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廢人

  張雲心思百轉，知道如果這人剛才無聲出手，想必自己已經死過一回了，如今既然他開口問話，肯定不會立即動手……

  他心中想著，口中卻毫不遲疑的回答道：「前輩，我是本門新入門的弟子，不懂規矩，無意中闖入此地，只為探查一個故友的消息，實屬無心之過，還請前輩恕罪！」

  張雲知道無法逃避，乾脆很光棍的說出大半實情，但是聽在背後之人耳中卻無疑孩童扯謊。

  

  但那人好像相信了張雲的話似的，低聲沉吟道：「原來是這樣啊！看來……」

  張雲聽背後之人的口風中顯然並無殺意，心情稍稍一松，就在這時，突然只覺得如同一柄重錘敲擊在靈魂之上，他的一切防範措施如同虛設，就連命令守護在玄天破界珠黑洞之前的靈魂本體，進入其中遁走的指令都沒來得及發出。

  隨即就失去意識，摔倒在地，昏迷之前最後一個念頭就是：「不好，靈魂震盪……！」

  此刻站在他身後，嘴角露出一絲皎潔笑容之人，正是之前在殿中緊閉房間之外，那被稱做小光的中年人，只見他伸手將張雲倒在地上的身體抱在懷中，大步向著那間緊閉的房間外奔去。

  「師叔，那人我已經擒獲，還請你老定奪！」中年人來到房門外，施禮道。

  「嗯？竟然是這個小子！」房中之人並沒走出房間，只是用神識一掃，隨即意外的道。

  「師叔，你認識此人？」

  「嗯，他進來之後所做的一切我都清楚，這裡沒你的事情了，你先退下吧！」房間中人輕描淡寫的說道，但聲音中卻充滿不容置疑的口氣。

  「是，師叔！」中年人慾言又止，聽師叔堅定的口氣只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深施一禮，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

  張雲悠悠醒來，只覺得頭疼欲裂，四肢酸軟無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竟然如此這般疲憊。

  隨著腦袋漸漸恢復神智，他昏迷之前的一幕幕快速在腦中閃現：閱經閣抄錄……夜探永恆帝者宮……進入其中……陷入岩漿湖……漫漫路……回頭是岸……大殿……雕像……永恆……暴露……遭突襲……失去知覺。

  所有畫面在這刻戛然而止，心中不由得猜測道：「我之前進入永恆帝者宮主殿，被人使用靈魂震盪攻擊，失去了知覺，難道我已經死了？」

  隨即用力咬了一下舌尖，那縷淡淡的血腥氣讓他頭腦頓時又清醒了一分，知道自己應該是被囚禁起來，隨即用力撐開疲倦眼皮。

  入目是一個空曠的小房間，無門無窗，卻感覺空氣異常清新，只有牆壁上一盞微弱的燈光，將屋中照亮。

  發現自己仍然活著，他這才鬆了一口氣，想起之前生死一線的經歷，就忍不住一陣後怕，以自己的修為在高級修士眼中簡直不堪一擊，一個靈魂震盪過來，自己根本無法阻擋，連逃命的意識都興不起來，更別說跨界逃遁了。

  那種跨界的力量雖然很是強大，但如果連想的時間都沒有，也只有註定悲劇！

  看來自己以後還是多長個心眼，不要盲目以為掌握玄天破界珠的跨界之力，就可以橫行萬界。雖然他確實能讓自己逃避過一些生死危機，但也要在敵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其不意施出方可奏效，如果在生死關頭，以自己的修為，這過程很容易被人打斷，導致丟了性命！……

  隨著張雲四肢恢復知覺，他突然驚呼一聲，憑著一股狠勁坐了起來，但隨即腰部一軟，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此刻，一種強烈的絕望感侵襲著他的大腦，他就像突然被五雷轟頂似的，在一聲驚呼之後，大腦一片空白！

  半晌後，他一雙眼睛痴痴的直視前方，仿佛丟失魂魄一般，突然夢囈般的低聲念叨著：「我的腿？……我的修為？……我的法力？……我的內力呢？……天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聲音越來越大，從低聲的囈語慢慢變成嘶聲力竭的嘶吼，同時他的雙眼充血、面容因極度痛苦而扭曲、變形，慢慢的身體也開始抽搐著……

  原來，張雲在恢復意識的那一刻，第一時間用神識探測了一下自己的識海和身體，發現自己靈魂中的玄天破界珠、碎界之心和碎銅片等異寶仍在，這才輕舒一口氣，但當他神識探測到自己丹田和下體之時，沉重的打擊，讓他險些昏厥了過去。

  他雙腿上的經脈竟然寸寸碎裂，而且交叉生長在一起，如一頭亂麻一般，雙腿沒有絲毫感覺，就像兩段枯死的木頭；

  此時，他的丹田中整個被一團濃郁的霧氣占據，自己竟然感覺不到絲毫的靈力波動，同時五顆五行金丹，包括天帝丹全部不知所蹤，或者深陷那團濃霧之中，但卻根本感受不到絲毫。

  他最終作出一個讓自己無法都接受的判斷：自己雙腿徹底殘廢，而且修為也被完全禁錮，此時此刻，自己變成一個廢人！

  不久前他還身懷凌雲志、欲縱橫萬界、探索乾坤，曾言道：天敢欺我，我便滅天！

  數日前他還自信滿滿，雖然前路渺茫，但他卻有著一往無前的決心、勢不可擋的氣勢！

  而這一刻，惶恐、無助、絕望等情緒充斥著他的大腦，不斷地侵襲著他的靈魂，慢慢的他變得麻木……心如死灰！

  他就樣靜靜的躺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往昔的一幕幕場景、一幅幅畫面在他腦中快速的閃現，但他卻像一個局外人似的，靜靜的看著……

  怪老頭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的床榻之前，看著他此刻那絕望的神情，不由得輕嘆一聲，搖了搖頭，但卻並沒有開口，隨即隱又去了身形。

  一連七天，張雲都沒有移動過半分，眼睛也沒有眨過一下，也許他一直在想，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在思考，但他確實還活著，因為他仍能呼吸一口氣……

  怪老頭最近幾天每天都出現一次，手中端著一個食盤，輕輕放在他的身旁，然後輕嘆離去。

  終於到第十天，怪老頭再次出現之時，張雲的嘴突然動了動，半晌後，艱難的吐出幾個字：「為什麼讓我活著？」

  怪老頭溫柔卻充滿威嚴的聲音隨即傳入他的耳中：「第一，你不是敵人，對宗門沒有敵意；第二，你是個天才，不忍見你星隕！或者你此刻很想死，但是我必須告訴你一句話：活著就有希望！」

  老人說完，將食盤放在他身旁，大有深意的看了他兩眼，隨即黯然離去。

  「活著就有希望！……活著就有希望！……活著就有希望！……」

  怪老頭這句話就像一道道悶雷似的，在他空空的意識海中不停地、一遍遍的炸響：「家鄉的親人、朋友在等我回去……但我已是一個廢人……如霞、紫霞在等我……但我只是一個廢物而已……宿命老師在等我……而我一個廢人又能做什麼呢？……活著就有希望……我還活著？……我真的還有希望……我要活著……我要活……」

  「外公、二嬸、王超、二猛你們等著我回去！如霞、紫霞我會找到你們，回到你們身邊，永不分離！宿命老師我答應過你，我一定、一定會做到！……」

  此時，在他意識中強烈的求生欲望抵禦著死神的誘惑，讓他的身體莫名的升起一絲力氣，腦中只有一句話：我要活著！活著就有希望！

  他奮力的翻動身體，手臂順勢伸向食盤，卻在一個猛烈的翻身之下，身體連同食盤摔到床下，啪的幾聲脆響，碗、盤摔的粉碎，飯菜灑滿一地。

  「活著，我要活著！如霞、紫霞等我……」他口中痴痴的念叨著，傾盡全身力氣讓身體趴在地上，伸出一隻手，瘋狂的抓起地上的飯菜往嘴裡塞，就連飯菜中碎裂的瓷片划過他喉嚨時的劇痛他都一無所覺，口中時不時的發出一聲：「活……我……要……活……」

  ……

  從此，閱經閣中多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怪人，這怪人長發披散在面前，遮住整個臉龐，每天穿行於一到三層之間，不停地拿起一本本書籍觀看，他看書的速度奇快，快的令人髮指。

  讓每個看到他的人，或者面露驚駭、或者嗤之以鼻、或者乾脆低聲咒罵一句：「傻貨，你這是看書嗎？」

  但是人們同樣沒有注意到的是，在御器宗外門中，突然少了一個普通的雜役弟子章小雲，但是誰又在乎他一隻螻蟻的死活呢？也許只有莫小聰和馬三元嘆息，一個是嘆息自己少了個傻表弟，斷了條財路；另一個則是暗自咒罵：是誰他丫的搶先出手，殺死了自己盯上的目標。

  或許在宗門還會有另一個人記得章小雲，她就是綠葉，這個和張雲有一面之緣，後來被宗主收為親傳弟子的天之驕女，但也在空閒之餘跑到外門尋找他幾次未果之後，也就慢慢的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