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章：時間

  無垠海。

  唳——

  高亢的長鳴迴蕩於九霄之上，磅礴的音浪在無垠汪洋間掀起狂瀾，翼展遮天蔽日的血色神禽划過長空，下一瞬，如一道血色雷霆劈入海底。

  數息之後，一道赤影破水而出，如血金澆築而成的羽翼滴水不沾，閃耀著鋒銳的神芒，粗壯的利爪之間，緊扣著一條身長百里有餘的銀蛟。

  

  正當神凰準備大快朵頤之際，一道青光自天際而來，化成了一封傳訊，迴蕩在他的識海。

  「放下所有事務，速回祖地，事關天庭。」

  嗵——

  粗壯的利爪鬆開，銀蛟墜入汪洋，轉瞬不見了蹤跡，與此同時，神凰亦是不見了蹤影，虛空之中只剩下了被撕開的漆黑裂痕。

  同樣的場景，發生在凌陽界內各個角落，各族天驕被相繼召回。

  凌陽未曾有過天庭，但天庭之名，早已傳入了界內。

  …………

  …………

  中土，神族腹地。

  當石嵐跟著瑤來到此地之時，早已有許多人影在此等候，古殿懸於半空，映照著血光，寬闊的廣場之上，人山人海。

  今日是夏的成年禮。

  前段時日他便完成了自己的狩獵洗禮，一直在等神王歸來。

  相比於瑤，夏的成年禮，顯得更為熱鬧，來了許多重量級的人物，夏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二代神王。

  雖然神王正處於鼎盛之年，沒有半分老態，但與夏處好關係，顯然沒有任何壞處。

  因為天庭的盛會，各族天驕都結束了自己的歷練，紛紛出關，趕到了此地，隨處可見年輕的面孔，充斥著獨屬於少年的意氣風發。

  他們的生命旅程剛剛起航，還未曾經歷過多少磨難，心懷著手可摘星的凌雲之志，滿身都是毫無遮掩的驕傲。

  古殿之中的血光仍在瀰漫，顯然夏的血脈返祖還未曾結束。

  廣場中心，立起了一座巨大的高台，布置著法陣，一位邁入了神冥境的神族長老在旁看守。

  擂台之上，有兩位年輕天驕正在切磋，其中之一紫髮披肩，身材極為魁梧，雙瞳之中泛著濃郁的魔道神紋，顯然是魔族。

  他的對手是個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似是人族，黑髮披肩，五官線條硬朗，眸光銳利，舉手投足之間，大開大合，已有七分王道之相。

  兩人的修為不相上下，都處於八階極境，距離成道門檻，只有一步之遙，但交手之中，可以明顯察覺到少年占了上風。

  石嵐與瑤的到來，在廣場之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瑤已不必提，神王已經為她預選了幾位夫君，那都是當世豪傑，餘下的天驕自知沒有多少機會。

  但石嵐卻不同，那一片山谷極為隱秘，四周還有法陣，這近十年來，沒有多少人知道她的行蹤，在各族看來，陽至今還是獨身，未有婚配，她的出現，無疑讓各族天驕眼前一亮。

  各族之中的長老以及部分巔峰強者，卻是瞬間察覺到了石嵐的修為境界，眼中皆是浮現出一絲駭意。

  「虛境巔峰！」

  「怎麼會這麼快？！這才過去十年不到！」

  「她究竟是何方神聖？！域外主宰親子？」

  「難怪神王要親自為她洗禮，這修為的進境速度，未免太過恐怖。」

  虛境已是在成道領域之中走出了極遠的距離，在這個境界，要想有所進境，就算是再妖孽的人物，耗費的時間也是以百年甚至千年計算。

  如今距那場成年禮才多久？還不到十年！

  十年不過彈指一揮間，但石嵐卻已經連跨兩個小境界，抵達了虛境巔峰，這太過悚人聽聞，這讓部分強者甚至隱隱開始懷疑她是主宰轉世。

  如此詭異的進境速度，讓諸位強者都生出了警惕之心，立即轉頭告誡族內天驕，不許去招惹陽。

  這般警告，自然是讓一眾剛開始摩拳擦掌，準備展示自身羽翼的天驕有些泄氣。

  轟！

  在鼎沸的歡呼聲中，高台之上分出了勝負，黑髮少年毫髮無傷的將對手踹下了高台。

  「那是雜血一族的小子，近年來，名氣極大，才三百歲不到，就已經接近成道領域了。」

  戰車之上，瑤凝視著擂台，語氣感嘆：

  「近年來，雜血之中的出彩的天驕越來越多，有好幾個都是古今罕見的妖孽，將來有望彼岸，族內的長老已經開始商議，是不是將這些天驕收入族中，給他們正式的古神名分。」

  提及妖孽，瑤不禁望了身旁的石嵐一眼，如今凌陽界最大的妖孽，就站在她的身邊。

  按照陽的修行速度，空境的瓶頸根本擋不了她多久，踏入十階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而且她如此年輕，照此下去，毫無疑問，她會光照一個時代。

  由於境界的差距過於龐大，這種程度的武鬥，在如今的石嵐眼中，已與孩童的玩鬧無異，她聽著瑤的話，心中卻是升起了些許警惕，雜血開始天驕輩出，於她而言，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原本這般眾多天驕切磋的場合，對於石嵐而言，無疑刷聲望值的極佳機會，但她如今的修為太過強大，凌陽同輩的這些天驕，成道的都罕有，遑論虛境。

  她上擂台，只能算是恃強凌弱，不僅拿不到多少聲望值，可能還會招來某些人的惡感，得不償失。

  彈指間便過去了兩日，各族天驕陸陸續續上台切磋，各有勝負，石嵐還見到了許久未曾逢面的御以及犽，御依舊是八階極境的修為，而犽則是已經成道。

  他的天賦明顯要強出了御不止一籌，年紀更小，但卻後來居上。

  讓各族大能巨擘都有些側目的是，出自雜血之中的少年天驕，即便是面對純血古神，亦是無一敗績，戰績彪炳，成為了最為亮眼的黑馬。

  嗡——

  伴隨著一聲渾厚的悶響，古殿中持續了數日的血光逐漸黯淡，盞茶功夫之後，殿門緩緩開啟，神王先一步走出，夏緊隨其後。

  經歷了成年洗禮之後，他面容之中的少年氣褪去了不少，但眉宇間的凌人傲色，卻沒有半分減弱，甚至更為迫人。

  廣場之上落針可聞，神王的視線第一時間落到石嵐身上，而後望向四周眾位躍躍欲試的天驕，面帶笑意開口：

  「此行前往域外，一為爾等擴充眼界，二者一展我凌陽底蘊，未來的凌陽，是屬於你們的。」

  「神王！」

  天地間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回應，無論是哪一族的天驕，望著神王時，眼中都帶著無與倫比的狂熱。

  神王的威望，在凌陽之內，不會有任何生靈去質疑，那是唯一凌駕於芸芸眾生之上的存在，各族重量級的人物，亦是久違的有些心潮起伏。

  這種直面整個大宇宙的盛會，自凌陽誕生至今，都從未有過，對他們而言，也是一次難得的經歷。

  神王緩緩抬手，天地間的秘力隨他指尖流轉，剎那間於半空之中造出了一塊橫跨百里的浮空島嶼。

  「離界者，登島。」

  神王話音未落，島嶼之上便多出了百餘道身影，顯然早已做好了準備。

  除了各族天驕，雜血以及妖魔二族各自出了一位彼岸境的存在帶隊。

  而純血古神那四大家族之中，『陰』與『雷』兩大家族的族長皆在其中，再加上一位神族長老，凌陽界此次出行的力量，光是彼岸境的存在，就已多達六位。

  忽然間，一縷刺目的金光自空中大日墜下，凝結出了一道身影，金髮披肩，寬大的淡金法袍罩住了豐滿合度的身軀，她的面容輪廓極美，眉心好似燃燒著火焰，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雍容氣度。

  不遠處，石嵐眼中重瞳流轉，很快便看出了端倪，這只是一縷神念凝聚出的化身，不過僅僅這一縷化身，就給石嵐帶來了極強的壓迫感。

  「我也要去。」女子開口，言簡意賅。

  「那就是素日。」瑤附在石嵐身邊，暗中提醒。

  石嵐不禁挑了挑眉，那一日素日的反應，給了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單從面容之上來看，看不出她脾氣有這麼差。

  神王並未多言，只是無奈一笑，而後抬手揉碎了時空，浮島四周的天地，瞬息間便化成了破碎的光影，五光十色。

  原本，石嵐還想著看看現在的大宇宙，與後世之中有何不同，但僅僅兩個呼吸之後，她的眼前就出現了一道撐天倚地的白色巨門。

  巨門之上，盡顯寶玉琉璃之光，流淌著萬條瑞彩，門內一片混沌仙光，上接星宇，下連無盡深淵，幾乎無法看到邊際，最頂端的碩大匾額之上，僅書兩字。

  【南天】

  「南天門……」石嵐心中劇震，無論是天庭，亦或是眼前這道南天門，與她記憶深處之中的某些神話傳說，太過相似了。

  浮島之上的其餘眾人，亦是滿臉震撼之色，一時失聲，如此氣勢磅礴的仙門，亦是他們平生僅見，部分族老都有些失態。

  嘭——嘭——

  沉悶的巨響自仙門之中傳來，片刻之後，兩尊身高萬丈有餘，身披銀甲的魁梧仙將，緩步走出。

  他們皆是人族，但施展了法相仙術，以彰天庭之威。

  看清來人之後，兩尊仙將不敢有絲毫越矩，單膝跪地，垂首行禮：「恭迎神王。」

  身為天庭的守門仙將，他們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將大宇宙之中所有能排的上號的人物以及勢力，牢牢刻在自己的腦海之中，不敢有片刻遺忘。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神王，但沒有絲毫失禮之處，行禮之後，徑直開啟了大門。

  七彩的天梯凌空架起，通往未知之地。

  大宇宙之中，主宰不會有任何生靈敢於冒充頂替，就算是僅僅產生這個想法，也會被主宰瞬間察覺。

  神王收起浮島，領著身後的百餘人踏入南天門，登上天梯，素日落後了一個身位，緊隨在他身側。

  「你覺得這南天門如何？」神王回身掃了一眼，略帶調侃的詢問素日。

  「虛有其表。」素日沒有留絲毫情面，髮絲流淌著大日神輝，語氣卻沒有半分溫度，冷聲開口：「只能擋住不敢強闖的人。」

  聞言，神王不禁輕笑：「這倒的確是我第一次走正門入天庭。」

  兩人的話語，讓身後的一眾天驕漸漸緩解了緊張。

  談笑之間，天梯已然到了盡頭，四周儘是茫茫靈霧，天地元氣濃郁到無以復加，凡人至此，飲塵吞風三五息，就可延壽百年，筋骨強健。

  遠處仙宮錯落間，天上有天，雲山霧罩，似真似幻，殿宇隱在五色祥雲之中，仙金寶玉堆砌而成，其上瑞獸鎮殿，排布暗合靈氣流轉之勢，已然化成了天然的大陣，所見之處，儘是金碧輝煌。

  如此景象，不免讓一眾天驕有些恍神，石嵐也是一陣暗嘆，天庭不愧為當世霸主，光是這份場面功夫，尋常大界是萬萬不能企及的。

  一名身披藍紗仙衣的女子迎面而來，身後領著一隊身披銀甲的天兵，持戟跨刀，行為舉止之中，透著一股森嚴。

  「我名玉婉，姐妹之中排行第二，父皇有事，暫且脫不開身，命我在此恭候，代天庭上下，謝神王賞面赴約。」女子姿容俏麗，體態輕盈，行走間如踏雲端，恍若出水芙蓉，一顰一笑間，帶著一股天生的俏媚。

  凌陽之中不乏美人絕色，但大多帶著一股不拘小節的豪放，難免失了三分柔態，如此溫柔似水的女子，不免讓一些血氣方剛的少年有些臉皮發燙。

  不過也有例外，跟在瑤與石嵐身旁不遠的夏，以及帝北辰神情都是毫無波瀾。

  夏的視線一直在遠處的仙宮之間流連，眸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帝北辰則是一直緊皺著眉，好似有些不喜歡天庭的環境。

  「好標緻的美人。」

  石嵐的耳畔響起了瑤的傳音，一路上瑤的興致並不是很高，無論是南天門，亦或是成片的瓊樓殿宇，都沒能引起她的興致，此刻見到玉婉，才再度提起了些興趣。

  她一直期望著離界，不是衝著這些死物而來的，她想看到更多凌陽之外的生靈。

  石嵐心不在焉的點頭，這位二公主，是貨真價實的大乘境仙修，而且在大乘領域之中，也走出了極為遙遠的距離，距真仙之境，只怕已經不遠。

  按照仙道修行者的正常修行進度來說，眼前這位二公主，真正的年紀應當早已過萬歲，與她身後的這些天驕，不是同一輩人了。

  此刻石嵐心裡一直壓抑著一個問題，她很想問問這位二公主，她爹有沒有被一隻猴子打過。

  考慮到這個問題可能會引發的後果，石嵐還是很有理智的選擇忍了下來。

  「您來的稍微早了些許，還請諸位貴客暫且下榻安歇，若有所需，知會一聲即可，請隨我來。」言罷，玉婉轉身，準備帶路。

  「你帶他們安歇即可，我要去見一位故友。」神王擺了擺手，徑直踏入虛空，不見了蹤跡。

  一旁的素日並未開口，徑直化成了一道金光，奔著天外而去，留下原地的眾人面面相覷。

  「諸位請隨我來。」玉婉很快反應過來，含笑繼續帶路。

  人群之中，陰緩步上前，帶著一眾天驕族老跟上玉婉。

  轉瞬之間，一行人抵達了一座仙宮，外間望去不過縱橫千丈，實則內蘊乾坤，演化了一方小世界，閉關密室、演武場五臟俱全。

  小世界中，侍從婢女也是一應安排妥當，極為周到。

  「此地進出自由，諸位若是對我天庭有所好奇，可隨處踏訪，我天庭榮幸之至，不過出行之時，最好帶上僕從做嚮導。」

  一陣滴水不漏的寒暄之後，玉婉簡單介紹了仙宮內的布置，而後開口告辭：

  「若有別的需求，可隨時讓僕從通稟，我會盡力為諸位安排妥當。」

  「仙子留步。」陰叫住準備離去的玉婉，沉聲詢問：「此時距離盛會開啟，還有多久？」

  「快了。」玉婉稍稍估計了一番，抿嘴一笑：「如今距盛會開始，只剩二十三年了。」

  聽到二十三年這個數字，除了石嵐頭皮有些發麻之外，沒有人感到詫異。

  大宇宙太過廣闊，距離遠一些的，絕頂至尊都要趕好久的路，才能抵達天庭，即便各大主要星系之間都有域門，那也要很長一段時間。

  而且各個大界之間的時間流速差異很大，天庭需要留出足夠的時間去緩衝，二十三年這個時間，的確已經是很快了。

  此次受邀的世界，數目極為驚人，不是所有世界都似凌陽這般，僅來百餘人的，累積下來，會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要將這些人安排妥當，也需要時間。

  但是二十三年的時間，對於石嵐而言，實在是太久了，若是在系統虛擬空間之中，這個時間還會被進一步拉長到數千年，足夠她去做太多事。

  玉婉剛剛離開，瑤就迫不及待拉著石嵐奔出了仙宮，夏以及帝北辰自然是跟了出來。

  餘下的各族天驕，在得到了長輩的首肯之後，亦是各自帶上了一位仙宮僕從，四散跑了出去。

  天宮太過浩瀚，綿延不知多少億萬里，天上有天，腳下有界，若無嚮導領路，很容易在縹緲的仙霧之中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