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凌陽天

  時至黃昏，殘霞似血，天幕之上星辰隱現，朵朵赤雲好似天兵舉起的烽火，透著一絲蕭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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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嵐靜立於四座大墳之前，身披霞光，血色戰袍於風中獵獵作響，如同一朵盛開的赤紅彼岸花，神色漠然，眸中血色重瞳流轉，激盪著熾盛的殺機。

  踏入時空領域，心境早已不受外物所動，道心更勝仙金，但這種平和的心境，並不適合征伐廝殺。

  此刻的石嵐，在主動挑起心底暗藏的殺機，燃起暴怒的殺伐之火，讓自己的戰力，撕開閾值，推向從未抵達過的無上領域。

  情緒對於生靈所能發揮出的戰力，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沒有情緒的波瀾挑動，即便身懷十分力，能用出的也至多只有七分。

  即便是超然世外佛道之中，也會有金剛怒目，成道之時，不能斬去七情六慾的根源，就是在此。

  蒼穹之巔，半神族四位大聖並立，神情如出一轍的冰冷，眼底都含著凝重之色。

  不遠處的那四座墳冢，他們並未放在心上，讓他們有些悚然的，是陽的崛起速度。

  瑤當年的成年禮還歷歷在目，幾乎是轉瞬之間，陽已經成為了擋在他們路前的一座神山，甚至有了跟他們一較高下的資本。

  「難怪敢親下戰帖……」

  白髮少年憑空而立，眸中寂滅重瞳流轉，映射出毀滅之光，淡淡開口：

  「想畢其功於一役，若無必勝的把握，你不會如此倉促動手，尋了幫手？」

  嗡——

  話音未落，一輪烈陽自無垠海上騰起，大日焚空，點燃了時空壁壘，化黃昏為午日，引入時空長河，瞬息之間，便開闢出了一片時空戰場。

  素日未曾開口，直接出手將戰場拉入了時空長河之中。

  八尊踏入了彼岸境的存在交戰，在古史之中，也尋不出多少這般大的場面，一旦開戰，整個凌陽界都要翻天，將戰場拉入時空長河，是最佳的選擇。

  流淌著時光碎影的長河之水自腳下洶湧而過，時間的流逝在此刻定格，頭頂是漫天星辰虛影，仿若映照著大宇宙。

  「素日……」

  君玄眸光微凝，偏頭望向戰場的另外一處角落，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魔族也要插一手？」

  雪卿神色平靜，窈窕的身姿被一襲黑色戰甲遮蔽，戰甲之上沾染著鮮血，不知歷經了多少歲月，血跡之中依舊保持著一絲活性。

  洛永寧靜立於她身側，身後懸掛著一面殘破戰旗，同樣染血，透著慘烈的殺伐之氣，隱約傳來撕天的怒吼之音，古老而蠻荒，並非是屬於這個時代之物。

  為了這一戰，洛永寧已經拿出了壓箱底的異寶。

  「一直以來，魔族藏拙守鋒，處處隱忍，倒是野心不小。」

  君玄一聲冷笑，眸光在雪卿的身上打量了一二後，望向石嵐：

  「沒想到，你居然沒有找神族出手，本以為會是場惡戰，倒是本座多慮了，那四座大墳，剛好夠葬下爾等，也算是選了一處風水寶地……」

  咔——

  話音未落，一柄血色戰矛驟然撕開了星辰大幕，裹挾著恐怖滅力的矛鋒直指白髮少年天靈，無盡星域破滅，沖霄的殺意震動了萬古時空。

  石嵐沒有心思浪費口舌，戰場挪移的一瞬，便已在醞釀著驚世一擊，熾盛的血氣在她身側沸騰，如同一片血海在燃燒翻滾，瞬間點燃了整片戰場。

  嘭！

  君玄的身軀被戰矛瞬間撕裂，彈指間又恢復如初，他的神情沒有絲毫波瀾，慢吞吞的自袖中取出了一方金色大印。

  大印平平無奇，但其上卻纏繞著極為恐怖的道韻，並非是源自君玄本身，明顯是出自一位無上主宰。

  大日的神輝灑落，光芒遮蔽了星野，素日邁步向前，眉心閃耀著金紋，太陽真火四溢，隱約之間，好似一隻蓋世凶禽振翅，羽翼遮蔽了光陰，足踏過去未來，截斷了人間連綿歲月，覆手壓向了四位大聖之中唯一的女子。

  半神族的四位大聖之中，除了君玄，便是夜青最早踏入時空領域，未曾成道之時，她就已是凌陽成名已久的罕見天驕，絕世妖孽。

  在踏入彼岸境後，她的實力增長，一直保持著極為恐怖的速度，早已成為了主宰之下的一尊無敵存在，曾有過擊殺同階大聖的傲人戰績。

  但此刻，面對自凌陽誕生之初，便已存世的煌煌大日，她依舊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如同背負神山，被拖入了泥沼之中，分身乏術，一個照面之下，便已經陷入了被動之中，身軀被熾烈的真火焚滅了數次。

  洛永寧並未動手，靜立於原地，身後懸掛的那一面戰旗自時空長河之上掠過，從遠古的時空之中，喚來了無形的加持之力，注入雪卿體內。

  雪卿獨自出手，攔下了兩尊大聖，她的身側籠罩著極為怪異的道蘊波動，可平復殺機，化猛鋼為柔鐵，鈍戰兵之鋒，加上那一面古老戰旗護身，以一敵二，絲毫不顯吃力，甚至遊刃有餘。

  瞬息之間，戰場便被分割，只剩下石嵐一人，君玄手托大印，一眼掃過戰場，察覺到石嵐隱含的意圖後，重瞳當即濺射出神光，怒極反笑：

  「果真年少輕狂，你覺得你能孤身殺死我？！」

  話音落下，大印自他手中脫出，光華流轉，時空長河一陣激盪，濺射出無盡支流，金印的力量影響到了古史進程，迫使時空長河發生了絲絲變化，這是獨屬於主宰的力量。

  金色大印沉降，如同整個大宇宙壓落，恐怖無邊，夾雜著君玄的長嘯：「今日本座先葬你！」

  戰矛與大印不是一個層次的異寶，強行硬撼，只能是白白受損。

  石嵐一語不發，召回戰矛，滅力凝結成的黑霧縈繞在身側，化成了一身戰鎧，涌動間摩擦出刺目的黑色雷霆，轟鳴作響。

  見狀，君玄眼中閃過一絲駭色，滅力凝結成的戰甲，這種大手筆，太過讓人悚然。

  滅力本質上也是源力，對於踏入時空領域的生靈而言，這就相當於是壽元，石嵐此刻的舉動，在他眼中，等於是在揮霍自己的命數與他爭鋒。

  如此驚人的滅力波動，吸引了戰場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半神族的幾位大聖，皆是神情微變，而後猛然反應了過來。

  陽……太年輕了……

  她還有大把的壽元，擁有尋常大聖遠遠無法企及的深厚底蘊，以及長遠的未來，在時空領域之中，她能夠調動的源力，十分恐怖。

  滅力凝結而成的戰鎧，未能抵擋住壓落的金印，被瞬間打碎，石嵐肉身崩裂，但卻未曾完全破滅。

  她脊背挺直，扛住了一方大宇宙的重壓，撐起了燦爛星空，略顯沉重的呼吸，捲起了一掛掛銀河，在時空長河之上，掀起絢爛至極的光雨。

  滅力抵消了金印絕大部分的力量，在源力的滋養之下，石嵐的體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補完全，瑩然有光，氣息不見半點衰弱。

  「居然扛下了？！」

  戰場之中的所有大聖，皆是心神劇震，即便是素日，也是眼睛睜大，顯出了驚色。

  金印之中攜帶著主宰的力量，即便不是主宰親臨，相差也不會太大。

  這是一件超越彼岸境層次的至寶，照常理而言，除非擁有同一層次的力量，一瞬間就會被鎮壓，沒有第二種可能。

  但他們眼前的這個女子，顯然違背了常理，創造了不可能完成的神話！

  『想來是依仗滅力護體，才躲過一劫，方才那麼一下已經損去了不少壽數，絕不可能一直用，她必死無疑。』

  以滅力為戰鎧，即便是主宰，也不會那麼奢侈……

  聯想到方才石嵐奢侈至極的做法，半神族的幾位大聖，心中勉強找補了一些安慰。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一副熟悉的漆黑戰鎧，便再度籠罩了石嵐的體表。

  「我看你能撐到幾時！」

  君玄眸中閃過厲色，面色微白，再度抬起了金色大印。

  運轉這一方大印，對於他而言，也是一種沉重的負擔，但他堅信，先撐不住的，必定是陽的命元！

  嗡——

  未等他出手，石嵐已然後發先至，聖魔眼運轉至極限，死死鎖定了君玄，反手自虛空中抽出了戰矛，周身滅力流轉，橫掃而至。

  噗！

  血浪濺起，白髮少年的首級被直接斬落，滅力縈繞，一時竟不能復原。

  君玄沒有料到，石嵐轉瞬之間便已經恢復至巔峰，且沒有一絲怯色，如此果決的悍然出手。

  大聖血濺星空，帶著濃郁道蘊的真血撒入時空長河，染紅了一段歲月，甚至擊穿了幾條時空長河的微弱支流，引起一陣浪涌。

  金印拋飛而起，石嵐抬指點出一道玄光，澎湃的滅力洶湧，化成了一方牢籠，將其暫且封困。

  下一刻，君玄身首合一，他面如金紙，顯然傷到了幾分元氣，一道毀滅神光自他的瞳中迸射而出，擊穿了星辰大幕，億萬星域湮滅，光芒璀璨，直襲石嵐眉心。

  滅力凝結而成的戰鎧一陣涌動，化成面甲，將飆射而至的神光吞噬，而後一道更為可怖血色神芒，自石嵐的眸中燃起，匯集著混沌光彩，仿若一柄戰戟，摻雜著武道真義，逆斬而去。

  嘭！

  君玄的身軀再度被撕裂，四肢分離，胸腹徹底炸開，混雜著滅力的神芒，傷到了他的本源，幾近遭遇重創。

  未等石嵐追擊，璀璨的天光驀然間撕開星空寰宇，破碎時空，隱約之中，映照出了七朵瑰麗的道花，覆蓋了整片戰場。

  天光所過之處，道花發生了異變，其中三朵道花的光芒，陡然黯淡了下來，時空之力幾近凋零，甚至無法再調動滅力。

  另外四朵道花，卻是盛開的異常璀璨，膨大了一圈，受到了無形的力量加持。

  君玄仿若被注入了一股強盛的生機，彈指間便已恢復至巔峰，甚至氣息比之最初還要強出數籌不止。

  「是凌陽天……」

  另一片戰場之中的素日猛然開口傳音，她的眸中出現了極為明顯的情緒波動，甚至傳音之中都含著隱怒：

  「祂出手壓制了我等的道花，現如今能發揮出的戰力僅有十之二三，我拖延不了多久了，你早做準備。」

  下一瞬，她好似想起了什麼，神情中浮現出一絲驚疑。

  凌陽界的天道印記在神王手中，如果沒有神王的允許，凌陽天根本沒有力量直接出手干涉他們的道花。

  這種情況，以前從未有過，神王此刻在做什麼？

  一時分神，心思浮動，加上道花受到了壓制，素日當即落入了下風，轉瞬之間，攻守易形，聖軀被夜青掌指間涌動的滅力數次撕碎，元氣大損，大日神輝黯淡，近乎傷到了本源。

  雪卿與洛永寧的狀態也好不了多少，在兩位大聖的聯手之下，節節敗退。

  「我等只能幫你到這裡了，神君多加保重。」

  見形勢不妙，雪卿當即傳音，以沾染聖血的古老戰旗護體，帶著洛永寧直接撤出了戰場。

  再打下去，必然會開始損耗命元，這個代價，對於大聖一級的存在而言，太過沉重了，至少他們夫妻倆扛不住。

  他們的身後還有一族要守護，在這裡拼光了底蘊，日後沒有人會捨命為魔族出頭。

  憑著一個空口許諾的人情，拖延了兩位大聖片刻，已算是仁至義盡。

  以陽先前展露出的實力，脫身應當不是難事，來日方長。

  「多謝道友此次相助。」

  石嵐沒有挽留，轉頭向著愈發吃力的素日遞去了一道傳音：

  「請前輩先行離去，晚輩稍後尋機脫身。」

  「你多加小心。」

  聞言，素日沒有猶豫，提醒了一句後，立即抽身撤出了戰場。

  凌陽天已經出手干預，她再繼續留下，很有可能適得其反。

  半神族的幾位大聖未曾追擊，而是極有默契的向著石嵐圍攏而來，周身滅力翻湧，隔斷了時空。

  對於他們而言，陽才是最主要的目標，這一戰，陽身上出現的意外太多。

  此次若是失手，讓其回到凌陽，自神王手中拿到天道印記，後果不堪設想，半神族只怕會有滅族之禍。

  「你現如今孤身一人，要如何才能脫身？」

  得到了凌陽天的助益，君玄恢復鼎盛，掃了一眼被滅力牢籠暫時封鎖的金印，眸光冷凝：「四座大墳用來葬你一個，倒是顯得多餘了。」

  「脫身？我何時說過要走。」石嵐一聲冷笑：「拉幾位大聖助拳，本就是為了有備無患，如今看來，是我太過高估你們了。」

  話音未落，她猛然深吸了一口氣，腳下的時空長河陡然沸騰，攀天而起，灌入了她的口中。

  主動納時空之力入體，脊椎之上被打通的兩道龍關之內，時光長河的流速激增，被截留下的源力更是暴漲了一個層次。

  只要在這片戰場，時空長河就是她源源不絕的後盾，可以放手施為。

  滅力洶湧，化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籠，徹底封鎖了四位大聖的退路。

  此戰，正如起初君玄所言，石嵐殺意已決，傾全力要畢其功於一役，眼中只餘生死。

  她要將這四尊大聖，全部葬於此地，將半神族從凌陽古史之中抹除。

  「不可能……」

  「她絕非生靈！」

  半神族四位大聖盡皆駭然失色，在他們眼中，石嵐吞時光長河入體，等於是生生吃掉了一段歲月，這無疑有些超出了他們的理解。

  這種事，已非生靈所能做到。

  石嵐握緊了戰矛，望著沐浴在天光之下的四朵道花，身軀暴漲，傲立於星空寰宇之下，如神似魔。

  「凌陽天……」

  她微微抬頭，視線穿透了時空壁壘，遙望凌陽大界，語調微寒：「你要與我為敵麼？」

  大界之中沒有傳來任何回應，戰場之中籠罩的天光微閃，傳出了一道模糊神念，依舊是在勸石嵐停手，轉道伐神。

  「不插手此事，凌陽天依舊是凌陽天。」

  石嵐絲毫不為所動，殺機沸騰：「你若決意助他們，終有一日，凌陽蒼穹反覆，乾坤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