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無憂無慮的年代，日子總是很好混，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在這麼高興的晚會之後，用不了多久，一場大的風暴就會到來。事實證明，我沒有說錯。

  「隊長，你找我們來，有事？」這天，米藍把我和瀟微叫到了她的辦公室，不用想，這麼著急，應該是有什麼特別的任務。

  「是的。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們！」米藍嚴肅的看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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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我回到了偵察連，面對著自己親手種的蘋果樹，摸著它粗糙的樹幹。這才發覺，這棵樹，已經長大了，它知道為大家帶來豐碩的果實，為大家遮陰納涼。是的，這是屬於我湯小米的蘋果樹。這些，是屬於我和偵察班的蘋果樹。它們已經枝繁葉茂。

  「你還知道回來看看！」

  是凌雲。

  「指導員，你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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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離開了偵察連，那麼久才回來看一次啊！太沒良心了吧！」

  看著凌雲鼓起來的肚子，我再次意識到，已經好些年了。從我當兵的那天到現在，六年多了。在這六年多里，整個部隊，整個訓練場，埋沒了我們多少的心血，多少的汗水。

  「咱們前幾天不是剛見過嗎？難不成這會你又想我了？」我一如既往的打趣。

  「貧嘴！我是說，你也不回來看看你們種的樹！」

  「樹種在你這不是挺好的嗎？我幹嘛還費那個心思來照顧它！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赤鷹那麼忙，不是訓練就是有任務，我也得有時間才行！」

  「直說吧！今天來幹嘛來了！」凌雲也不含糊，她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來一準有事。

  「我來找左輪。」

  「我就知道！快去吧！」

  這一秒，我不禁想起了當初徵兵面試的時候。

  「指導員，我發現，今天的你，比任何時候都美！」我說的是真的。發自內心的。

  「行啦！趕緊去吧！」凌雲催促著我離開。

  我的心裡酸酸的。不知道為什麼。我想，或許是因為又見到蘋果樹的原因吧，又想起了以前在偵察班的日子。

  站在左輪辦公室的門前，遲遲的不敢敲門。

  我害怕見到左輪。我怕我看見他會動搖不定。我怕他璀璨的眼神會摧毀我心裡某些重要的決定。

  最後，我還是大著膽子，敲門，進去了。「小米……你怎麼來了？」左輪見到我，很高興，他沒有想到我會來找他。

  「怎麼？難道我不能來嗎？還是說，你金屋藏嬌？！」

  「說什麼呢！再這麼說我可生氣了啊！」左輪有點小生氣。

  「別生氣別生氣！逗你玩呢。我就是來看看我種在偵察連的那些蘋果樹，順便，來看看你！沒想到你來偵察連當個班長，還給你配個辦公室！」

  「湯小米，你就嘴硬，你直接說是來找我的不就完事了嗎！還來看蘋果樹，烏漆嗎黑的這外面，你看啥樹啊！」

  「這都被你看穿了！……左輪，別忙了，咱們出去走走……」

  「那行，你等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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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百米的操場上。我和左輪肩並肩的走著。路旁昏暗的路燈，把我們倆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像是在拉橡皮人。

  「左輪，你是怎麼喜歡上我的？」

  看著我，出其不意的發話，左輪有些始料未及，想了想才說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在可能是在赤鷹，可能是在偵察連，也可能是在農場。湯小米，你怎麼會想起來問這個……？」

  「左輪，你怎麼會喜歡上我這樣的女孩子？」這是個我一直以來都很想知道的問題。左輪，他很棒，很優秀，在部隊，不缺乏女人緣，可為什麼偏偏喜歡上了我？還是說，部隊裡的所有女孩，只有我跟他是最早認識的。

  「是啊，我怎麼會喜歡上你這樣的女孩呢？！我都有些納悶！」

  「左輪！你又欠揍了吧！」

  「我說今天晚上，怎麼感覺不太一樣，有些彆扭，看你現在這樣，我終於明白了！」

  「你敢嘲笑我？！你又皮癢了是不是！」

  「對不起，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行了嗎？」

  左輪很認真地看著我，我這才發覺，平日裡，覺得最簡單，最不在意的東西，在這一秒，是那麼的珍貴，那麼的奢侈。那麼的來之不易。

  「左輪，我想聽你彈鋼琴。」

  「可是，現在是晚上！而且，演播室的大門都已經關了！」

  「不要怕！我有辦法！」

  拉著左輪，一路飛奔到演播大廳的門口，拿下袖子上那個『c戰區』的臂針，把它撇直了，就開始撬門。

  「湯小米，我還不知道，你有這手呢！」

  看著左輪驚訝的樣子，我得意地笑了「那當然，我這個本事，可是遺傳的！想當年，我媽抓我來當兵，那可是把我爸給我買的最好的門鎖都給撬了！撬的乾淨利落！」

  「小米，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要被處分的！」

  「不用怕！不會被發現的！」

  一分鐘。只需要一分鐘。門鎖，被我輕易的給撬了。

  看著模糊不清的座椅。心裡竟然酸酸的。

  就在幾天前的一個晚上，左輪，老湯，米藍，還有赤鷹的戰友，他們還在給我慶祝生日。我們玩得那麼開心。左輪是那麼的快樂和幸福。米藍的笑，又是那麼的迷人。一切的一切，都是空的。在我的面前，只有空空的一排排的座椅，除了這些，什麼都沒有。

  左輪摸索著，打開演播室的吊燈。讓燈光聚集在鋼琴上。

  「湯小米，現在我是你的私人鋼琴家，說吧，你想聽什麼曲子？！」

  「左輪，可不可以談我最喜歡的那首曲子？」

  「杜鵑圓舞曲？」

  我輕輕點頭。

  歡快柔和的音樂響起來。輕飄飄的……

  站在台下。閉上眼睛仔細聽著這首曲子。六年來的所有像投影機一樣放了出來。

  我看見了貪吃的木子，看見了遲鈍的老甲，看見了愛女心切的老湯，看見了精明幹練的米藍，看見了傲氣輕狂的左輪，看見了拼搏努力的大風，看見了牛氣拉風的夏夏，看見了心慈口軟的凌雲，看見了為人死板的鄧業。

  這六年來，我所吃的苦，受的傷，流的淚，還有面對老湯的無奈，面對米藍的強勢。瞬間壓得我透不過氣來。有些事情，我們能做就一定要做，有些事情，我們不能做，也要奮力去做。我們為軍而生，為軍而死，就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聽著依舊歡快的杜鵑圓舞曲，我卻再也歡快不起來。甚至覺得，這個曲子，為什麼那麼憂傷。

  慢慢地睜開眼，看著台上聚光燈打向的地方，那裡坐著我愛卻一直沒說愛的人。我覺得，渾身的力氣放佛都被抽盡了。

  我一步一步的往門口退。

  對不起，左輪，原諒我，不管我做了什麼事情，我都希望你能原諒我。像現在一樣，心裡只有我一個，只愛我一個。

  離開演播大廳，我跑到附近的樹後躲了起來。果不其然，我剛躲起來，沒多久，左輪就從演播廳里跑了出來。他不能大聲的叫我，這裡是部隊，晚上是不允許大聲喧譁的。所以，我只有等左輪走開，才敢出來。

  我想去找米藍。我想和她好好談談。

  我想把我這二十多年的感情和想法，全都告訴她。一字不落的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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