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下士
2024-11-13 10:45:52
作者: 克里斯韋伯
座上諸將你言我語,話語中暗藏機鋒,爭奪那統領之位,那趙引弓卻只小口啜飲著杯中酒,臉上微微露出譏諷的笑容,自己卻不發言。 一旁隨行的押衙吳過低聲問道:「明公,諸州頭領皆爭為統領,本州兵力最強,到得最早,為何不說話呢?」
趙引弓擺了擺手,示意吳過稍安勿躁,果然堂上諸人逐漸分為兩派,一派人以為趙引弓最先趕到擊退武勇都強兵,解了越州城之圍,熟識兵為由,支持趙引弓擔任行營統領,而其餘的人害怕趙引弓權力太大,擊退武勇都後會吞併諸州兵,反以為害,便推舉浙將方永珍為主,與其對抗。兩方的人數都相差不多,眼看爭持不下,性急的幾個嗓門越發大了起來。
那方永珍見情形不妙,站起身來,對趙引弓道:「趙刺史,這般爭執下去也不是個辦,俗話說:『蛇無頭不行』,不如你我對未來的戰事見解各寫一個方略,誰寫得好,便讓誰為都統可好。」
趙引弓將手中酒杯往几案上重重一放,笑道:「我輩皆是武人,難道要去效進京趕考的儒生不成?這勝負之機,尤其是區區方略說的明白的,也罷,你看這堂上人為誰當都統爭執不休,強敵在側,這般模樣又豈能克敵制勝,某家今日便退讓一步,這都統之位便讓方兄坐,總勝過軍中無主的強。」
方永珍愣了一下,他本準備與趙引弓好生爭奪一番,想不到對方竟然輕鬆鬆的便讓出了這位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身旁一個支持者害怕趙引弓反悔,笑道:「此言當真,這裡可不是開玩笑的地方。」
趙引弓站起身來,冷笑道:「那是自然,若無他事,某家便回了。」言罷,便自顧起身而去,留下驚愕的滿堂人。
趙引弓剛剛出了門,身後的吳過便小聲道:「主公,有了這都統之位,便可名正眼順的節制諸軍,與大業頗有幫助,今日堂上兩邊人數相當,便是您得不到這位子,也不能讓方永珍座上這位子,此人野心不小,又有幾個支持者,將來必會阻礙主公大業的。彩!虹'文!學%超。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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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引弓卻不出聲,自顧上的馬來,走出了一段路才答道:「許再思主力未損,卻解開越州之圍,退守石城山,明顯是以退為進之策。其人手下士卒驍勇,非浙兵能夠比擬,又與呂方那廝結好,有大援於外,豈是好相與的。反觀我們這般,兵力雖多,可號令不一,各懷鬼胎,那個都統位子可是塊雞肋,食之無棄之可惜。不如讓與那方國珍便是。」
吳過聽了一愣,問道:「若那方國珍擊退許再思,豈不會威望大增,若他藉此一統浙東怎麼辦?」
「武勇都進圍越州時,其求救信使相屬於道,卑辭厚幣,只差沒有把那越州刺史之位讓出來了,可武勇都剛剛解圍,還在石城山,守兵是如何對待我們的,你也是看到了,那方永珍若是擊退許再思,有何等下場又有何等難猜的。「
吳過聞言連連點頭:「不錯,那些傢伙是什麼角色我開始太清楚了,只怕上午方永珍擊敗許再思,下午那些傢伙便四散回家,不反戈相向便算是他祖上積德了。」說到這裡,吳過拍著自己的腦袋笑道:「主公何等英明,還需要你這個豬腦袋在這裡腺心,當真是該打該打。」
趙引弓笑了笑,跳下馬來,走到一旁的僻靜處,將身上的官袍解下,換上一件尋常的粗布長袍,才往道旁的一家宅院行去,吳過趕緊趕了上來,急道:「主公,你這是要去哪裡,出城的道路往前直走的。」
趙引弓卻不答話,隨手將馬匹的韁繩扔在吳過手裡,來到那宅院門前用門環扣了兩下,便在站在一旁等候。不過片刻,便聽到門內有人走過來,待門打開後,裡面卻是個七八歲的童子,看到趙、吳二人,不由得愣了一下。趙引弓對那童子笑了笑,問道:「請問這裡可是胡真胡校尉的住處。」
屋內,趙引弓、吳過正席地而坐,正仔細打量屋中情況,只見屋中空蕩蕩的,中間的几案上放著兩碗菜羹,還有半塊豆腐,已經吃過了不少,顯然是吃剩下的。一旁胡真對那童子低聲吩咐道:「你快些去街口的劉屠戶哪裡,賒欠些狗來。」那童子聽了卻不離去,答道:「叔父,那劉屠戶前幾日便說,若不將舊日欠帳還上,便再不賒欠了。」
那童子尚未變聲,嗓音頗為尖利,一旁的趙引弓、吳過二人聽的一清二楚,兩雙眼睛齊刷刷的盯在了胡真身上,胡真頗為窘迫,苦笑道道:「在下清貧的很,見笑了,二位且稍待,我去去便來。」
說罷胡真便走進裡屋,不一會兒便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青布包裹,正準備將那童子叫過來,趙引弓卻起身攔住道:「且慢,可否讓我看看這包裹中乃是何物。」
胡真一愣,趙引弓手快,已經搶在手裡,打開一看,卻是一對玉鐲子,色澤溫潤,倒是一件寶物,看式樣年代頗為久遠,只怕是胡真家傳數代的東西了。趙引弓眉頭一皺道:「胡兄何必如此,某前幾日送與你的那支玉笛,倒也能換些錢財,你若手頭不方便,拿去賣掉便是,這想必是你家傳寶物,怎能從你手中失去
了。」
胡真拿回包裹,從懷中摸索出一件東西,遞與趙引弓,正是那柄玉笛,笑道:「某與明公素昧平生,又如何受得這等重禮,今日且收回去。至於那玉鐲,便是再珍貴,也不過是身外之物,明公今日來我家中,豈能無有招待。」說罷,便要喚那童子過來。
「罷了,既然你不要我這玉笛,我又豈能吃得下你家傳玉鐲換來的酒,你若這般相待,便是要趕我們走了。」趙引弓見狀,作勢要離去,胡真趕緊阻攔,幾下拉扯下來,只好表示不買玉鐲了。趙引弓這才坐下,隨手從几案上拿了一塊豆腐放入口中,一邊吃還一邊說:「某也是武人,平日裡也吃過苦的,這等東西胡兄弟吃得下,我自然也是吃得下的。」說到這裡,趙引弓突然住口,一張臉上頓時現出苦色。原來那豆腐卻是放了一天多了的,早已酸了,這趙引弓雖然也是將門子弟,可其家在明州已經五代為將,雖然不是鐘鳴鼎食之家,可平日裡也是席暖履厚,哪裡吃過這等滋味,那豆腐入了口便覺得味道又是酸又是澀,說不出的難受。
趙引弓好不容易才將那塊豆腐咽了下去,臉色已經又紅又白,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緩了過來,奇問道:「胡兄弟好歹也是七品的武官,怎的如此清苦。」
胡真嘆了口氣,低聲解釋道,原來他回鄉之後,發現家鄉已為戰火所毀,沒奈何只能到越州投軍,可他還帶了六七個無依無靠的族中少年,加上圍城之時,物質缺乏,軍餉也沒有十足發放,便落得這般窘境。
隨著胡真的解釋,趙引弓看著他的目光逐漸露出敬佩與欣賞之色,待到他說完了,趙引弓嘆道:「胡兄弟急公好義,兼且不苟且,不濫取,果然是好漢子。趙某識人多矣,像你這般人物倒還是第一次見到。」
胡真趕緊謙讓,趙引弓笑了笑便吩咐吳過去買些酒過來。吳過剛出得們,趙引弓笑道:「胡兄弟可知我方才從哪裡來。」他也不待胡真回答,便繼續說道:「某乃是從刺史府中來,方才諸路援兵已經商定,以方永珍為統領,節度諸軍,進攻石城山的武勇都敵軍。」
胡真聽了一愣,他雖然不過是一個中級軍官,也能猜得到那些人在刺史府中商議的是什麼,只是不明白為何趙引弓為何說這些與自己聽,只得隨後應了一聲。
趙引弓自顧說了下去:「諸路軍中,以明州軍實力最強,更不要說我最先趕到越州城下,擊退武勇都,你可知為何我卻將這統領之位讓與那方永珍?」
胡真聽到這裡,逐漸覺得趙引弓話語中頗不簡單,心中對單獨與其相見頗生悔意,可此時已經沒有退路,只得接道:「想必是明公胸懷寬廣,不欲諸軍相爭,便讓出這統領之位,好早日出兵擊退武勇都,解浙東百姓倒懸之苦。」
「哈,哈。」趙引弓聞言大笑起來:「某家可沒這等好心腸,你想想,武勇都豈是好相與的,石城山那邊地勢狹窄,他士卒精悍,正是以寡擊中的好地方。方國珍若是勝了,也不過是慘勝,他為統領,總得拿出自己的實力當先鋒,否則如何能號令的動其他人,我也好保留些實力;若是敗了,諸軍皆敗,只要我事先有準備,明州軍定能獨完,那時拿下這越州城豈不是易如反掌。」趙引弓的話音越發低沉,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胡真的雙目,而胡真好似害怕對方的目光一般,頭越發低了下去,趙引弓說完後,便閉口不言,悠然自得的看著低頭思忖的胡真。
「明公為何將這些說與我聽。」靜默了半響後,胡真突然開口問道。
「若我軍戰敗,雖說許再思一般會打掃戰場,收拾戰利品,可世事難料,所以我還需要一個人在越州城中為內應,最好是守門之人。」
「某又並非刺史親信之人,未必會留下守城。」
「那就不是該你考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