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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元神何物

2024-11-18 17:38:34 作者: 流浪的蛤蟆

  第4章 元神何物

  焦飛在大鵬明王塔上,周圍一覽無遺,看到嚴府中來了無數衙役,不敢耽擱。見蘇環還啼哭不休,就一把抱了起來,施展了隱身法,一路穿牆而過,回到了他們師徒寄宿的道觀。

  恰好本觀觀主的一個徒弟,正在院子中閒立,見到焦飛帶了一個女孩兒回來,立刻雙目圓睜,大叫一聲:「妖怪!焦飛你快些放下手中的妖怪,小心她吃了你!」

  

  焦飛被一聲妖怪,嚇了一跳,連忙解說道:「蘇環姑娘是我的好朋友,師兄不要大驚小怪。」

  本本觀觀主的這個徒弟,叫做清虛子,看起來也不過十八九歲年紀,只是一臉的滄桑老態,半點不似該當朝氣勃勃的年輕人。聽了焦飛的話,他原本雙眼中射出的精光,忽然散去了,有恢復了懶洋洋的模樣,只是擺了擺手,似乎再也不想理會這兩人。

  焦飛施了個禮,帶了蘇環進去,他倒沒有注意到,剛才清虛子發威的時候,蘇環嚇的簌簌發抖,就像是被什麼洪荒凶獸盯上的一頭小白兔一般。

  藍犁道人仍舊在房間內打坐,他來長安也不知有什麼事兒干,足不出戶,似乎就要在這裡清修個百數十年一般。焦飛在門外叩問了一聲:「師父,弟子和姚開山爭鬥,傷了他的性命,卻有許多不解之處,還望師父為我解惑!」

  藍犁道人的房門無風自開,焦飛只覺得一股大力憑空攝來,他連手中的蘇環也抱不住,身不由己的騰空而起,落在了房間內的一個蒲團上。

  藍犁道人冷冷的說道:「你的事情我已經盡知,你雖然殺了姚開山的肉身,卻走了他的元神,日後要小心他來報復你。」

  焦飛悚然一驚,忙問道:「那姚開山竟然有如此法力,練就了元神麼?」

  藍犁道人嘿嘿一笑道:「姚開山哪有這等本事!只是他禾山道有一種法術,能夠把自家魂魄,附身到異類身上。他就是把蘇家的女孩兒煉化了魂魄,把自己的魂魄合了上去,只是一種延長壽元的邪法,雖然禾山道把這法術,叫做七殺元神,卻真登不得大雅之堂。」

  焦飛問道:「師父,我聽說修道的人,練就了元神,就能飛天遁地,無所不能,長生不老,有不死之身,不知禾山道的七殺元神和真正的元神有什麼區別?」

  藍犁道人輕輕一嘆,說道:「你修行還算勤勉,天賦也不差,雖然想要入我門來,還需九重考驗。但這些修行上的事兒,卻不妨跟你說一說了。」

  蘇環聽到藍犁道人講道,心中突突亂跳,要知道她們姐妹雖然天賦異稟,苦修了五百餘年,又得了奇遇,能夠脫去本殼,化身人類。但真正的道法,還是摸不著邊的,若無人指點,縱然她是修行有成的蛇精,比普通人壽元長久,但也不免漸漸老去,魂魄於肉身同朽。

  雖然她知道姐姐已然無幸,心中悲切,但是驟然得了這麼一個偷聽大道的機會,此乃千載難逢的良機。蘇環心中暗道:「虧得這位公子,帶我來見他師父,才有機會偷聽這無上大道。若是我能學得幾成道法,苦苦修煉,便有可能會去十萬大山,找姚開山報仇。」

  因此蘇環圓潤的小耳朵支了起來,聽的比焦飛還要認真,身上的傷勢也不管了。

  藍犁道人慢慢說道:「天下修行之士,按照法門的不同,更分為四大流派。其一,便是玄門道家。此派以太極五行,八卦九宮,河洛星象為道理,勾通天地元氣為根基,修成無窮手段,乘煙霞,御雲氣,消遙自在。以肉身為無用,辛辛苦苦,便是要練出元神,元神一出,就把肉身視作敝帚,毫不可惜的棄之不顧。只有煉就元神,才能打開長生之門。」

  「其二,便是我們神宗魔門。以追求上古神魔之力為目標。崇尚自然,不分善惡,任意所為,無拘無束。修煉到最後,必然是肉身化為上古神魔之軀,不生不滅,不垢不光,雖然也能煉就元神,卻只是與人爭鬥的手段,並非長生之方!我神宗魔門的修士,只有練就上古神魔之軀,才能跟玄宗道家煉就元神之士媲美。」

  「其三,便是釋家佛門。此派認為,肉身乃是度世寶楫。不假外求,自然擁有蘊涵無盡能量之寶藏。生於世上,度人度己,與人為善,戒傷性命。這一派跟我神宗魔門有些類似,練就金剛之軀,萬法不侵,肉身成聖。「

  」其四,乃是旁門雜家,世人把不入三流的修行者,盡數歸入其中。旁門雜家的理論紛雜,修行法門亦是種類繁多,極盡窮思。雖然亦有天縱奇才,得了長生之果,卻並無長生之方,只是旁門雜家人流紛雜,比上述玄宗道家,神宗魔門,釋迦佛門的弟子加起來還多十數倍,雖然道法淺薄,但是法力卻都極為厲害,禾山道這等還只算是三流,若是旁門十大散仙那等手段,才真叫焚天煮海,翻轉大地,無所不能。」

  「以玄門道家為例,想要修成元神,都從鍊氣入手,分為九大步驟,胎動,入竅,感應,凝煞,煉罡,丹成,道基,脫劫,溫養!這九步做完,才能徹底擺脫肉身,若是之前肉身便有損傷,元神便修煉不成,長生之門便從此關閉。」

  「有那玄宗道家的弟子,半路上遭了劫難,肉身被毀,或者旁門雜家的天資聰穎之士,不得真傳,便想出來種種法門,不需經這九大步驟,就能祭煉元神之法。就算我神宗魔門也有種種別走蹊徑,不走正途,煉就元神的法門。這些法門雖然亦有元神的種種神通,也能延長數百年壽元,卻不得真正的長生。」

  藍犁道人說道此處,別有深意的望了蘇環一眼,讓這女孩兒忙把頭低伏,不敢抬起。焦飛聽得入神,他平時看的那些《禹鼎志》《聊齋》等書,只是獵奇而已,一分的道理,就能扯出十分的故事,哪有藍犁道人說的這麼明白。

  「禾山道的七殺元神,便是尋找一頭壽元極長的異類。比如蘇家那女孩兒,乃是天生的異種,被他用邪法抽取了魂魄,自己化身為一條大蛇,以精怪之身,自然比凡夫俗子的壽元長些。只是這邪法,最多也就能施展三四次,壽命終有盡頭。」

  「那我姐姐可還有救?」

  蘇環聽到此處,再也忍耐不住,藍犁道人嘿然一笑道:「若是姚開山把你姐姐的魂魄抽了出來,練就了什麼法器,日後還有搶奪回來的可能,是投胎轉世,還是另奪廬舍,都有一線生機。若是他隨手打散了,自然沒有可能。」

  焦飛這才想起,從姚開山處,奪取了一堆禾山道的法器,連忙抖了出來,向師父問道:「這些裡面,可有蘇環姑娘令姐的魂魄?」

  蘇環本來已經絕望,眼見有一線生機,頓時爬了起來,一件一件的仔細辨認。姚開山苦修了四五十年,已經得了他師父風九十之六七的真傳,禾山道六十七種法術,已經練就了五十一種。雖然有兩三種邪法練成之後,不是實物,被他帶走,但是姚開山一生的祭煉的法器,九成九都被焦飛奪來了。

  蘇環翻了一陣,忽然看到一條雪白的絹帕,上面繪製了一名紅衣女子,容貌極美,正是她姐姐的模樣。蘇環捧了這條手帕大哭,跪行到了藍犁道人面前,只是大力磕頭,一句說也不敢說,但是求懇之意,卻極為明顯。

  只兩三下,蘇環嬌嫩的額頭,已經磕出血來,但是這女孩兒就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只是拼命叩首。焦飛見了,心中不忍,乍著膽子幫忙求情道:「師父若是有法力,就幫忙她們姐妹一下罷!」

  藍犁道人微微揮手,蘇環就再也叩頭不下去,這邋遢的老道士,嘿然一笑說道:「這是你自己惹出來的事兒,還要你自去解決。若是你修為努力,等到黑水真法練到第五層以上,就能幫這女孩兒投胎轉世。」

  蘇環聽得這一句,立刻爬轉過來,要給焦飛磕頭。焦飛連忙扶住了這女孩兒,有些為難的說道:「我還不知何時能把黑水真法練成,不過若是我有這能力,定然會幫你就是。」

  蘇環這才喜極而泣,謝道:「若是公子能解救了家姐,我蘇環願意為奴為婢,幫公子看守洞府。」焦飛忙搖手,想說不用,藍犁道人已經替他先答應了下來。

  「焦飛雖然還不算我的徒兒,但光是這記名弟子的身份,你能有機會幫他看守洞府,已經算是極大的機緣了。我不過我門下法規嚴峻,若是你有甚違反,可別怪處罰嚴厲。」

  蘇環大喜,連忙說道:「怎會,怎會,蘇環一定把公子服侍的妥妥帖帖,絕不敢有貳心。」

  焦飛哭笑不得,不知道師父為什麼,非要讓他把蘇環收下,但是焦飛亦不敢違拗藍犁道人的法旨,只能硬著頭皮,應承了下來。他在心中倒也頗多感慨,心中暗道:「看來這修行路上,也分三六九等,法力高你一籌,便是言出法隨,吃了虧的還要感激萬分。就是不知,那日我見到的孟闐竹和越輕寒兩位姑娘,她們的師門灕江劍派是個什麼模樣。」

  焦飛的思緒悠然飄動,想到若是孟闐竹和越輕寒,願意幫他引薦到灕江劍派,此刻該如何修行,想了片刻,焦飛額頭涔涔汗下,心中暗道:「我怎可如此不知足?得隴復望蜀,若是給師父知道,只怕立刻逐我離開。」

  藍犁道人就像是沒有看到焦飛的臉色變化,把他和蘇環逐了出去,仍舊閉目打坐起來。

  焦飛把蘇環安排到自己的房中,另外收拾了一間偏房。這道觀雖然破舊,地方卻不少,足有二三十間房舍,只有觀主和兩個徒弟,因此空蕩的很,不愁沒有住處。

  焦飛這才體驗到有了法術的好處,原本收拾一間屋子出來,怎麼也要半日,但是他把五陰袋抖開,立刻就把滿屋灰塵吸個乾乾淨淨,根本不用打掃,搬運法訣一捏,立刻就從別處搬來被褥等物,頃刻間就諸事齊備。

  他此時全無睡意,坐在床上,忍不住想起了師父的話,心中忖道:「師父說,黑水真法乃是神宗魔門三十六真傳之一,只要修煉到極高深境界,就能夠化身黑龍,和玄門道家煉就元神之士相媲美,亦是長生正道。就是不知我何時才能修煉到那等境界,按照目前進境,只怕我一命嗚呼的時候,還未必能修煉到第三四層,難道是我資質不成,或者修行方法錯了?」

  焦飛原本不曾考慮這些事情,他那時還想,師父藍犁道人若是肯收他正式入門,自然還會傳授他更為精妙的法術,進境定然比目前快過了數倍。但是和姚開山,王道緣師徒一番爭鬥,焦飛才知道這黑水真法有多麼珍貴。

  「我若是連黑水真法也修煉不成,那麼師父就算有更高深的法訣,也不肯傳我。平時我只是按照師父所授,一味苦練,今日該當好好咂摸,這黑水真法的無窮奧妙。」

  焦飛讀書時候,就是舉一反三的聰慧學生,只是把修行一途看的太過嚴重,這才不敢有絲毫的猜疑念頭,只是按照師父藍犁道人所說,按部就班的修煉。當他忽然醒悟,他一月有餘,黑水真法才修煉入門,距離第一層境界不知有多遠,若是花個幾十年才把第一層心法修成,只怕這輩子未必有機會再進一步了。

  焦飛運起黑水真法,一股真水精氣在他體內來回亂滾,焦飛忽發奇想,暗道:「這黑水真法是要吸攝天地間真水精氣,我何不去水邊修煉,豈不是比呆呆的在房間裡要快速多了?不拘江河湖泊,就算是一口井,水氣之厚也比房間要多過十數倍。」

  焦飛原本不是想不到這些,只是他一直都跟著藍犁道人趕路,到了長安,又兢兢業業,不敢亂跑,便沒想到這個方面上去。

  靈竅一開,焦飛頓時按耐不住,偷偷捏了穿牆術的法訣,離了道觀。他知道長安城內,有幾處湖泊,最近的一處,就叫做玄武湖,距離他們師徒寄居的道觀,不過半里地不到,只是半柱香的功夫,焦飛就已經站在了玄武湖畔。

  焦飛微微感應,果然覺得玄武湖畔的水氣豐厚,比道觀中大了不知多少倍。他在岸邊的一株垂楊柳下,閉目打坐,黑水真法運起,一層淡淡的水霧,便從玄武湖面上升了起來,宛如有了靈性一樣,鑽入了焦飛的身體之內。

  焦飛從未試過這般爽利,真水精氣在他體內翻騰,充盈四肢百骸,就像是泡在清冽的泉水當中,通體四萬八千根毛孔都舒張了開來。這少年在心中暗道:「只是這麼簡單,便能讓修煉變得如此容易,我之前居然未曾想到,真是夠愚笨。」

  焦飛並未想到,他白天跟姚開山一場爭鬥,鬥智鬥力,開了一層明悟,亦打破了修行上一層阻礙,這才是讓他修為增長的根源,光是在水邊修煉,縱然有些作用,也絕無如此明顯。

  古人云,江南三月中,煙雨起空濛。

  雖然長安不算江南,此時也無細雨,但是玄武湖上水霧裊裊,就宛如起了一層細煙一般,美不勝收。也虧得此時玄武湖畔早就無人,不然這份奇景,如詩如畫,定然要引起墨客騷人的驚嘆,才子佳人的歌詠。

  焦飛修煉了三四個時辰,眼看天色放光,朝日噴薄,他身上宛如一層輕紗般的水煙,也漸漸散去。他隨手一振道袍,卻發現身上的衣服重了三四斤,竟然全被水霧打濕。

  「若是能夠這般修煉,說不定一年半載,我就能練成黑水真法的第一層。」

  焦飛心中欣悅,也不在意衣衫被打濕,他只是微微運起黑水真法,頓時把衣衫上的水氣,化成裊裊水煙。一個起早來玄武湖畔擺攤子的餛飩擔子,正道今天起的太早,還沒有客人,就見到一個道袍少年,施施然而行,身上煙霧繚繞,宛若神仙中人,一個失驚,打翻了碗碟,暗叫一聲:「當今天子開了水陸大會,這長安城就多了許多異人,便是一個少年道士也會弄法術。」

  這人正想追上去,問這少年道士,自己幾時才能發財,就見到焦飛眨眨眼就鑽到牆裡去了,他自己追的急,一頭撞在牆上,頓時撞出個老大的筋包來,在地上哼哼,說不得話了。

  藍犁道人一直都不說來長安何事,焦飛也不願去多見蘇環,這女孩兒報了一線希望,見了他就亮眼淚汪汪的,他著實吃不消,便常來玄武湖畔修煉。忽忽又是十多天過去,他偶然聽得街上有人議論紛紛,說這次水陸大會,李家天子共選拔了一百四十七位奇人異士,不日就要召開延壽的法事,為自己延壽一紀。

  焦飛聽了也不甚在意,他這幾日修行日益精進,不惟能操縱一團水霧,已經能夠操縱一小團水流,在掌中任意變化,真水精氣亦比之前豐厚了幾倍,早就把姚開山留下的那些禾山道法器煉化的七七八八。雖然他本身法力也只是一般,但是仗了這些禾山道的邪門法器,焦飛也有十成信心,把水陸大會那些奇人異士一一擊敗。

  這修行的日子,雖然平淡,但是焦飛日日都有長進,也就不覺得如何枯燥。

  這一日焦飛本擬出門去玄武湖畔修煉,卻被師父藍犁道人叫到了房中,這形象邋遢的高大道士,比之前沒精打采的形象截然不同,似乎全身都多了一股說不定的凌厲氣勢,讓焦飛不敢多言。

  藍犁道人淡淡說道:「為師來到長安所圖大事,今晚便是關鍵。你最近修行也算勤勉,若是你能替我做好今晚的事情,我可以免去你入門的九重考驗。本來我北方魔教的弟子,定然過這九關,也不知有多少天資橫溢的少年,就此無緣大道。這乃是你的機緣,你可知該如何區處了?「

  焦飛連忙點頭,說道:「師父但有吩咐,徒兒不敢稍有懈怠!」

  藍犁道人掏出了九枚金丸,遞給了焦飛,說道:「今天晚上,就守在院子當中,若是看到天上有青白光芒一閃,就把這金丸全部打出去。我這就傳你收發金丸的法訣,你白天偷偷練習純熟,不可誤了晚上的事情。」

  焦飛附耳過去,得了藍犁道人傳授的法訣,他掂了一掂這九枚金丸,看起來不過指頭大小,滴溜溜,通體宛如琥珀,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上面隱隱有幾重符籙,在金丸內宛如煙氣流轉。

  藍犁道人叮囑道:「這九枚金丸乃是我一個大敵練就的法器,威力非比尋常,就算是普通人得了口訣,也能收發自如。本身所用材質,乃是西方的一塊庚金之精,又經過他法術祭煉了百餘年,如果再給他幾百年時光,說不定就能練成法寶。你能做好這件大事,事後我便正式把此物賜你,比禾山道那些不入流的邪門法器,不知利害幾許。」

  焦飛也勉強能分辨的出來,一件法器的好壞。

  這九枚金丸靈氣盎然,在掌中亂轉,宛如有靈性一般。距離傳說中自生靈識的法寶,果然也只差一線。若是真正的法寶,自生靈識,除非師徒相授,或者自擇主人,別人是絕奪不去的。就算是法力高出原主人十倍,也只能拘禁,無法應用,除非打散了法寶的靈識,可是那般,這法寶就跌落到了法器的層次,非複本來的靈動。

  禾山道的那些邪門法器,在法器中也只算是下下品,雖然陰毒,卻極容易就被破去其中禁制,只要奪到手中,略加煉製就能夠運用。

  這九枚金丸原本應該也有數層禁制,但卻全被藍犁道人破去,不然以焦飛的法力,絕無可能破去這等厲害的法器中,原主人下的禁制。現在他只需要按照藍犁道人所授的口訣,稍加祭煉,便可把這九枚金丸運用自如。

  藍犁道人所授法訣,其根本乃是九道符籙,還有一套收發金丸的手法。

  焦飛回到房中,手捧九枚金丸,在心神中存想,他修煉黑水真法有成,這存神冥想之術只是末節,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九道淡金五彩符籙,在丹田中之中大放光彩。

  這九道淡金五彩符籙初成,就宛如巨鯨吸水一般,把焦飛平日修行,積聚在四肢百骸的真水精氣,一股腦的汲取了過來。直到把焦飛辛辛苦苦修煉的真水精氣汲取了五六分之一,第一道符籙才猛然一震,宛如肋骨轟鳴,幻出一道火紅的虛影來,從焦飛的小腹飛出,虛虛的懸浮在他面前。這道符籙虛影,宛如火焰凝成,和焦飛丹田的本體遙相呼應,一起一伏,宛如呼吸,節奏絲毫不差。

  焦飛大喝一聲,伸手一拍,把這道符籙打入了一枚金丸。這枚金丸頓時就宛如嬰兒夢醒,猛的跳躍起來。

  焦飛一聲清喝:「定!」

  那枚金丸,就定在空中不動。焦飛再喝一聲:「起!」那枚金丸就如火箭沖霄,一下子就打破了屋頂,飛上了十餘丈高,直到焦飛喝了一聲「止!」這枚金丸才又凝住不動,被他伸手一招,又復跌落回掌心。

  這九道符籙,乃是九種口訣,每一道口訣功用都不相同,可以操縱這九枚金丸,在跟人爭鬥時有無窮變化。方才那一道符籙,就是操縱金丸飛空的道訣,若是把九道符籙混合本身真氣一起打入,這金丸便會如孺子慕乳一般,任意焦飛指揮。

  這種祭煉法寶的口訣,每一家每一派都不盡相同,這九道符籙並非藍犁道人的北方魔教真傳,而是道門九大派之一的天河劍派嫡傳劍訣,和這九枚金丸一般,都是藍犁道人從一名大敵手中奪取。

  焦飛試演一番,心中大喜,不敢耽擱,便抽主動取本身真水精氣,灌注到第二道符籙之中。

  有了方才的經驗,焦飛本擬這一次定然會容易許多,卻沒想到,這第二道符籙所需精氣,比第一道多了直有五倍以上。焦飛幾乎把本身的積聚的真水精華耗盡,方把第二道符籙幻出一道虛影來,打入同一枚金丸。

  這一道符籙卻是變大縮小金丸的法門,能讓金丸的力度輕重有差。

  打入了這道符籙之後,焦飛只要心意所至,這枚金丸就由指頭大小,化為栲栳一般,輕如雞子,重如銅錘,這還是焦飛功力不到,不然這枚金丸還能變得巨大百十倍,如山嶽般沉重。

  只祭煉這兩道符籙,就耗去焦飛全部法力,他知道自己功力不到,無法祭煉第三重符籙,倒也並不氣餒。先運煉黑水真法把法力恢復,這才依樣葫蘆,把其他八枚金丸一一祭煉成功,可以如臂使指,輕加呵斥便能迎空亂轉,隨意變化大小。

  這九枚金丸都已經被原主人祭煉的近乎通靈,若是普通的凡鐵,哪有這般輕易祭煉成功?各家各派祭煉法器,沒有幾千百次的以本門真傳符籙祭煉,根本連響應召喚也不可能。

  焦飛志得意滿,試演了幾次。這九枚金丸自有一套手法,此去彼來,比世俗的刀法劍法,更要繁複百倍。

  縱然焦飛也算聰穎,讀書常能舉一反三,但是這套操縱金丸的手法,卻也非是一朝一夕可以練就。這套手法,全仗那九道符籙的靈妙為根基,焦飛功力不到,又不曾有武技的根底,不然這九枚金丸變化更多。

  焦飛只是勉強做到收發自如,不至於亂了自家陣腳,便已經費了好大力氣。

  把這套金丸操練了半日,焦飛忽然想起,自己在西坊買道袍和拂塵時,見到的那口西域大劍上的九個梵文。當時焦飛把這九個梵文牢牢記在心中,卻不知有什麼用,在得了師父藍犁道人傳授了天河劍派的天河九籙之後,觸類旁通,忽然想道:「也許這九個梵文,便是西域胡僧祭煉法器的法門,我何不試試用來祭煉這九枚金丸?」

  他自忖把這九枚金丸練到這般境界,雖然還難敵法力高深之士,應該不至誤卻師父藍犁道人的大事,就捏了一個法訣,在丹田中存想起那九個梵文來。

  釋家佛門宗流淵源,除了中原的佛門正統之外,尚有許多旁支,西域便信奉大金剛宗,又稱密宗,和中原的佛法截然不同,號稱有立地成佛之效。雖然不及中原正統佛門博大源深,卻有自有其不凡之處。

  只是西域原本就有許多旁門練氣士,和流傳過去的佛宗漸漸融合,多出了許多邪門歪道來,這卻不是正經的修煉之士了。

  這九個梵文,焦飛並不識得,但是在西域卻流傳甚廣,並非什麼了不得的法門,乃是九字大日光明咒。焦飛只是微一存神,這九個梵文就歷歷在目,比天河九籙容易了不知有多少倍。甚至這九個梵文總共也只用了十分之一不到的真水精氣,就悉數激發,幻成了一道金光,被焦飛排入了九枚金丸之中。

  焦飛不知這九字大日光明咒的由來,試演了幾次,只發覺這九字梵文,能大放光明,並無其他克敵制勝的手段。他心中暗道:「若是跟人鬥法,這九枚金丸忽然光明大作,也能耀花了敵人雙眼,這九字梵文也不能說盡數無用。反正這九字梵文修煉容易,以後不妨隨意練習。」

  焦飛在房中反覆練習收發這九枚金丸的手法,到了傍晚,他忽覺腹中飢餓,房門卻響了起來。他微微一招,房門便自行打開。蘇環拖了一個食盒,快步走了進來,還未切近,焦飛就聞到了一股香氣。

  「公子一天都沒出門,我怕你餓了,就做了這些吃食,不知是否合您口味。」

  蘇環言笑晏晏,到讓焦飛頗有些不自在。他跟蘇環初結識,也只當是個同齡玩伴,多少也有些交情。沒想到一轉眼,就地位大變,這女孩兒變成了自家的侍女。

  焦飛自小家境雖不算貧寒,可以只是勉強溫飽,一切事情都要自己動手。縱然父母寵愛,他也經常會幫家裡幹些力所能及的活計,習慣不來被人服侍。

  他連忙接過了蘇環手中的食盒,有些不過意的說道:「怎麼好勞動蘇姑娘做這些粗事兒。」

  蘇環盈盈一笑,雙眼彎如月牙,說道:「我和姐姐在山中修煉,也經常自己弄些吃的。那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去偷了那頭老白猿釀的猴兒酒,坐在高高的山峰上,看雲霧在山腰纏繞,總讓我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成仙人了。公子您別笑話,我跟姐姐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能夠修煉成仙,擺脫了精怪的身份,長生不老,於世無求,與人無爭。」

  說到這裡,蘇環幽幽的嘆了口氣道:「可就算是在十萬大山,亦有無數爭鬥,何況這滾滾紅塵?我也不知今後該何去何從,多希望姐姐能夠活轉來。」

  焦飛並沒有蘇環那麼多的經歷,但是被這女孩兒的話感染,也不禁有些喟嘆。他涉世不深,對修行的世界也幾乎沒太多了解。但光是從這幾日的經歷,就看得出來很多的事情。

  王道緣和蘇家姐妹,都是一心求道的精怪,蘇家姐妹潛心苦修,王道緣卻想要走捷徑,劫奪蘇家姐妹的內丹,劫奪不成,就投到了比他厲害的多的禾山道門下,拜了姚開山為師父,學了許多邪門法術。

  可是跟藍犁道人一比,禾山道也不過是三流的門派,自己也無長生之方,王道緣,姚開山師徒先後隕落在自己的手裡,雖是他們咎由自取,可長生之路艱辛阻難,也可由此窺出。

  黑水真法雖然修煉到最後,可以化身黑龍,長生不死,但卻並非那麼容易練成。焦飛雖然想到了要在水氣濃郁之地修煉,可最多也不過比之前快個兩三倍,如無奇遇,有生之年,叩開長生之門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不得真傳,一世苦修,也不過鏡花水月。縱然得了真傳,不是天縱奇才,又堅毅不拔,不為任何事情動搖,也踏不上長生之路。前途多艱,我當勇往直前,有前車之鑑如此,豈可浪費如此機緣?」

  忽然之間,焦飛向道之心,又堅了一層。他好言安慰道:「若是我日後修煉能小有所成,定當解救你的姐姐出來,或者送她的轉世投胎,或者幫她尋到好的廬舍,定然不讓蘇姑娘失望就是。」

  蘇環聽的眼中異彩連連,顯然是歡喜到了極處,卻已是不知該如何感激才好。

  焦飛先後兩次承諾,願意幫她救姐姐性命,蘇環終於放下了心中大事,幫焦飛布好碗筷,斟酒夾菜,焦飛幾次推辭不得,也就只得承受了。

  隨便吃得一飽,焦飛牢記今晚的大事,對蘇環說道:「今晚道觀中只怕有些事情,我不能離開,你在此地只怕反受牽連。蘇環姑娘還是先尋個穩妥地方住上一夜,明早再回來罷!」

  蘇環聽焦飛說的嚴重,也怕自己留下來反而壞了他們師徒的事情,藍犁道人法力無邊,蘇環也不覺得他們師徒會有甚麼危險,收拾了食盒,也沒有回房,便自離開道觀去了。

  焦飛在房中等到了月上樹梢,也不見有什麼情況,他心道:「不是師父還未出去,我且去他老人家的房間看看。」焦飛正要起步,卻聽到天空上風雷之聲大作,從皇宮方向起了一道黑虹,和數十道各色光華略一接觸,便向著道觀這邊,箭一樣飛馳過來。

  那數十道各色光華,到有一大半追不上黑虹疾如奔雷的速度,只有兩道青白光華,宛如兩道玉帶,銜尾直追。

  焦飛在道觀中看的明白,那道黑虹隱隱有一絲熟悉之極的氣息,似是和他修煉的黑水真法,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後面追的兩道青白長虹,卻銳勁無匹,不知道是什麼來路。焦飛牢記師父的話,當黑虹從道觀上空,飛掠而過時,一揚手把九枚金丸一起打出。

  隨後追的兩道青白光華,似乎沒料到下方會有人阻攔,焦飛這九枚金丸又非是凡品,竟然被阻的微微一頓。不過這兩道青白光華似是非常重視那道逃走的黑虹,一頓之後,就再度加速,竟然不跟焦飛打出的金丸糾纏。焦飛初學咋練,九枚金丸卻快不過這兩道風馳電掣的青白光華,未能再阻上一阻。

  收了金丸,焦飛微微遲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了也未。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後面那數十道光彩也隨後追了上來,他們數目又多,追的時候位置也凌亂,焦飛實是不知該攔哪一道光華好,只是這麼一遲疑,那些光華也消失在天際。

  焦飛知道那些各色光華都是修道之士的遁光,能夠到了御空飛行地步,最少也是鍊氣的功夫到了天人感應的層次,和黑水真法修煉到了第五層時法力相當。這些人無一庸手,比水陸大會上的那些「異人奇士」,可要強出了幾座山去。

  「前面逃的應該是師父了,那兩道青白的光華,看來一點也不比師父的本領差,也不知是哪一家哪一派的遁光。其餘諸人都不如師父遠甚,應該是追不上他老人家,可是師父為何會被這許多人圍攻?」

  藍犁道人一路都不曾說過來長安所為何事,到了長安,又極端神秘,一直都在這家道觀中,足不出戶,焦飛也不知道師父究竟要做什麼大事。

  那些追趕他師父藍犁道人的修行之士,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個個本領驚人。顯然也是有所圖謀而來,不然這些人自家閉關,苦苦修行還不夠,哪裡會輕易跟人爭鬥?求長生之人,第一要戒的就是意氣之爭,非是真正的深仇大恨,或者重大關頭,這些大有法力之人都不會輕易出手。

  「這些事兒非是我能想明白,還是不想了,不過現在卻有一件要緊的事兒。如果是師父跟人鬥法,大獲全勝,我自然沒有什麼擔憂。若是那些追的人沒有追上師父,想起我在這裡發過金丸阻路,回頭來找人撒氣瀉火,可怎生區處?」

  「我還是先躲一躲罷,看看風頭火勢,再出來見人。」

  焦飛性子伶俐,心腸也不壞,他想到了這一點,也怕觀主和他的兩個徒弟受到牽連。急忙去尋這道觀中的三位主人,沒想到原本懶的絕對不肯出門的師徒三人,早就不知去向,到讓焦飛好一陣驚異。

  耽擱了這一會功夫,忽然有一道光芒,灼灼如日,從追去的方向折返了回來。焦飛看出勢頭不好,連忙捏了隱身法,穿牆就走。他才鑽到了道觀隔壁的人家,就聽到電光雷耀之聲,道觀中傳來了房倒屋塌的隆隆震動。

  「這人卻是手辣的緊,居然也不問一聲,就下這般殺手。幸虧道觀中此刻已經無人,若是有無辜者,豈不是被他也害了?也是,這些修道人的心目中,凡人就像是螻蟻一般,管他什麼有辜無辜,這世上又不見得真有什麼天譴。」

  焦飛平素熟讀的諸般神怪誌異的小說中,有三十三天,十八層地獄,天皇,地府,西天佛陀,海外神仙。但是他師父藍犁道人卻言道:「神仙也是凡人做,哪有人能練就那般大法力,把天地都納入掌中?況且我輩修真之士努力修煉,尚自顧不暇,縱然練就通天徹地的大法力,也自管逍遙,怎會有興趣管世間凡俗的生老病死?」

  「數萬年前人族還未出現在大地之上,這片天地倒是有天生天養的上古神魔,法力神通不可限量。但是它們不是自己爭鬥不休,就是殘殺其他生靈,數十萬年前就隕落的乾乾淨淨。就算它們尚有倖存,想的也是如何把大地上的生靈滅絕,這些只知道爭鬥的上古神魔,更不會組建甚天庭地府。」

  「至於釋家佛門的極樂天,也只是他們祖師開闢的一處洞天罷了。非是真正修煉到了阿羅漢境界以上的佛門弟子,根本不得其門而入,才不會接納那芸芸信徒。」

  這番言論,甚是顛覆焦飛心中認知,不過他後來細細揣想,倒也覺得不錯。凡人修煉成仙,長生不老,對凡俗世間之物,就再也無需索求,當然也就另有一番心態。

  至於世間所傳,道德,功德,天誅,天劫,魔頭諸多牽強附會的說法,藍犁道人更是斥為無稽。他告訴過焦飛,長生之門只看你有否大法力一腳踢開,至於你做惡,還是做善,修煉的是道家正宗,還是神宗真傳,甚或旁門妙法,佛宗神通,都跟是否能修至長生,沒有半分干係。

  因此修行之士,有善心為懷,拯救蒼生者;也有任意所至,隨自己心意做事的狂徒;更有心腸狠辣,把世間蒼生當做豬狗,隨意拿生魂來祭煉法寶的大奸大惡之徒。但只要這些人得有長生之道,天資過人,心智又堅毅,皆能修成長生。

  焦飛可不敢想,跟這人分辨,自己只是遵從師父叮囑,生平沒做過壞人,希翼對方網開一面。這個時候,還是有幾手法術傍身,來的更貼靠些。

  那道光芒煞是強烈,在道觀上環飛了一圈,連續發下雷霆,直到把道觀轟的半間瓦片也不存,地面都下陷了老大一個深坑,這才似乎有些怏怏的拔空而起,直奔東南方向離去。

  焦飛再等了一刻,又有幾道光華折轉回來,看到道觀這般樣子,略加盤旋,先後離去。焦飛等了一夜,也不見師父回來,更不見觀主師徒三人,倒是天色放光明之後,蘇環偷偷的趕了回來。焦飛生怕她被人看破形跡,連忙從藏身處出來,把蘇環拉過一旁,到了他躲避的那戶人家。

  這戶人家不知幹什麼去了,房間內積滿了灰塵,至少有三四年無人居住的模樣,焦飛用法力清掃了一遍,暫時做個落腳地點。這裡距離那道觀,不過隔了一條小街,有什麼動靜,也可及早看到。

  蘇環見到道觀變成這個樣子,心中著實駭然。她在十萬大山修煉,雖然山中也有年侯深遠的精怪,還有禾山道等獨霸一方的門派,卻從無人展露如此法力,輕易便弭平這般大的一座院落。還把地面轟的坑凹處處。

  一直到被焦飛拉到了那戶人家內,蘇環兀自有些震驚未過的模樣。這女孩兒有些後怕的問道:「焦公子,這些可是晚上爭鬥所致麼?」

  焦飛把昨夜的事情略微一提,卻並沒有說起,有數十道行高深之人追殺藍犁道人的事情。怕蘇環聽了更加驚恐。

  「蘇環姑娘,我要在這裡等師父回來,只怕最近都有些艱難,要不你還是回去十萬大山,等我修成了法力,再去找你。」

  蘇環連忙說道:「也許蘇環法力不濟,不過緊要時也能派上幾分用場。還是留下來幫忙公子,縱然有甚危險,我也願意跟公子一同度過。」

  焦飛勸了幾句,也就不在勸說。他內心也有些祈盼,能有個人留下來陪他。要知道焦飛也不過是十幾歲的一個普通孩兒,這次跟了藍犁道人逃家,還是第一次出遠門,心中不無忐忑。況且他雖然修煉了黑水真法,但是掄起法力來,遠遠不如蘇環這有五百年道行的蛇精。

  他能贏了王道緣,姚開山師徒,十之八九是因為所習道法精妙,遠在禾山道的法術之上,又仗著有心算無心,這對師徒都是粗俗大意之輩,這才一舉得手。若是跟這兩師徒平手相鬥,焦飛便有十條性命也交代了。

  焦飛心中思忖了一陣,對蘇環說道:「不瞞蘇姑娘,我師父這次來長安有什麼事情,我這座徒兒的也不知道。只是看他老人家那般謹慎,只怕此事極為重要,所面對的敵人,都是他老人家的那個級數,非是姚開山,王道緣之流可以比。我這就分你幾件禾山道的法器,不過未到緊要關頭,不可輕易動用,這些法器恐怕不是那些人的對手,他們只要稍微動一下手指,我們恐怕就化為齏粉了,只算是聊作備患罷了。」

  焦飛兩次三番想分幾件奪自姚開山的禾山道法器給蘇環,只是幾次都因為某事岔開,蘇環也知道,憑自己的法力,在十萬大山或者能來去自如,在這中原長安,風雲聚會的時候,卻不堪一提。因此才從抖落在地的法器中,挑選了幾件自己有把握煉化為己用的,貼身收了起來。

  蘇環可沒有焦飛的本事,她所學的不過是和姐姐兩人,自行領悟的法門,都是感悟天地,偶有所思,在數百年的修行之路上一點一滴的試驗,這才有了些許法力。不要說焦飛所學的黑水真法,就算是禾山道的諸般法術,威力也遠在蘇環所學之上。

  所以王道緣原本不如蘇家姐妹,卻在跟姚開山學了幾手禾山道的邪門法術之後,可以把蘇環輕易壓在下風。

  焦飛是個細心的人,見蘇環沒敢多挑幾件,就開口問道:「蘇姑娘你能煉化這些法器不能?」

  蘇環有些羞澀的搖了搖頭道:「禾山道的法器都有自己的用法口訣,我只是姑且一試,成與不成,還沒十分把握。」

  「我上次得了那件五陰袋中有一份抄本,雖然所載不多,但應該有些用處。」焦飛一面說,一面把把得自王道緣這頭鐵背蒼狼怪的抄本摸了出來,贈了蘇環。

  焦飛不敢傳了蘇環黑水真法,畢竟這是藍犁道人所授,也不敢傳授天河九籙,在他想來這法訣也甚是珍貴,雖然師父沒說,卻也不是可以輕易傳人的法門。縱然如此,蘇環也是感激無以,上次她選了渾天幡是因為這法器威力較大,沒想到卻錯過了王道緣私自抄寫的禾山道法書。

  蘇環只是略一翻閱,就歡喜無盡,暗道:「若不是焦公子身具無上真傳,不貪圖這些禾山道的法術,我怎有機會看閱這般秘訣?禾山道在十萬大山好生威風,除了萬蠱仙娘和黑沙童子,無人敢輕拂其意,秘傳的法術何等厲害?我和姐姐也不知羨慕多少回了。只是若投入禾山道,就要給他們當牛做馬,還要給那些長老們凌辱,所以才不願去投奔,沒想到今日居然能得了五種禾山道的秘傳法術,這可比幾件法器珍貴的多。」

  焦飛有過目不忘之能,加上他也不覺得這幾種禾山道的法術,有多麼精妙。因此送了也不覺有什麼,不過他想了一會,心中暗道:「只怕是蘇環得了這五種法門,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練成一件法器,不如我再助她一臂之力。我在西坊上看到的九字梵文,非止能增加無量光明,也能增多一絲和法器之間的感應,對煉化禾山道的諸多法器也不無裨益。」

  想到此處,焦飛喚蘇環過來,輕輕把手按在這女孩兒的額頭上。蘇環不知焦飛欲待何為,不禁有些害羞,但是驟然間額頭上一暖,九道梵文就如一條光帶般從眉心祖竅,直落到丹田之中。和焦飛存想這九字梵文時不同,這九字梵文的大日光明咒一落在蘇環的丹田,就不住的吸攝蘇環畢生練就的法力,然後吐納出來,比吸攝之前更顯精純。

  蘇環又驚又喜,經過這九字梵文洗滌,她的一身妖氣竟然淡薄了幾分。

  本來她們姐妹曾不遠千里,去峨眉山聽智光長老面前聽經,這才能把本身妖氣隱藏起來,只露出一絲絲。焦飛當初便不曾看出蘇環身上的妖氣。得了這九字大日光明咒,蘇環修為雖然不曾增長,卻更純粹了些。若非法力高過她百倍之人,是完全看不出來,這女孩兒身為妖族了。

  焦飛雖然察覺蘇環體內氣息變化有異,但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來,不過他倒是知道,這是好事兒,便不甚在意。焦飛不知,他的黑水真法遠比九字大日光明咒更為高深,修煉出來的真水精氣,比大日光明咒所能淬鍊的真氣更加精純,這才毫無所察。

  焦飛心中憂慮,讓蘇環自去努力修煉,好增加一分實力,自己也在房中打坐,想要在黑水真法上精進一步。他不敢再去玄武湖畔修煉,生怕藍犁道人回來,不見他等候,便把自己拋棄。這仙路茫茫,若是無人指點,焦飛可不知道該如何大步而行。

  仙緣機巧,一旦錯過,便永無機會,焦飛不敢自誤。

  只是焦飛畢竟沒經歷過許多事兒,在房中打坐了半日,也靜不下心來,眼看日到午時,心中暗想道:「也不知道那觀主師徒回來也未,他們師徒三人也有許多古怪之處,說不定知道一些事情。」

  想到此處,他也不去攪擾蘇環,自行離了住所,裝作不經意,路過原來居住的道觀。他走了幾次,也不見有什麼礙眼的人物,正覺得失望,忽然有一個氣宇軒昂,背後插著雙劍的英挺男子,不知怎麼忽然出現在道觀之前。

  若是尋常也就罷了,只道自己眼花。焦飛卻早就看了不知無數遍,方才那處確實沒有人。而且不管這背插雙劍的男子從什麼方向來,一定都不會錯過他的雙眼。這男子只是隨意一掃,就隱現怒色,見到焦飛就在不遠處,也不知怎麼一邁步,隔著數十丈,一步就走到了焦飛面前,低聲喝道:「你可認識這家道觀的人?」

  焦飛聞言心中突突亂跳,這男子舉止倨傲,甚至也不怎麼掩飾自己的行蹤,顯然是極有自信之人。焦飛怕他懷疑,想也不想的就答道:「這家道觀倒是有幾個道士,只是從不出門,也極少跟人來往,我只聽說這家道觀的觀主叫做怒山真人,兩個徒弟一個叫做清虛子,一個叫做燕什麼來著。」

  「怒山真人?你在胡說什麼?怒山真人乃是崑崙藏經閣首座,怎會在這破道觀里廝混?」

  那英挺的男子隨手一掌,就把焦飛打的原地翻滾了出去,焦飛一咬牙,正要掏出金丸給這年輕人一下子狠的。卻聽那背插雙劍的男子,喃喃自語道:「難道真是怒山真人的別院?別是道號相同,卻是另外一人罷?」

  這男子也不知想起了什麼,袖袍一拂,一道精芒如電,護著了全身,大白日的就破空飛起。

  焦飛見此,便收了袖中金丸,只是怒火難息。心中暗恨道:「這人毫不掩飾自己非比常人的身份,一定是極大門派的傳人,所以才行事如此乖張。我一定加倍苦練,定有一日要在他之上。」

  焦飛臉上的紅腫一片,雙眼都快睜不開了,那男子手勁奇大,如果不是他也修煉的小有所成,這一下子怕不要打脫滿口的牙齒。焦飛挨了這一記,心中掠過了無數念頭,越想越是狠毒,最終卻心中一凜,恢復了被怒火衝激的靈台清明。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掌摑我一次,我日後有了本事,也報復回來,但把此事橫亘在胸中,卻不是修道之人該有的念頭。」

  焦飛一面暗暗運起黑水真法,激盪了真水精氣,輕拂雙頰,消化淤血,一面心中想道:「看這人的遁光,像極了昨夜第一個折返回來,炸翻了道觀的那人。究竟師父做了什麼事情,才會讓這些人如此仇視?」

  焦飛正自思考,忽然有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這不是焦飛小哥麼?你怎麼也到了長安?」

  焦飛扭頭看去,卻是孟闐竹這熟人。

  孟闐竹孤身一人,卻不是一身白衣,換了一件鵝黃的道袍,做女冠打扮,別有一股出塵之意。

  那一次在白石鎮上,焦飛就看出來孟闐竹和越輕寒兩女身份不凡,但是這兩女都不肯收他,這才拜入了藍犁道人門下。他那日和兩女雖然只是略談了兩句,卻也看的出來,兩女出身的灕江劍派和自家的師父似乎不大和睦,因此也不敢說實話,只是對孟闐竹躬身為禮,有些驚喜的說道:「原來孟姐姐,那日你們走後,我就見到了現在的師父,是他把我帶到了長安。只是如今師父不知何處去了,著我在這裡等他。」

  「哦!」

  孟闐竹似笑非笑的望了焦飛一樣,似乎要把他的秘密都看穿了一樣,焦飛心中忐忑,正想接下來該如何解說,讓孟闐竹以為他師父是另外的人。孟闐竹素手輕輕一招,焦飛袖中扣的九枚金丸,就不由自主的化成了一溜金光,飛入了孟闐竹的手裡。

  焦飛大驚,忙運起了天河九籙劍訣,想要把金丸收回來。孟闐竹微微一笑,看焦飛漲紅了臉,也無法召喚那九枚金丸,有些好氣又好笑的說道:「原來是天河劍派的蘇師伯收了你,雖然蘇師伯親手煉製的劍丸天下無雙,可你孟姐姐也是灕江劍派的真傳弟子,難道還會貪圖你的法寶不成?」

  孟闐竹掌心真氣微微一松,任由焦飛把九枚金丸召回。她認得這九枚金丸的來歷,知道天河劍派的蘇星河脾氣古怪。既然他收了焦飛為徒,又贈了自己親手煉製,珍如性命的九枚天星劍丸,傳授了天河劍派最為根本的劍訣——天河九籙,自然是把焦飛當成了真傳弟子,她也不好過分的調笑。

  孟闐竹再也想不到,焦飛的九枚天星劍丸,是藍犁道人擊殺了天河劍派的蘇星河奪來的,就連天河九籙都是藍犁道人施展秘法神通,從蘇星河的元神中逼問出來。

  焦飛也不知「蘇師伯」是什麼來歷,不敢立刻就冒認了這個名頭,低聲說道:「孟姐姐當然不會貪圖我的事物,只是師父說了什麼人在劍在,劍亡人亡,讓我不敢讓這九枚天星劍丸須臾離手。」

  孟闐竹微微一愣,隨即笑道:「倒是你孟姐姐疏忽了,蘇師伯為人嚴峻,言出法隨,對門下弟子最為挑剔,是我不該跟你鬧這般頑笑。剛才那人是西玄山龍虎派的楊明河,你怎的得罪了他?」

  焦飛沒料到,孟闐竹居然把剛才一幕看到了眼裡,心中暗道:「只怕孟姐姐也跟昨晚追殺我師父的那一批人有關。」他不敢胡亂說謊,怕露了破綻,就原原本本把剛才的事情述說了一遍。孟闐竹聽了之後,不禁一笑道:「這卻怪不得你,楊明河知道自己一時莽撞,轟平了怒山真人的別院,心中當然是又氣又怕。」

  「不過……」

  孟闐竹微微皺眉,自語道:「怒山真人乃是崑崙的藏經閣首座,怎會跟北宗魔門的藍犁道人廝混在一塊?」

  孟闐竹見焦飛在一旁拱手站立,把她當成了尊長一般,不由得展顏笑道:「你是天河劍派蘇師伯的弟子,說來就是我的師弟了。我們同為道門弟子,同氣連枝,你叫我孟師姐就好了。」

  焦飛立刻換了稱呼,叫了一聲師姐,不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敢表現的太過親昵。孟闐竹問了幾句他「師父」的事兒,焦飛只推不知。孟闐竹知道蘇星河脾氣古怪,倒也不曾懷疑,對他說道:「這一次長安的李家天子,不知從什麼地方得了上古仙人的一件奇珍,便開了這次的水陸大會。意欲讓這些貪圖富貴的修行者,幫他用這寶物延壽。這件上古奇珍威力奇大,我們灕江劍派的掌教生怕這件寶物落到了歹人手裡,危害蒼生,這才派出了我和越輕寒師姐來。其他的幾大門派,也把門下最傑出的弟子使來長安,沒想到這麼多人,還是被北宗魔門的藍犁道人搶奪了這件上古奇珍,昨夜我們追他不到,想要奪回這件寶物就千難萬難。你在長安甚是危險,還是儘快聯絡上你師父,趕緊回山門修煉去吧。」

  焦飛心中苦笑道:「我師父只怕不好聯絡,既然這寶物如此珍奇,他還不躲的不見影蹤。我這個新收的弟子,恐怕是比不上那件寶物珍貴了。」他心中做如此想,嘴上卻說:「孟師姐?究竟是什麼寶物如此神奇?這麼多人都要爭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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