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顧老爺子忽的覺得無限疲累，低下頭，擺擺手，示意他出去：「容我想想。」

  衛明曦沒奢望他們能一口答應，肯認真考慮，已是成功了一半。

  他應了一聲是，就悄然退下，臨出房門時回頭看向那沉色光暈裡頭發花白的老人，心裡只覺得一陣陣酸。

  其實，這段日子蒼老的，又何止是顧老爺子一個？衛老爺子也同樣老了許多。

  其實衛老爺子已經有好些日子都沒有出門了。

  自從得知衛晉城的病，再到衛明曦的孩子失去，再到衛晉城的死，顧成歡的昏迷不醒，再堅強的人也得倒下，更何況還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

  他的身子是越來越差了，幾乎天天躺在床上養著，整個人瘦了一圈，幾乎不見肉，只剩下骨頭了。

  顧老爺子坐在床邊看著他，眼裡閃過一抹傷感。

  他們都是參加過戰爭，從血泊中走出來的錚錚軍漢，這一輩子，最恨的，就是這副衰弱無力的樣子了，自然也想到將來自己也會是這副樣子，心裡唏噓惆悵自然不言而喻。

  

  衛老爺子哪裡看不出他的心思，也看了看自己這個樣子，嘆息一聲說道：「現在這個鬼樣子，還真倒不如馬上就死了痛快呢！」

  不用現在整天的躺在床上想幹什麼都不能，才是最窩囊，最讓這些男子漢受不了。

  顧老爺子亦是嘆息一聲：「希望將來我不用有這麼一天！」

  「切，你能比我強的了多少？」衛老爺子嗤笑一聲。

  自己一個受罪他來看笑話，他倒盼著有人跟自己一起受受罪了。

  顧老爺子哼哼：「我就是比你強多了去了，怎麼著，你羨慕嫉妒恨啊？」

  居然說了句流行語。

  衛老爺子嗤笑：「能有多強？」

  再強，你顧家的女孩子還不是我衛家的媳婦？

  只是這話怎麼也說不出口，眼裡倒是落下了傷。

  顧老爺子明白他未完的意思。

  說起來，這小輩確實是亂糟糟的一片，顧成歡明顯就是與衛晉城兩情相悅，卻偏偏衛明曦橫插一槓進來橫刀奪愛，導致了今日這個局面。

  可是，就算衛明曦不橫插一槓，難道衛晉城就不會出事，顧成歡今時今日就不會昏迷不醒了嗎？只怕若真是讓他們兩人名正言順的在一起，情意滋長，今日，顧成歡就不是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而是直接就進了太平間了。

  這孩子，用情太深，跟她的母親一個樣，真真是讓人又是心疼又是氣惱。

  兩人一個躺著一個坐著，一個想著自己英年早逝的兒子，一個想著虧欠太多的小女兒唯一骨肉身心受闖，俱都黯然默默無語。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衛老爺子先回過身來，換上笑容看向顧老爺子：「說，到底是什麼事，竟然讓你這老東西親自來跑一趟？」

  他們是戰友也是世交，但到了他們這個年紀，身體又不太好，就很少會出去見人了，偶爾來一趟已經算是很難得的了。

  顧老爺子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沒什麼，就是來看看你這老東西什麼時候死！」

  「切，你死了我還沒死呢！」衛老爺子不服氣的說。

  顧老爺子哈哈一笑：「那我就等著了。」

  到底沒說什麼，衛老爺子精神不濟，累了，顧老爺子也就退了出來，直到走了也沒說到底是為了什麼事而來。

  出了衛家大宅，顧老爺子也沒直接回家，而是讓司機將車子開到醫院去。

  坐在病房裡看著病床上熟睡的女孩子，那眉眼跟他最寶貝的小女兒那樣的像，他有一瞬間，仿佛看到了年少時的顧媚，忍不住伸出手，落在半空卻最終止住了。

  「丫頭啊！」

  他感嘆一句，卻無法將話說盡。

  無言的痛，悄然瀰漫。

  坐了半天，他起身離開，背影比來時更加蹣跚。

  當天晚上他就讓顧振華通知衛明曦，他答應了。

  顧振華不能理解父親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決定，顧老爺子也沒解釋那麼多，只揮手讓他退下。

  雖然決定下得很艱難，但，當初衛老爺子，顧成歡在衛晉城病危之際都能夠明知道若是執意而行，就會害了他性命還是能果斷的下那樣的決定，不就是他們都果敢決斷嗎？

  與其讓衛晉城一天天熬著，受盡折磨一天天看著他死去，不如賭一次，賭輸了，不過是早點看到結果罷了，可若是賭贏了，他卻能夠長久的留下來。

  雖然輸了，可他相信，無論是衛老爺子還是顧成歡，都不曾後悔過。

  如今顧成歡的情況自然不比衛晉城時的危急，但，若是等著她自己醒過來，依他看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衛明曦又有把握，他為什麼不敢賭一次，難道他還比不上顧成歡一個女孩子更有勇氣？

  顧振華想不顧老爺子到底想些什麼，但要做的是他還是一絲不苟的做好。

  他親自到醫院，將顧老爺子的話轉達給衛明曦，然後又說：「雖然老爺子答應了你，但我心裡卻是不贊成這麼做的，只是不好違逆老爺子的決定罷了。不過，我在這裡也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人，你可以帶走，可若是你不能將她平平安安的送回來，我絕不會輕饒了你！」

  衛明曦很能明白他的心情，也知道他是真真的將顧成歡當做女兒來疼愛的，因此也鄭重了臉色說道：「顧叔叔請放心，我必會照顧好歡歡，絕不會讓她出一點兒事兒的。」

  「你記住你現在說的話！」顧振華撂下狠話，就去看顧成歡，看著她嘆息一聲，心裡默默的為她祈禱。

  丫頭，你一向不是罪堅強的嗎？這一次可一定要撐住啊！

  因帶著顧成歡，不好這樣帶著她坐飛機過去，衛明曦乾脆就弄了一家飛機來自己親自開飛機帶她過去，十幾個小時後就到達了目的地，將顧成歡送到了風語早就為她準備好的醫療室，給她做了全身檢查，確定她的身子能夠接受這個實驗，又等衛明曦休息過來，也同樣做了身體檢查，將兩人的身體調養到最佳狀態，這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