑾駕請唐僧上坐,著兩班文武引導,他與三宮妃後並太子一家兒,捧轂推輪,送出城廓,卻才下龍輦,與眾相別。國王道:
「師父啊,到西天經回之日,是必還到寡人界內一顧。」
三藏道:
「弟子領命。」
那皇帝閣淚汪汪,遂與眾臣回去了。而在三藏師徒走了之後,那烏雞國國主卻下了一道命令,除了那寶林寺外烏雞國國內寺院一併搗毀,僧人還俗,尤其是有供奉文殊菩薩的寺院更是重中之重,那寶林寺雖然得以倖免,但是寺中的文殊殿也是改了名字,毀了文殊菩薩的佛像,改名四聖殿,殿中重塑了唐僧師徒四人的塑像和一匹白馬專門供奉,而那供奉井龍王的龍王廟則似雨後春筍一般在烏雞國中出現,井龍王成了烏雞國最主要的祭祀神靈之一,這是唐僧等人所不知道的了。
再說那唐僧一行四僧,上了羊腸大路,一心裡專拜靈山。正值秋盡冬初時節,但見——霜凋紅葉林林瘦,雨熟黃粱處處盈。日暖嶺梅開曉色,風搖山竹動寒聲。師徒們離了烏雞國,夜住曉行,將半月有餘,忽又見一座高山,真箇是摩天礙日。三藏馬上心驚,急兜韁忙呼行者。行者道:
「師父有何吩咐?」
三藏道:
「你看前面又有大山峻岭,須要仔細堤防,恐一時又有邪物來侵我也。」
行者笑道:
「只管走路,莫再多心,老孫自有防護。」
那長老只得寬懷,加鞭策馬,奔至山岩,果然也十分險峻。但見得——高不高,頂上接青霄;深不深,澗中如地府。山前常見骨都都白雲,傣騰騰黑霧。紅梅翠竹,綠柏青松。山後有千萬丈挾魂靈台,台後有古古怪怪藏魔洞,洞中有叮叮噹噹滴水泉,泉下更有彎彎曲曲流水澗。又見那跳天搠地獻果猿,丫丫叉叉帶角鹿,呢呢痴痴看人獐。至晚巴山尋穴虎,待曉翻波出水龍。登得洞門唿喇的響,驚得飛禽撲魯的起,看那林中走獸鞠律律的行。見此一夥禽和獸,嚇得人心傣磴磴驚。堂倒洞堂堂倒洞,洞堂當倒洞當仙。青石染成千塊玉,碧紗籠罩萬堆煙。師徒們正當悚懼,又只見那山凹里有一朵紅雲,直冒到九霄空內,結聚了一團火氣。行者大驚,走近前,把唐僧著腳,推下馬來,叫道:
「兄弟們,不要走了,妖怪來矣。」
慌得個八戒急掣釘鈀,沙僧忙輪寶杖,把唐僧圍護在當中。話分兩頭。卻說紅光里,真是個妖精。他在數年拜名師修得本事回來,聞得人講:
「東土唐僧往西天取經,乃是金蟬長老轉生,十世修行的好人。有人吃他一塊肉,延生長壽,與天地同休。」
他朝朝在山間等候,不期今日到了。他在那半空里,正然觀看,只見三個徒弟,把唐僧圍護在馬上,各各準備。這精靈誇讚不盡道:…。
「好和尚我才看著一個白面胖和尚騎了馬,真是那唐朝聖僧,卻怎麼被三個丑和尚護持住了一個個伸拳斂袖,各執兵器,似乎要與人打的一般。噫不知是那個有眼力的,想應認得我了,似此模樣,莫想得那唐僧的肉吃。」
沉吟半晌,以心問心的自家商量道:
「若要倚勢而擒,莫能得近;或者以善迷他,卻到得手。但哄得他心迷惑,待我在善內生機,斷然拿了。且下去戲他一戲。」
好妖怪,即散紅光,按雲頭落下,去那山坡里,搖身一變,變作七歲頑童,赤條條的,身上無衣,將麻繩捆了手足,高吊在那松樹梢頭,口口聲聲,只叫:「救人,救人」
卻說那孫大聖忽抬頭再看處,只見那紅雲散盡,火氣全無,便叫道:
「師父,請上馬走路。」
唐僧道:
「你說妖怪來了,怎麼又敢走路?」
行者道:
「我才然間,見一朵紅雲從地而起,到空中結做一團火氣,斷然是妖精。這一會紅雲散了,想是個過路的妖精,不敢傷人,我們去耶」
八戒笑道:
「師兄說話最巧,妖精又有個什麼過路的?」
行者道:
「你那裡知道,若是那山那洞的魔王設宴,邀請那諸山各洞之精赴會,卻就有東南西北四路的精靈都來赴會,故此他只有心赴會,無意傷人。此乃過路之妖精也。」
三藏聞言,也似信不信的,只得攀鞍在馬,順路奔山前進。正行時,只聽得叫聲「救人」長老大驚道:
「徒弟呀,這半山中,是那裡什麼人叫?」
行者上前道:
「師父只管走路,莫纏什麼人轎騾轎,明轎睡轎。這所在,就有轎,也沒個人抬你。」
唐僧道:
「不是扛抬之轎,乃是叫喚之叫。」行者笑道:「我曉得,莫管閒事,且走路。」
三藏依言,策馬又進,行不上一里之遙,又聽得叫聲「救人」長老道:
「徒弟,這個叫聲,不是鬼魅妖邪。若是鬼魅妖邪,但有出聲,無有回聲。你聽他叫一聲,又叫一聲,想必是個有難之人,我們可去救他一救。」
行者道:
「師父,今日且把這慈悲心略收起收起,待過了此山,再發慈悲罷。這去處凶多吉少,你知道那倚草附木之說,是物可以成精。諸般還可,只有一般蟒蛇,但修得年遠日深,成了精魅,善能知人小名兒。他若在草科里,或山凹中,叫人一聲,人不答應還可;若答應一聲,他就把人元神綽去,當夜跟來,斷然傷人性命。且走,且走古人云,脫得去,謝神明,切不可聽他。」
長老只得依他,又加鞭催馬而去,行者心中暗想:
「這潑怪不知在那裡,只管叫阿叫的。等我老孫送他一個卯酉星法,教他兩不見面。」
好大聖,叫沙和尚前來道:
「攏著馬,慢慢走著,讓老孫解解手。」
你看他讓唐僧先行幾步,卻念個咒語,使個移山縮地之法,把金箍棒往後一指,他師徒過此峰頭,往前走了,卻把那怪物撇下,他再拽開步,趕上唐僧,一路奔山。只見那三藏又聽得那山背後叫聲「救人」長老道:
「徒弟呀,那有難的人,大沒緣法,不曾得遇著我們。我們走過他了,你聽他在山後叫哩。」
八戒道:
「在便還在山前,只是如今風轉了也。」
行者道:
「管他什麼轉風不轉風,且走路。」
因此,遂都無言語,恨不得一步跨過此山,卻說那妖精在山坡里,連叫了三四聲,更無人到,他心中思量道:
「我等唐僧在此,望見他離不上三里,卻怎麼這半晌還不到?想是抄下路去了。」
他抖一抖身軀,脫了繩索,又縱紅光,上空再看。不覺孫大聖仰面回觀,識得是妖怪,又把唐僧撮著腳推下馬來道:
「兄弟們,仔細,仔細那妖精又來也」
慌得那八戒、沙僧各持兵刀,將唐僧又圍護在中間。那精靈見了,在半空中稱羨不已道:
「好和尚我才見那白面和尚坐在馬上,卻怎麼又被他三人藏了?這一去見面方知。先把那有眼力的弄倒了,方才捉得唐僧。不然啊,徒費心機難獲物,枉勞情興總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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