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燁

  離開了天麓古城後，石嵐再度拜訪了金烏一族的扶桑神木。

  雖然當初素日並未提出任何要求，但這個人情，石嵐還是記下了。

  面對她的到訪，素日的反應與此前沒多大變化，依舊顯得很冷淡，她鮮少出現明顯的情緒波動，即便面對神王，也一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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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石嵐手中，沒有多少拿得出手的東西，最終她只是留下了一枚十階仙丹。

  蘊仙養竅丹。

  這一枚仙丹，同樣是自那一次抽獎之中所得。

  那次抽獎所得的仙丹，基本都是保命之用，蘊仙養竅丹同樣是如此，重傷之下服用，會陷入假死歸元的狀態，歷經一段歲月的沉眠之後，便能恢復如初。

  在這種狀態之下，連壽元的流逝都會停止，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延壽之法。

  除了這一枚仙丹，石嵐還在扶桑神木之下留下了一座金身，點入真血通靈，留下了自己的氣機。

  以她如今在人族之中的聲望，哪怕之後的凌陽，依舊是人族坐大，這一道金身，應當也能保全金烏一族，不至於與人族刀兵相見。

  未來的事，她無法掌控，但從後世的情況來看，金烏一族顯然也被那一場洗血之戰波及了。

  …………

  …………

  凌陽南域，浩瀚的平原之上，佇立著一座巨城，通天徹地的域門橫空架起，勾連四海八荒。

  這座巨城名為『朝日』，是如今人族領地的中心，距石嵐斬殺半神族四尊大聖，不過二十餘載，人族便已經自破敗中萌發生機，有了諸多新生命的降臨，有了復甦之勢。

  這一座巨城，耗費了十餘載才徹底完工，法陣還尚未完善。

  朝日城的中心地域，是一座高近萬丈的龐大金身，鎮壓著整片荒原之上的地脈，蒸騰的香火願力氤氳成雲。

  距金身不遠處的一座空曠大殿之內，石嵐席地而坐，周身氣血沉寂，沒有絲毫波瀾，神念平靜的仿若一潭死水。

  處理各項雜務，不過花了半月的時間。

  將如今這個時代的大部分因果了結之後，石嵐驀然間有了些許失落。

  萬古之後，這個時代的生靈，都早已作古，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她如今在這個時代所做的一切，對於未來究竟有沒有發生影響，她也無法得知。

  離開了金烏一族的領地之後，石嵐沒有再去見任何人，亦沒有修行，就這麼枯坐了大半年，平復著心緒，將太古時的一切過往，葬入了腦海深處。

  記憶太過龐雜，有時會讓反應變得遲鈍，干擾判斷。

  跨越時空，不是一件易事，即便有神王相助，她的歸途能否順利，也要打上一個問號，她需要更加平穩的心境，以不變應萬變。

  踏……

  腳步聲自殿外響起，一道黑衣身影緩步踏入了殿內，徑直行至石嵐面前，恭敬叩首。

  「參見神君。」

  望著眼前的燁，石嵐一時有些恍神，與她記憶之中的那個孩童相比，燁已經悄然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眉宇間多了幾分冷色，原本乾淨的氣息中染上了煞氣，幾近脫胎換骨。

  修為更是已經踏入了七階後期，即將凝結自身的領域。

  她閉關的那些年月，燁一直活躍在半神族的領地邊界，那裡仍時有戰事發生，他的成長速度，已經引起了部分強大生靈的關注。

  但相較於石嵐而言，他身上的光彩無疑黯淡了許多，更多人將他的修行速度，歸結在了石嵐的身上。

  打量了燁兩眼，石嵐垂下了眼帘，淡淡開口：

  「我走的路，你走不了，成道要另尋法門，或是自行開闢道路，否則十階無望。」

  傳授燁武經之時，石嵐的修為不過虛境，根本無法預料到後面的變化，時空領域，遠比她想像的要複雜的多。

  打通脊背龍關，引時空長河入體，不是一件可以隨意複製的事，況且她還因此招惹上了起源天。

  從另一方面來說，石嵐也不希望燁這麼早死，他沒有那麼沉重的壓力，可以選擇另外一種輕鬆的活法。

  「記下了。」燁重重點頭。

  一抹靈光自石嵐掌中溢出，凝結成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結晶。

  「這其中，容納了我踏入十階之前的全部武道真意，沒有功法心經，也無道統傳承，各人所見所悟，截然不同。」

  石嵐將結晶遞到了燁的面前，語調平淡道：

  「以你的天資，踏入神冥彼岸，不過是早晚的事，人族終究會受你統轄，在此，我有件事要託付你。」

  「恭聆神君教誨。」燁將結晶小心收起，傾耳細聽。

  「初見你時，我便知曉，你天生早慧，八面玲瓏，從那片山谷中走出的少年，十之八九敬你如敬神，他們之中有你的大批死忠擁躉，威望更勝於我。」

  石嵐眸光微凝，言語之中有了鋒芒：

  「若你為人族之主，便盡你最大的努力，去保全人族，如果到了必要的抉擇時刻，按你自己內心的想法去做即可，只一點，莫要讓自己後悔。」

  朝日神君，終究是神，而人族永遠是排外的。

  燁脊背挺直，沒有言語，神情一如既往的恭敬。

  人心善變，對於燁今後的想法，石嵐無法控制，也無力去控制，她能做的，只能是給出一個大方向上的引導。

  她在這個時代停留的時間太短了。

  短短不到百年，石嵐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對一個擁有著億萬人口的族群，產生思維程度上的深遠影響。

  大多數人族，對於她的概念，僅僅是一尊強悍的戰神，擁有屠聖的戰力，願意庇佑人族，本質上而言，根本沒有將她看做是同類。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她是人族，同樣也了解人族，人心之複雜，根本無法揣測，千人千面，詭譎多變遠遠不足以形容。

  她身在這個時代，尚且能夠維持自身的位置，彈壓住局面，她走之後，隨著時間推移，留下的影響只會越來越淡。

  在時光的沖刷下，朝日神君，最終可能只會變成一尊尋常的香火神祗，留在街頭巷尾的傳說之中。

  「去吧。」

  石嵐擺了擺手，略感無力，到了這一步，她才有些悲哀的發現，她根本干涉不了人族的未來

  在時空長河面前，一個生靈的力量，太過有限了。

  「神君萬安。」

  燁再度恭敬叩首，神色平靜的轉身離去，在他的身上，情緒波動在漸漸變淡，喜怒不形於色已成了本能。

  石嵐緩緩合上了眼帘，將關於燁乃至於整個人族的記憶，全部葬入心底，不再浪費絲毫神念去思索糾結。

  剩餘的時間，彈指即逝。

  當神王的聲音再度響起，石嵐緩緩起身，徑直擊穿了時空壁壘，踏入了時空長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