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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金刀駙馬(上)

2024-11-18 01:47:50 作者: 樹下野狐

  第211章 金刀駙馬(上)

  迷迷糊糊也不知過了多久,雨師妾低吟一聲,悠悠醒轉。

  睜開雙眼,燈火跳躍, 爐火熊熊,她躺在白絨熊毛毯上,身上蓋了幾層雪鳥茸羽,極是溫暖。拓拔野正與白帝、赤松子等人圍坐在三丈外的青銅火爐旁,見她醒來,登時大喜奔至。

  雨師妾見他神采熠熠,安然無恙, 心中歡喜,微笑道:「小壞蛋, 你沒事吧?可嚇死姐姐啦……」眼角瞥見白帝、赤松子盤腿坐在一旁,正自閉目調息,臉上不由一紅,微起羞澀之意,將剩下的半句親昵話語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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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伯瞪眼叫道:「臭丫頭胡說八道,這混小子將我們的真氣都吸了個乾淨,還能有個屁事?稀泥奶奶的,風爺爺我倒是快斷氣了。」聲音虛弱,顯是氣竭神虧,仍未恢復。

  此處乃是犀脊峰明月貴賓館的某處空屋。雨師妾昏迷之後,為了不驚動群雄,引起更大的波瀾,金族衛士遵照白帝意旨,將拓拔野等人暫時轉移到近水樓台, 只密報了西王母等人。

  白帝、赤松子、風伯、雨師妾四人真氣幾被吸盡,經脈斷裂,真元耗損極大, 非經數月調養不能恢復。拓拔野等了片刻, 見西王母等人尚未趕到,便自行為四人輪番輸導真氣,將四人經絡重新疏通。

  此刻聽風伯怪責,拓拔野神色尷尬,苦笑道:「小子累得各位前輩如此,實在慚愧之至……」

  赤松子哈哈笑道:「拓拔小子,是我們強行給你輸氣的,你慚愧什麼?想不到陰差陽錯,不必等到天明就打死了那雙頭老怪,真他奶奶的痛快之極!」

  白帝睜開眼睛,微微一笑道:「赤雨師說得不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此事的確怪不得太子。不知太子現下感覺如何?」

  拓拔野道:「多謝白帝,小子體內真氣充沛,好象有使不完的力氣,再好也沒有了。」

  白帝點頭道:「那就好。只是從今日起,太子每日必須調氣運息兩次,每次至少半個時辰,否則五屬真氣必定要相衝相剋,少有不慎,只怕仍有性命之虞……」

  雨師妾吃了一驚,失聲道:「有這麼厲害?」白帝微笑道:「拓拔太子吉人天相,或是寡人多慮,但終究小心為好。只要過得十天半月,將殘留體內的其他四屬真氣化散體外,就當平安無事。」

  拓拔野拜道:「多謝白帝指點,拓拔銘記在心。」頓了頓,忍不住皺眉道:「晚輩始終不太明白,我的真氣比起各位前輩大有不如,為何反而能將各位前輩的真氣盡數吸入體內?又為何竟能在五屬真氣的衝擊下不傷臟腑經脈,保存性命?甚至能將北海老怪突然震死?這其中……當真好生古怪。」

  風伯咧嘴叫道:「稀泥奶奶的,你問我們,我們又去問誰?早知道你小子象海綿似的將老子真氣吸個乾淨,風爺爺我說什麼也不上這老虬頭的惡當!這下可好,沒有三五個月是緩不過這口氣了。他奶奶的,這幾個月不能鼓風,不能打架,若那惡婆娘找上門了,豈不是還得躲躲藏藏?真他奶奶的窩囊……」

  他吹鬍子瞪眼,越想越怒,哇哇叫道:「不管了,不管了!」驀地從腰間摘下酒葫蘆,「咕嚕咕嚕」地灌了兩口。還未來得及咽下,一張冬瓜臉唰地漲得通紅,咧著嘴,眉花眼笑地打了個酒嗝,突然一頭栽倒在地,鼾聲大作。

  眾人莞爾,想不到他酒量果真如此之差。

  赤松子嘿然道:「小子,此事看似難解,其實卻簡單之極。你丹田中有一顆定海珠罷?嘿嘿,就是這顆小小珠子使的古怪。我與老瘋子給你輸送真氣之時,兩道真氣沖入氣海,與你的真氣絞在一處,鬼使神差地牽動了定海珠逆旋倒轉,形成巨大的氣旋。這股氣旋合三人之力,又有定海珠作怪,一旦形成,其吸引力遠遠超過了每一個人的力量,因此又立即反過來將我們的真氣滔滔不絕地吸入。嘿嘿,我們這可謂作繭自縛……」

  拓拔野登時恍然,脫口道:「越多人加入,這氣旋就變得越大,彼此之間反倒越難脫離,直至……直至每一個人氣竭虛脫而死……」赤松子揚眉嘿然道:「或者你先承受不住我們的真氣,經脈迸裂而死。」

  眾人心中森然,面面相覷,突然覺得後背一陣涼颼颼地發冷,頗有些慶幸、後怕。

  雨師妾溫柔地望著拓拔野,帶著笑意,嘆息道:「所幸禺強禺京及時趕到,一拳打散了氣旋,救了我們的性命。」

  拓拔野微笑道:「他捨己救人,被我們五人的氣旋震飛受傷,做了一回雪地里的鴕鳥,真真難為他了。」

  雨師妾「撲哧」一笑,又蹙眉奇道:「但是當時小野分明已經氣息全無,為何被老怪全力一擊,反倒活轉過來,並將老怪一下震死呢?」

  赤松子嘿然道:「這便是另一個關鍵所在了。拓拔小子,你可的經脈在五屬真氣不斷地衝撞下竟能支持這麼久,甚至可以自我續接,可知是為什麼嗎?」

  拓拔野心下茫然,突然一動,脫口道:「潮汐流!」赤松子一愣,皺眉道:「什麼『朝西流』、『朝東流』?」

  拓拔野稍加解釋,說道:「潮汐流的第一要義便是隨時隨地改變經脈,因時應勢,變化如意。定是我昏迷之中,神識自動以『潮汐流』不斷改變經脈,使得五屬真氣得以調節控制。」

  「潮汐流」乃是科汗淮獨創的意氣雙修的法訣,眾人聞所未聞,此刻聽拓拔野提及,無不動容。

  赤松子素來狂妄自負,此時亦不免露出驚佩之色。白帝嘆道:「難怪斷浪刀當年被譽為『大荒五十年後第一人』,竟能創出這等驚神駭鬼的獨門法訣。只是……可惜,可惜。」搖頭輕嘆,神色頗為黯然。

  雨師妾微笑道:「原來這便是當日他傳給你,用來療傷化氣的法訣麼?」忖道:「科大哥待我如親生妹子,竟連潮汐訣也毫不隱瞞地傳了給他。」想到科汗淮生死未卜,心中一陣刺痛難過,對纖纖更是倏然泛起負疚之意。

  赤松子喃喃道:「意如日月,氣如潮汐。好一個科汗淮。想不到這些年大荒竟是豪傑輩出,殊不寂寞。」回過神來,點頭道:「小子,你能自保經脈,這潮汐流當有莫大功勞,但卻不是根本原因。」

  拓拔野心中一動:「難道竟是這些年修行『五行相化』,潛移默化之功?」神帝的《五行譜》中說到可以通過意念力控制、改變某物或自身的五行屬性,是謂「五行相化」。適才五屬真氣在體內洶洶遊走,相互撞擊,極是兇險,難道竟是自己無意之中施展出「五行相化」,使得這五屬真氣渾然融合麼?想到此處,心中不由狂跳起來。

  赤松子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似笑非笑道:「根本原因是因為你小子本是『五德之身』!」

  雨師妾失聲驚呼,又驚又喜。白帝聳然動容,徐徐道:「原來赤雨師也看出來了。」惟有拓拔野惑然不解,喃喃道:「五德之身?」

  當年在古浪嶼上,他曾聽羽卓丞說蚩尤乃是天生木靈、木德之身;在赤炎城中,亦曾聽祝融等人說烈炎是火德之身,但從未聽說過何為「五德之身」。

  白帝微微一笑道:「不知拓拔太子可知『五界五神』?混沌界中的太乙金真、太乙木真、太乙水真、太乙火真、太乙土真五大神識是天下萬物的元神之源。萬物根據自身依附的五神比例,分為五行屬性。人亦如此。通常來說,每一個人的經脈、心腦所能依附的五神都不是平均分配的,一定有某一種元神大於其他四屬。例如火族族民的身體結構,註定他附著的太乙火真遠遠多於其他四神。但是萬事無絕對,總有些例外。比如拓拔太子就是如此。」

  拓拔野奇道:「我?難道我與常人有什麼不同麼?」

  赤松子嘿然道:「豈只不同,簡直是天差地別。你的奇經八脈、泥丸宮、丹田氣海的五行屬性完全平均,沒有任何一屬格外突出,是千古難得一見的『五德之身』。古往今來,我所知道的也不過三人而已。一個是盤古大神,一個是神農大帝,還有一個便是你了。」

  拓拔野心中突突亂跳,怔然不語,暗想:「難道當年神帝與我相遇,傳我五行譜,都是天數麼?」雨師妾笑吟吟地望著他,又是驕傲又是歡喜,心中充滿了溫柔與甜蜜。

  赤松子笑道:「小子,你且別高興得太早。五德之身固然為天下少有的聖人之軀,但那終究不過是軀殼而已。玉不琢,不成器,你若不勤於修行,也不過是平庸之輩。」

  白帝點頭道:「五行之道博大精深,寡人金德之身,浸淫『白金道』百多年,也不過如此小成。拓拔太子若想真正修成『五德之身』,只怕要比常人多付出五倍的努力才成,切切不可因此自大荒疏。」他對拓拔野頗為欣賞,不自覺中已將他當作自己的子侄一般諄諄教誨。

  拓拔野凜然道:「兩位前輩教導,拓拔野永銘於心。」眾人相視而笑。

  到了此刻,拓拔野心下已是一片明了,想通了所有關節。今夜這一場陰差陽錯的巧合,使得他無意之中吸得當世四大高手的雄渾真氣。但這四人的四屬真氣太過強猛,非他現在所能承接,動輒有經脈迸炸之兇險。正當五人彼此絞纏、生死一發之際,雙頭老祖正巧殺到。

  老怪傾盡全力所發的「八脈飛龍」逆向撞擊五人氣旋,將彼此生生震散,無意間反倒救了他們的性命。

  五人分散後,五屬真氣集結在拓拔野經絡、心腦,窒堵鬱積,難過已極,令他心跳氣息盡皆頓止。

  偏巧此時老怪甦醒,再次化為獸身奮力猛擊,使得他經絡內漲堵的五屬真氣反震迸彈,得以化散。老怪卻猶如被當世五大高手合力猛擊,重傷在身,更難抵擋,登時斃命。

  此事說來錯綜複雜,匪夷所思,其中巧合之處更比比皆是。若不是赤松子、風伯輸入他氣海的真氣激起定海珠逆旋,就不會形成那古怪而強猛的氣旋渦流,將眾人真氣源源吸入;若不是五人分屬五族,便不會形成「五氣合脈」的兇險情境;若不是他為五德之身,修行過「潮汐流」、五行相化,他便不能依據體內真氣改變、修復經脈,苦苦支撐如此之久;若不是雙頭老祖及時趕到,他們只怕早已氣爆或氣竭而死……但是陰差陽錯,竟使得他們化險為夷,此中緣由或許只能歸結為冥冥天意。

  白帝突然想起一事,將拓拔野召到一旁,沉吟傳音道:「拓拔太子,下午你與北海真神決戰之時,突然使出一套奇怪的刀法,與本族失傳已久的『天元訣』有些相似,不知是由何處得來?」

  他對此事始終心存疑惑,甚感不解,是以今夜去而復返,想問個究竟,不料卻捲入這場意想不到的變故中。

  拓拔野不敢隱瞞,當下恭聲傳音,將昨日追入南淵之後如何遇見古元坎石化之軀,如何誤打誤撞經由不死神樹返回前生之事一一道來,至於遇見螭羽仙子、清蘿仙子之事則略去不提。

  白帝聳然動容,此事之離奇古怪,猶在今夜之上。悵然道:「想不到古前輩竟是石化於南淵之底!」凝望拓拔野,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道:「難怪寡人初次見你,便覺得你與本族有莫大淵源,想不到……想不到你竟是古前輩轉世。」又是歡喜,又是唏噓。

  他出神了片刻,傳音道:「拓拔太子,此事你不必向其他人提起,否則只怕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拓拔野大奇,請教其故。

  白帝目中掠過黯然沉痛之色,淡然道:「古前輩雖是本族大英雄,卻因某種緣由深受本族忌恨,八百年來一直不得平反正名。他的『天元逆刃』又關係到『回光神訣』,是各族覬覦的寶物,倘若眾人得知他坐化南淵之底,只怕從今往後,崑崙永無寧日,太子永無寧日。」

  拓拔野凜然應諾,心想:「不知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竟讓古前輩與母族勢如水火?」但心知此事必定是金族禁忌隱秘,不敢多問。

  過了片刻,檐鈴脆響,石門款叩,陸吾帶著長乘神、神牛勃皇等金族頂尖高手匆匆趕到,各個神情凝重,風塵僕僕。

  拓拔野等人見西王母未來,微覺不妙,果聽陸吾等人拜倒沉聲道:「我等護駕來遲,萬請陛下恕罪!今夜崑崙上下發生咄咄怪事,千名巡邏偵兵、三百隻守崗的六首樹鳥全部失蹤,各峰貴賓館的哨兵都有意外死傷,似是有大批外人秘密侵入。現在王母正指揮各部全力搜索,查尋線索。」

  眾人變色相覷,寒意大盛。

  崑崙山的防衛素以嚴密著稱,巡邏偵兵、守望鳥獸更是機敏之極,究竟是何方神聖這等了得,竟能趁著狂風暴雪,神不知鬼不覺地擄走所有崗哨,侵入崑崙群峰?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白帝沉聲道:「各族貴賓可有傷亡?」

  陸吾道:「目前尚未發現。王母已經增派大量衛兵前往諸峰護衛。」白帝似是鬆了一口氣,沉吟片刻,令陸吾等人立即前往各峰巡邏,自己與拓拔野等人則隨著眾衛士趕往崑崙宮恆和殿。

  這一夜,崑崙風雪漫漫,偵兵不絕,但直到雄雞唱曉,東方漸白,始終再沒發生什麼玄異之事。白帝、王母不敢放鬆警惕,增派精兵扼守各峰要道,以防不測。

  翌日清晨,雲開雪霽,晴空萬里。

  數十里瑤池結了一層厚冰,宛如一面巨大的水晶圓鏡,倒映著巍巍雪山、朗朗晴天,渾然一體,頗為壯麗。

  經過一夜暴風雪,瑤池宮一片狼籍,宮閣殿宇多有破壞殘損,王母急遣八百能工巧匠全力修復,到了中午時分,瑤池宮已是煥然一新。

  冰湖如藍晶翠玉,宮宇似冰雕玉琢,紅牆綠欄水光搖曳,琉璃金瓦殘雪覆蓋,在陽光下粲粲生輝,別有一番清雅寥闊的韻味。

  各族群雄在金族眾迎賓使的引領下,有條不紊地穿廊入殿,入席坐定。絲竹鼓樂喧譁熱鬧,使女衛士穿梭不絕,酒菜蔬果源源不斷地送至眾人桌前,一切井然有序,與昨日殊無二致。

  眼見金族效率若此,群雄心中均生肅然敬服之意。

  拓拔野與雨師妾、龍族群雄迤儷入殿之時,八殿無不轟動,土族群雄、海外番侯紛紛起身,鼓掌叫好。顯然,昨夜龍神太子手足不動,震死北海水神之事早已不脛而走,漫山皆知了。

  水族群雄瞪視拓拔野,直欲噴出火來,心中驚疑、憤怒、恐懼、羞恥、迷惑……不一而足。烈碧光晟、句芒等人目光灼灼地盯著拓拔野,雖不言語,但驚異駭訝,厭憎更甚。

  拓拔野視若不見,牽著雨師妾的素手,微笑著翩然穿過,與姬遠玄、烈炎等人招呼問候。他們俱極歡喜,紛紛離席向龍女送上異寶珍奇,作為賀禮。一時間萬千目光睽睽畢集,拓拔野二人再度成為八殿焦點。

  龍女此生慣出風頭,受人矚目原已是稀疏平常之事,但不知何以,此刻戴著面罩與拓拔野攜手穿行,竟是芳心劇跳,雙頰滾燙,仿佛又變作當年那單純快樂的少女,心底里從未有過的驕傲、害羞與歡喜。

  眾人坐定之後,鐘聲鏗然,八殿肅靜。

  陸吾朗聲道:「今日進行駙馬選秀的最後一輪比試,每組優勝者便可作為駙馬人選。第一組,赤帝烈碧光晟、炎帝烈炎、鐵木將軍刀楓。第二組,南炎神祝龍石、黑白島主杜嵐、水仙城主江冰戀,第三組,水族公子燭鼓之、土族公子姬遠玄、龍神太子拓拔野……」

  頓了頓道:「既然昨日拓拔太子已經宣布退出選秀,今日的第一場比試便由燭公子與姬公子進行。」

  八殿哄然,拓拔野遠遠地望向白金大殿中的纖纖,她今日戴著雪蓮花冠,銀絲白裳隨風卷舞,仿佛蓮花開落。俏臉雪白,淡施脂粉,掩不住雙眼紅腫,似是哭了一夜。螓首低垂,長睫顫動,冷冷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拓拔野心下黯然,想要傳音與她,卻又不知說些什麼,終於不敢啟口。

  雨師妾知他心意,悄悄地握住他的手掌,柔聲道:「今日蟠桃會散後,我和你一齊去看看她罷。她終究是你妹子,倘若因此生分了,豈不可惜?你低聲下氣地哄她一哄,陪個不是,她多半便心回意轉啦。」

  拓拔野心下感激,點頭微笑,但想起昨日纖纖決絕的言語,心中卻是殊無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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