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隨著距離的接近，聲音越發清晰了，不再像剛開始時的那樣斷斷續續，但是相對的，血腥氣也越來越濃了。

  慢慢的，林菲的視野里出現了一個強壯的中年人，這人就這麼坐在林地上，臉側還粘著血跡，戴著頂黑色的鴨舌帽，赤裸著上半身，有些泛白的肌肉一塊塊的虬結扭曲，如同一隻只小老鼠在皮膚下遊動。男人自顧自的說著話，周圍沒有一個其他人。只有他的面前躺著一具血琳琳的女人屍體，這女人穿著紅色的連衣裙，從林菲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女人露出的一雙腳，腳上塗著紅色的指甲油，腳趾纖細晶瑩，林菲判斷，這應該是一個容顏不差的女人。

  坐在女人身邊的中年男人，一臉的絡腮鬍，雙眼漠然，夕陽的光線打在他的身邊，一道亮色的反光從地面上射出。那是一把小小的水果刀。還殘留著一點點未乾的血液。

  林菲心裡緊繃到極點，很明顯，這人是個剛剛殺完人的亡命之徒，正處於情緒不穩定的階段，這種時候若是被他發現自己在偷窺他的話，對方絕對會不顧一切的殺人滅口。

  不過越是這種時候，林菲的心中越是平靜。

  「悄悄的退開是最好的選擇，絕對不能被他發現，一旦發現就必定是不死不休的結局。」前世今生，林菲其實都只是平凡的普通人一個。雖然重生時心裡有了這輩子絕對會直面生死的覺悟，但真正面對這樣的場面時，林菲才真正知道，需要的精神覺悟絕對不是剛開始的那點點決心可以支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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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法治時代，一旦殺人，就代表了違反法律，代表了直接違抗整個國家的制度和秩序，代表了直接對抗龐大至極的恐怖國家機器。

  這樣嚴重的後果，簡直就是一步走錯，雲泥之別。所以這種時候，他完全沒有先判斷對方是不是自己的對手，而是先選擇了退卻。這次可不像在武道會所那次。那次只是隱蔽的使點小手段，而且不會致命。而這次則完全不同。

  林菲慢慢的往後退著。生怕發出一點聲響。那男人也很配合的依舊坐在地面上自言自語，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傷感話。完全沒有發覺林菲的身影。

  不過世事往往都不隨人意。林菲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就在他蹲著往後退的時候，右手肘划過一處灌木叢時，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頓時從灌木叢里響起來，應該是什麼東西被林菲驚動了。林菲和那男人相隔十多米距離，這點聲音僅僅只是相當於正常人說話的程度。但就是這點聲音。卻讓那個坐在地上的男人如同觸電，陡然從地上跳起來。抓起身邊的小刀抖手就是一刀射過來。

  林菲頓時大驚，身體猛地往左一滾，只聽到身後的一顆大樹上響起『哚』的一聲。

  再一看肩膀上，一道細細的裂縫從襯衣上露了出來。

  「高手！！」瞬間得出這個判斷。林菲第一個反應就是逃。

  若是普通人他還可以上前制服對方，但若是同樣的格鬥高手，拼起命來，那威力絕對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抵擋的。

  林菲翻身正要站起來往後跑。卻沒料到那男人速度極快，兩個撲身就衝到他身前，碗口大小的拳頭對準林菲小腹就是一拳。

  林菲連忙往後急退，前世苦練的應變能力頓時起了效果，只是差之毫厘的避開了男人的拳頭。不過對方緊接著又是一肘子順勢撞過來，林菲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強壯的手肘上，緊繃的肌肉扭結在一起，一股股大筋帶著銅柱一般的氣勢狠狠砸過來。

  這就是先聲奪人，實力相差不大的兩人，一旦被人搶占了先機，很可能其中一方就只能被拖入防禦的泥潭。

  現在的林菲就是這樣。情急之下，食指扣住手中的熊爪，狠狠往上一紮，勾向對方的手肘。

  那中年人也看出了熊爪的殺傷力，果斷回撤。下方一個膝撞再次攻來。林菲只得再次用熊爪去攻擊對方攻擊的部位。兩人這麼你來我往數個回合後，林菲突然悶哼一聲，往後一跳，退出戰圈。扣著熊爪的右手指快速的紅腫起來。顯然剛才的一次攻擊對方針對了他持有武器的手指。想要空手奪白刃，但沒有成功。。

  那男人也沒有追擊。強壯的身體靜靜站在林菲面前，兩人對比起來，身高體寬都足足差了近倍。

  「你不是社裡的人。」男人淡淡的說了句。

  林菲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不過現在最緊要的是想個辦法脫身逃離。一個搏擊厲害的高手並不可怕，可怕地是一個拼命的搏擊高手。

  男人見林菲並不答話，搖搖頭，似乎是在惋惜什麼，身形一動，再次撲了上來。

  兩人悶聲不響的又是幾個回合交手，男人每一次出招都是毫不留情的朝著林菲身上最脆弱最致命的地方攻擊，力道強大，節奏極其清晰，而且聽著男人平穩的呼吸聲，林菲能夠清楚的判斷出，對方對於攻擊節奏也很有研究。屬於節奏型高手，遇到這種敵人，一旦讓對方掌握先機，就很可能會陷入其詭變得攻擊節奏中，被打亂自己的呼吸，從而導致體力大量消耗。

  林菲不斷的利用熊爪格擋對方的攻擊，這男人的任何一次攻擊都不是現在的他承受得起的。而且他已經陷入了對方的節奏中，必須隨時隨地的鼓起最大力量和精神，以防備對方的突然全力襲擊。而攻擊方則可以從容調整自己的狀態。

  林菲幾乎連大口呼吸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是喊話出聲，大量體力的消耗和精神的高度集中讓他疲於奔命的不斷應付著如同鈍器一般沉重的拳腳。

  短短十秒，林菲和這個不知名的男人交手期間，好幾次他都差點被對方的膝蓋撞到胸口，這男人明顯走的是泰拳流，極其擅用肘擊和膝撞，偶爾輔以鞭腿和拳擊。攻擊極其狠辣。

  兩人再一次分開，一聲悶響後，林菲臉色蒼白的緊捂著右手。

  「啪。」一滴紅色的鮮血滴落在地。

  林子裡一片靜默。

  中年男人平靜的注視著林菲，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驚異。估計他也沒想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普通少年，居然能夠和身為泰拳高手的他相持這麼久。

  「對了。」

  男人疑惑的看著突然出聲的林菲。

  「什麼？」

  林菲垂著頭。看不清面容。只有沉重至極的喘息聲傳來。大滴大滴的汗水順著他的雙鬢流淌下來，然後從下巴滴落。

  「呼...」一陣微風吹過，林子裡一片嘩嘩的樹葉響聲。金紅色的陽光被樹葉剪成細細的碎片，灑在兩人身上。

  「嗤！」林菲突然率先撲了上來，手裡的熊爪帶著點點鮮血劃開空氣狠狠扎向男人胸口。

  後者一個小退步，腰部發力右腿頓時化為灰影抽向林菲身體側面。

  男人面色沉靜的再次攻向林菲。

  「對了！！就是這樣！！！」林菲嘭的一下格擋下男人的一次側鞭腿，突然出聲。

  他抬起頭，雙眼中閃爍著一種莫名的興奮。其中深處還隱隱藏著一絲茫然。

  男人面色微變，攻擊更加快速起來。常年行走在危險邊緣的神經，讓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危機。

  「對了！！這種感覺！！」林菲低沉的呢喃著。穩穩的擋住男人的每一次攻擊。陽光落在他的雙眸中，反射出細碎的金紅色。

  男人心中的危機感越發強烈了。

  忽然，在一次肘擊被林菲穩穩的格擋下後，這個半大的少年突然神經質的輕笑著。

  笑聲從小變大。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哈哈哈哈......」林菲瘋狂的大笑起來。手中熊爪揮出一道道軌跡，居然反守為攻。

  中年男子雖然一下接一下依舊占著上風，但心中卻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絲寒意。

  有的人面對危機會產生恐懼，有的人面對危機會拼命的反擊，還有的人會大聲的虛張聲勢，或是低頭求饒。

  但，沒有一種人，沒有一種！！會像眼前的這個少年一樣！！

  瘋狂！！

  狠毒！！！

  那種無所顧忌，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一次接一次的壓過來，如同面對正在傾倒的龐然大物，沉重而無從逃避。稍微慢上一點就被被徹底撕碎的恐懼感隱隱爬上了方曉斌的心頭。

  汗水緩緩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看著面前這個鮮血飛濺，卻笑容滿面的少年。男人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從未懼怕過的心底漸漸產生了一絲畏懼。

  「你瘋了！！」男人低沉的聲音透著一絲驚慌。

  微風輕撫，林菲陡然收刀回撤，靜立風中。片片落葉飄下，划過他的發梢，如同雨點。

  他的雙眸泛著如同湖水波光般的色澤。

  手中的熊爪飛速的在其手中旋轉起來，發出呼呼的呼嘯聲。

  「啪！」熊爪瞬間停住，被緊緊握住斜斜指向地面。

  「如果這就是你的遺言的話。」林菲嘴角勾起，眼中流露出一絲釋然和覺悟。

  「那麼你可以去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