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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省城 第四十一章 朱雀bb

2024-11-18 13:01:59 作者: 貓膩

  開學已經十幾天,轉眼將到中秋。易天行這些天裡和同學們打鬧,在課室里打瞌睡——只怪他自己選錯了系,又選了個漢語言文學教育——如果是學學數學之類需要高智商高分析計算能力的科目,估計他還能在大學裡辛苦一些,可選了文科里的這門,以他變態的記憶力,待頭三天把所有課本和課外指定輔導書看完後,又變得無所事事。

  省大給他的感覺還是不錯,雖說美女有點少,米飯有點硬,老師有點凶,宿舍有點破之外,別的都還好,尤其是風景不錯。

  校門口處是一片荷花池,夏末之時,蓮花未褪,青葉猶自在微風中飄搖,看上去賞心悅目。新生上課的地方就在荷花池對面的一教。一教學樓是當年蘇聯人修的,有個名頭叫什麼飛機式建築,易天行沒有瞧出來整個教學樓和飛機有什麼關係,只是覺得長長的一排,外色青暗,紅屋為頂,看著十分有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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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上完課了,易天行聽見班上幾個男生正在籌劃著名寢室間的跨室撲克牌交流大賽,興趣馬上上來了,屁顛屁顛地湊到前面去,狂呼著要報名。幾個男生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接著狂呼一聲:「我們又不是瘋子!誰會和你這變態玩!」

  易天行牌技之精早已傳遍全班。

  易天行撓著後腦勺吶吶道:「大不了讓你們幾局好了。」周圍的那幾個男人應聲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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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得牌打,於是我們可憐的男主角只好乖乖地提著全寢室的七個開水瓶,像一隻將要開屏的孔雀般施施然往開水房盪去,不料下樓不遠,便看見了一輛讓他頭痛的桑塔納。

  小肖趕上前來接過他手上的開水瓶,結果手忙腳亂,還險些砸了。易天行嘆口氣接過來說:「這種技術活兒,還是得我來的。」

  在一旁低眉斂氣的袁野輕聲說道:「少爺,下午公司要開會,今天您下午沒課,可以跟我去了。」

  他這些天已經來請了易天行幾次,易天行問了問沒什麼要緊事,便用各式各樣奇怪的理由推託了,今天公司要決定購一塊地的大事,所以逼得袁野這個名義上的總經理只得再次出馬。

  易天行把他二人拉到一邊,輕聲問清楚什麼事後,皺著眉頭道:「我又不是學商的,哪塊地皮值錢我怎麼清楚?公司里除了那些老大,總還有幾個專門搞事的人才?等你們定好了,我簽個字就是。」

  袁野把嘴張的老大,黑壯的臉上露出一絲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低聲咆哮道:「少爺,您可不能荒廢人生啊……」

  易天行當然不怕他揍自己,誰揍得過誰還另一說,倒是聽見他這句話不由卟地一下笑出聲來,心想這位袁老大還真挺「關心」自己的,笑道:「我還是學生好不好?學習才是我的正業,難道你要我天天泡在公司里和你給我請的女秘書打情罵俏?」

  袁野一窘道:「那女秘書您還沒見到,就這麼反感,那我去把她辭了。」急著分辯道:「不是我想給您請個女秘書,而是現在的秘書招聘,來的人都是女的。」

  「有哲理。」易天行表揚他,「不過我這兩天忙著學習,估計抽不出空來。」他想了想又道:「這樣,周日的時候我去公司和你碰下頭,再看看最近的買賣好了。」

  說完這句話,便不理二人,往熱氣騰騰的開水房裡鑽去,還不忘在房門口和那位帶著點水靈勁兒的開水房小妹調笑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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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的確沒說謊,他這兩天確實忙著學習——只不過學的不是課堂上的古代漢語,而是一些黃紙寫就的古老佛經——此時他坐在歸元寺檀香滿室的禪房內,把眼光從楞伽經上抬起來,對上長眉皺額的主持斌苦大師,輕聲問道:「大師,小子還是不明白。」

  「可記住了?」斌苦輕聲道。

  「何故說斷常?及與我無我?何不一切時,演說真實義?而復為眾生,分別說心量?」易天行雙手微垂,盤腿坐在蒲團上,緩緩念道,「一字一句皆在心,就是不解何意。

  斌苦大師雙手合什道:「上來四句問法身佛之平等相,此六句偈問法身之性相;此乃大乘法寶--第一義諦。斷見謂人死如物壞,死已斷滅,無有精神體性常存,名為斷滅。譬如崇尚 二乘緣起性空而不解緣起性空之諸大知識,每雲一切法緣起性空,一切滅已即……常見者謂執取靈知心為不生不滅之永恆實體,誤認此靈知心為常恆不壞之 心,此即《楞嚴經》所示之五現涅盤外道見;亦有佛子修習定法,坐入初禪、 二三四禪定境,妄認定境中之靈知心為常恆真實之心;合欲界靈知心,總名外 道五現涅樂邪見,藏密四大派諸祖如宗喀巴之類……」

  易天行聽的腦暈眼花,在心中暗自默禱道:「早知要聽這些聽不懂的話,何苦逼自己來這兒?」

  其實斌苦和尚玩了招陰的,只是給易天行細細講解佛學經義,卻將體用之分全數不講,一應法門竟是一個字未吐露。

  易天行哪裡知道,只是聽著僅僅楞伽經頭四句,便被這和尚講出四千字的疏義來,早已嚇傻,心想就算自己腦袋是天才中的天才,也禁不住這等折磨,尋了個由頭,便告辭出來,逕在歸元寺後園裡遊玩。

  斌苦和尚還在暗自猜忖著易天行的身份,雖然隱隱覺得這少年肯定與自己佛宗大有法緣,卻仍然暫時不敢將自家寺中絕學傳授於他,但他若要在寺中流連,當然不會阻攔。而其餘的和尚在那天全寺之力運天袈裟與他爭鬥後,早就認可了這少年霸道的實力,也不敢隨便前去招惹。。

  易天行看似閒庭信步般,便往湖邊走去,他拔了一根細細的荷葉枝,放在手上把玩著,他對這種能暫時捆住自己的植物枝條印象頗深,好奇地打量,然後伸到嘴裡咬了咬。

  「嘻嘻。」不知從何處傳了兩聲嘻笑。

  易天行微微一笑,臉色平靜似乎一無所聞,胸中卻是又驚又喜,驚的是他發現這就是自己苦苦尋找的聲音,喜的是似乎這聲音的主人一直在看著自己……他嘆了口氣,似乎要往回走,卻覷著眾僧沒有注意自己的空,便想往湖那面的後山悄悄溜過去。

  不料,一轉身,便看見了一張臉。

  葉相僧微微笑道:「易施主,那邊乃我寺禁地,卻是去不得嘀。」

  易天行心裡在罵娘,臉上卻擺出無害笑容溫柔道:「那處荷香怡人,山間松風清心,葉相師兄可覺著是一處修行的福地?」

  「阿彌陀佛。」葉相不予理會,「施主前日教訓貧僧的是,如今方知一心安處便是盛地。」

  易天行聽他說話酸溜溜的,再一看才發現這和尚將自己那套白袈裟換成灰朴朴的了,不由一笑,攬著他肩膀道:「一大老爺們,還記仇啊?」

  葉相一出家人,哪裡見過這等不知趣的施主,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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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後,易天行又進禪房,坐在斌苦大師對面讀了幾遍經,暗自琢磨良久,也沒有琢磨出感覺來,心想莫非自己還是得先把五門對治法學好了?可是這修行依經絡而行,自己為什麼總感覺不到?他捺住性子問斌苦大師,自己這身體究竟是如何?

  斌苦雙眼微閉,道:「時辰未到,一切隨緣。」

  易天行終於感覺到這老和尚有些拖延的感覺,皺眉搖了搖頭,告了聲罪,便從歸元寺側門出去了。他出寺門之後,卻未直接回學校,反是過了姚家店市場的小巷,繞了老大一個***,然後沿著一條偏僻的小石路往一座山上爬去。

  歸元寺後山上樹木茂盛,林蔭遮日,易天行一面爬著一面欣賞著周遭的景色,聽著頭頂傳來的陣陣鳥鳴,再聞著林間清香,精神不由為之一振。林間偶有遊人,他也不好施展自己的速度,便慢慢向前行進,將至山頂時,月亮已經掛到了晚霞的對面,太陽將落,陰暗降臨山頭。

  此時微風吹來,輕輕繚繞全身,易天行忽覺一陣陰冷,向前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山頂,腳下竟然是一處絕壁。絕壁約有百丈來高,峭石平骨如鏡,宛如被天斧劈開一般。易天行想到古老太爺當年帶著那位官小姐逃命,逃到此處絕望的心境,也自追思惘然。

  山間益發的暗了,易天行心想當年古老太爺和那位官小姐只怕就是這麼跳了下去,他要找尋那位聲音的主人,一是代古老太爺謝恩,二是也想請教一下這位鬼神莫測的人物自己的情況,正準備學幾十年前殉情的那位情侶往下跳,卻發現很反常的在日落時分,山腳下竟然起著霧,看見這奇怪的白霧,易天行猶豫了。

  遠在千萬里外即將沉入山澗的最後一道陽光,照拂在他的眼帘上。

  他忽然感覺眼皮一陣微痛,心一中慌,睜眼四處查看,卻沒有發現異常,倒意外地從濃霧裡隱隱約約看到了個淡到了極致的光圈。

  光圈泛著微微的青色,由地下拔然而生,慢慢沿著弧形向上合去,在天上合攏,形成一個奇異的半圓。

  易天行瞠目結舌,心想怎麼突然自己看見了這般古怪的一個東西。

  正想著,忽然靈心一動,感受到了那個青色光圈遙遙傳來凜不可侵的力量,竟比當日自己奮力相搏的天袈裟更要強上數倍之多。

  易天行一驚,再細細察看,才發現這個青色光圈竟像是一個罩子,牢牢地罩住了歸元寺的後園、小山……他恍然大悟,看來這光圈應該是佛門的一種結界,只是不知是防禦還是禁錮用的,只是看這威力如此巨大,自己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他在山上又呆了會兒,心中盼望著歸元寺後的那個聲音能主動地找自己說話,不料一直等到天色全黑,古樸歸元寺內仍然是一片安靜。想了會兒,他揀起一塊石頭,使出自己的神力往歸元寺里擲去,不料那個光圈似乎對於物理攻擊不能免疫,石頭噗地一聲穿過淡淡青色光幕,奇快無比地砸在歸元寺後園一座禪房內。

  「哎喲媽耶……」不知是哪個和尚不幸挨了這記天外來石,呼痛慘叫一聲。

  易天行吐吐舌頭,不再多耽擱,便回學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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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鼠在舊六舍的木板隔間躥來躥去,悉悉索索地響個不停,但住在二四七室的幾個男生,不論來自東南西北,都已經聽慣了這省城老鼠的方言,見怪不怪地在床上酣然睡去,只有易天行靜臥在自己的下鋪,閉目假寐。

  他雙眼微閉,溫和的眼帘將觸未觸,雙手擱在自己小腹上,中指與拇指微觸,雙手反向而置,結了一個在經書上抄來的蓮花童子手印,體內點點金火隨著他的神念漸漸流轉起來。正在這時,他神思一動想到下午在歸元寺里學的楞伽經,手式奇幻一轉,平空擺出了個奇怪的姿式,也不知為何,這姿式一結,他的心境頓然清明,過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離省城大學三里外的一間公寓內,此時***全熄,上三天的那個瞎子竹叔手拄木杖,看著窗外省城夜景,也不回頭,淡淡說道:「下手留神一些,不要傷到那人的同學,你我修行之人上動天聽,切不可輕易傷害凡人。」。

  身後有一個瘦瘦的漢子,頭上纏著白布,恭謹應了一聲,然後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來一方玉盒,玉盒一直貼著他的小腹,此時取出尢有餘溫。

  他輕輕掀開玉盒,玉盒裡赫然躺著幾隻妖異無比的綠色小蟲,這小蟲子圓頭節身,長長的兩個觸角中空,似乎是用來吸什麼的。瘦漢子臉色愈加緊張,雙掌相交,虎口緩緩磨擦著,良久之後,從鼻腔里悶叱一聲:「去!」

  隨著這一聲,黑暗的房內綠幽幽的螢光大作,那幾隻妖異小綠蟲迅疾化為數個小光點,在房內亂竄著,兇猛地勁頭似乎要擇人而噬。瘦漢子似乎怕這種東西噬主,趕緊往自己身上噴灑了一些藥粉,而那個一身長衫的竹叔看著夜空出神,整個人竟似與周遭的環境融為一體,那些小光點竟似對他視而不見。

  過不多時,那幾個小光點終于禁受不住房內綠氤之氣的壓迫,迅而加速,遁入夜空不見。

  一直沉默站在窗口的竹叔緩緩道:「希望小公子不要惹上不該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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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城大學男生宿舍外的大葉樹詭異地飄蕩起來,不一會兒幾個小綠點便順風飄入了二樓的一個房間。房內的七個男生正酣然入睡,全未察覺有幾個小綠蟲正陰滲滲地爬了進來。

  那幾個小綠蟲生的醜陋噁心無比,套用一句阿亮的話,那叫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小蟲爬過的地方不僅留下一道膿涎,而那膿涎竟似帶有極強的腐蝕性,舊六舍的木地板上被蝕出了一道極深的印子。

  小綠蟲們像是被誰指揮著一般,一路嗤嗤蝕著地板,沿著床腳向上爬去,散發出刺鼻的味道,可憐房內的幾個人在睡夢中根本無法聞到。不多時,小綠蟲便爬到了易天行的床上,膿涎流在他的蓆子上,腐蝕出了幾個綠中雜黑色的大洞。

  小綠蟲們看見裸著上身酣然入睡的易天行,忽然身上青色光芒大盛,呼地一聲便向易天行身上飛去。

  不料「噗噗」數聲響,可怖的小綠蟲竟被易天行身上那層薄薄的離火彈了出來!

  ……

  ……

  小綠蟲噴出了綠色的汁液,扭頭扭腦,顯得十分憤怒,像是受了傷。

  而遠在三里外的公寓中,那個使蠱的瘦漢子,也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知道今天遇見麻煩人物了,如果不能控蠱取勝,只怕會反受其害。大驚之下,瘦漢子用一柄烏骨小刀割開自己的左腕,將自己的鮮血滴入面前的玉盒中。

  主血飼蠱!「

  小綠蟲猛地一下脹了起來,青熒熒的蟲身上籠罩著兇惡的氣息,慢慢地向仍未醒來的易天行身上爬去,蟲身微微蠕動,蟲首張嘴欲噬,流下來的惡涎不再僅僅是腐蝕,更平添了幾分腥毒之味。

  這是木蠱的上三重境界。

  小綠蟲一路吐著腥水,一路爬上了易天行的胸腹,便要張嘴咬他的肉,往身體裡鑽去……

  易天行根本不知自己正處在生死邊緣,猶自酣睡,眼看便要被這毒蟲殺死,不料此時房內異變陡生。

  他的胸口上的那抹朱紅漸漸發亮起來,映的身上幾隻小蟲愈發猙獰。朱紅色慢慢鼓了起來,鼓成了一個形狀怪異的肉團,肉團扭動著搖晃著,就像是有什麼東西要鑽出易天行的體外……

  ……

  ……

  下一刻,只見易天行的胸膛上多出了一隻通體朱紅的小雀兒,正眨著靈氣十足的眼睛,帶著可愛無比的神態,無辜看著自己身周幾隻駭的發抖的小蟲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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