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大行在即
2024-11-17 02:36:50
作者: 賊眉鼠眼
拿人錢財是必須的,與人消災看心情。
「人品」這個東西其實非常的虛無縹緲,有即是無,無即是有,秦堪的人品介乎二者之間,而且轉換頻繁,有時候連他自己也搞不清人品在還是不在。
寧王與秦堪不熟,不熟難免上當,剛嘲笑完朱厚照的單純,轉過身便被某個人品陷入低谷的傢伙擺了一道,其實也很符合佛家的因果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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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敢向老天爺發毒誓,真不是故意放寧王的鴿子,委實是忘記了,畢竟秦千戶很忙的。
憤怒的寧王在驛館內摔杯子砸碟子,大罵肉包子打狗之時,秦堪正在忙著宮中調配錦衣衛。
弘治帝已罷朝半個月了,諸大臣憂心皇帝身體的同時,更憂心國事政務荒廢,文華殿內各京師大臣疏奏,各地方官府的奏本,以及來自大明四面八方的戍邊總督,巡撫,總兵官等人的軍報已在三位大學士的案頭堆積如山。
土司造反,流民暴動,澇旱蝗雪災,黃河決口要修堤,邊軍打仗要銀子,各式各樣的要求已令三位大學士焦頭爛額,最為難的卻是司禮監,因為司禮監代皇帝掌奏本批紅權,這「批紅」二字卻不能亂批,平日皇帝能理政時,無論大小事情,蕭敬陳寬王岳等人都是先向皇帝一件一件地陳述,然後等候皇帝的旨意,秉筆太監再在奏本上批覆同意還是駁回,弘治一朝時太監的權力並沒有明朝中後期那麼大,有一個英明且勤政的皇帝,下面的太監是不敢隨便做主的。
如今皇帝病倒,大學士將批過藍的奏本送進司禮監,可難壞了蕭敬陳寬等人,一堆奏本翻過來覆過去的琢磨,也不知哪本該批同意,哪本該駁回。
朝廷的政務已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數日後,弘治帝病情仍不見起色,幾名科道御史聯名上疏內閣,請求太子殿下坐殿聽政監國,內閣三學士商議許久,都覺得此議可行,無論太子多麼年幼單純,該面對的時候必須得面對,大明天下已不止是一人之天下,大明朝堂迫切需要一根主心骨。
而當三位大學士一齊向朱厚照請求坐殿監國時,卻被朱厚照堅決拒絕了。
監國等於新君的實習期,但太子只想當太子,不想當皇帝,皇帝永遠是父皇的。
劉健三人苦勸不得,只好怏怏作罷。在春坊里,三位大學士是朱厚照的老師,他們可以訓斥,可以責罵,但在大明朝堂上,朱厚照是君,他們是臣,他們無法以老師的身份強迫太子做不願意做的事情,這不是為臣之道。
****************************************************************日子過得很快,朝堂大臣們的目光紛紛注視著大明皇宮的時候,弘治十八年四月底子時,弘治帝朱祐樘夜起吐血不止,隨即昏迷。
太醫們使盡解數,卻也只能保住皇帝氣息尚存。
朱厚照跪在弘治帝面前泣不成聲,太醫院的太醫們已被他罵了無數次「無能」「廢物」,不論罵多少遍,弘治帝仍舊沒能醒來。
「藥醫不死病」,這是秦堪曾經勸慰朱厚照的一句話,然而以朱厚照的年齡,怎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他還是個孩子,孩子的世界是完美無暇的,父皇永遠不死,太子永遠躲在父皇的羽翼下快樂無憂地生活,這是朱厚照一直期待的生活,他一直覺得這種生活可以延續到他壽終正寢的那一天。
現實終究是公平的,它狠狠地扇了這個孩子一耳光,告訴他現實是多麼的殘酷,朱厚照生平第一次被現實打懵了。
……………………隨著弘治帝的昏迷,朝堂愈發混亂,而宮中的戒備也愈發森嚴。
朱厚照越來越憔悴了,神情枯槁落魄,像一具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每天呆呆地坐在乾清宮弘治帝的榻前,出神地注視著這位寵愛他包容他的父皇,臉上的淚痕沒幹過。
秦堪站在殿外看著朱厚照失神的模樣,不知暗暗嘆了多少回氣,卻始終沒有上前勸慰。
有些事情是男人一生中必須要經歷的,比如生老病死。
殿中的朱厚照忽然使勁一抹眼淚,仿佛想起了什麼,站起身便朝外衝去,無數宮人太監嚇壞了,一窩蜂似的跟在朱厚照身後,人人神情惶然驚懼。
大明皇帝已倒下了,太子可不能再出事,否則這大明的天下可危險了。
朱厚照沒理會太監和禁宮武士們焦急的呼喊,逕自一頭衝進了御膳房,將裡面的御廚一腳踹出,最後狠狠關上了門,一群太監在門外紛紛跪倒。
一直跟在朱厚照身邊的劉瑾和谷大用急壞了,御膳房外焦急地團團轉時,劉瑾忽然眼睛一亮,他看到了秦堪。
「秦千戶,您和殿下交情最深,快進去勸勸殿下吧,他……唉,殿下沒事兒又跑到御膳房來做什麼呀!」
秦堪嘆了口氣,朝劉瑾等人點點頭之後,輕輕地推開了御膳房的門。
「都給本宮滾出去!」
門剛打開,便傳來朱厚照暴怒的吼聲。
猛地抬頭,卻見秦堪靜靜地站在門口,溫和地注視著他,恬靜的目光仿佛灑進陰暗角落裡的一絲暖陽。
眼睛通紅的朱厚照一怔,暴怒的情緒漸漸平復了。
枯槁的嘴角一癟,朱厚照嗚咽出聲:「秦堪……我,好難受。」
靜靜看著御膳房裡的灶台,秦堪道:「殿下打算完成你的心愿嗎?」
朱厚照擦了擦眼淚,道:「對,當初說過,我要做一碗味道完美的羹湯給父皇嘗,這碗羹湯到現在都沒做出來,我……恨死自己了。」
秦堪深深嘆息:「殿下,皇上已昏迷數日了……」
「我知道,就算做好了父皇也喝不了,但我必須要做……」朱厚照用袖子胡亂抹了把眼淚,泣道:「朝堂,政務,國事,天下,這些離我太遠,它們從來不在我心中,以為不會分別的,眼看要分別了,以為會永遠快樂的,卻已不快樂了,我現在只想好好地為父皇做一碗羹湯,讓他……有生之年再嘗一口兒子的孝心,如此而已。」
秦堪注視著眼前這個仿佛忽然長大了的孩子,良久,沉靜地一笑。
「臣就在門外,為殿下守護這份孝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