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父親

  那一聲低喚，仿佛一道霹靂，咋地劈破寂靜的客廳。

  

  顧成歡猛地抬頭看他。

  給寒風吹僵的面容依舊英俊，一雙歷經風霜的眼睛裡跳躍著熾熱的火焰，跳動著夢幻一樣的色彩。

  那裡面，有惘然，有回憶，有思念……

  這個男人還記得那個為了他而付出一生的女子，是否應該感動得涕零？

  顧成歡抿緊了唇，握緊了拳頭，最終還是沒有打斷他，喝斥他。

  她不在乎這個男人的溫柔和憐惜，但這不代表顧媚不需要！

  她知道，那個傻女人到死的那一天，也沒有忘記那個男人。

  只是，她的愛那樣深沉，即使明知道自己將死之際，若是對顧家的人提出要求，顧老爺子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死不瞑目，定會將這個男人ng來見她最後一面，可她卻沒有開口提過一句。

  如果不是將死，如果不是希望她能夠知曉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也許，這一生她都不會提起這個男人，而是將他永遠珍藏在心。

  她是如此的深愛這個男人，可是，這個答應了給她未來的男人，卻永遠的拋棄了她，讓她一個人獨自面對強勢的家人，面對整個社會的輿論，她不曾後悔，她卻替她不值，只是，這i竟是她自己選擇的人生，她無權置櫞，如果，這一刻，這個男人眼中一閃而逝的思念能讓那個已經離開六年的人感到一點兒滿足，她也不會殘忍的剝奪！

  說到底顧媚是顧媚，她是她，她們是不同的生命體。

  只是她也不想再看他那深情的嘴臉，當下冷冷的說：「坐！」

  秦簡看著顧成歡冷漠的面孔，心裡苦澀，卻還是走到她對面坐下了。

  他抬頭直直的看著對面的女孩，聲音嘶啞，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叫出那個名字：「成歡！」

  成歡，承歡！

  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那個女孩子對他的執念竟然會是那樣的深，竟然以這樣的方式來紀念他們的相遇相愛。

  可是他，卻最終辜負了她的深情。

  當年他在他們最情濃的時候回國，答應過會回來娶她，最後卻因為小女兒而一直滯留。

  後來他更是不敢去想她，不敢去打聽關於她的任何消息，怕自己會心痛，怕自己會難過，可是沒想到，當他二十年後終於再次得知她的消息時，她卻已經永遠離開了人世，還給他留下了一個女兒！

  他簡直是不敢置信！

  怎麼會是這樣的呢？

  他一直都以為，即使自己被棄了諾言，拋棄了她，她還那么小，將來總有一天會忘記她的，以她的家世，到時候也i定能夠找到一個i他更好的男人來照顧她。

  可他不知道她竟然懷了自己的孩子，更不知道她竟然如此執拗，為了孩子竟然不惜與家人決裂，自此不但獨自養育孩子，還要承受世人的言語嘲諷。

  他完全無法想像她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在他的記憶里，她是那樣的嬌蠻任性，不知人間疾苦，完全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

  他不得不說，他真的誒這個女子給震撼了。

  「說！」顧成歡冷漠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想，「說說你來這裡的目的！」

  「成歡，我——」

  心裡有很多很多的話，可是面對著這張冷漠得沒有一點兒溫度的臉，他硬是一個句話都說不出來！

  沉默！

  顧成歡再無耐性，站起來逐客：「既然你無話可說，那就請！」

  「不，不，我有話說！」秦簡害怕顧成歡真的會將自己趕出去，他知道自己這個女兒心有多冷多硬，她一定會做出來的。

  「那有話就快說，有屁就快放！」顧成歡冷著臉說道。

  「咳咳！」衛明曦忍不住咳了起來。

  媳婦兒，好歹注意一下形象，說粗口是不對滴！

  顧成歡完全無視他，秦簡也覺得有些尷尬，看著顧成歡坐下來，他這才跟著坐下來，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望著她輕聲說道：「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我，我是你親生父親！」

  顧成歡無動於衷：「所以呢？」

  即使明知道會得到這樣的待遇，但是親眼看到她的冷漠時，秦簡心裡還是一梗，堵堵的，很難受很難受。

  是啊，所以呢？所以他想怎麼做？

  他張張嘴。

  他很想問，他想跟她相認，可以嗎？

  他很想說，他想補償她，可以嗎？

  可以嗎？

  虧欠了十八年，遲了十八年的父愛，你，還願意要嗎？

  千言萬語梗在喉嚨，最後只化作一聲嘆息，他狠狠的閉上了眼睛：「對不起！」

  對不起，顧媚，是我辜負了你，對不起孩子，是我錯過了你！

  我不曾堅守承諾，回到你的身邊，讓你一個人流離失所，吃盡苦頭，是我不曾在你年幼的時候抱起你，為你遮風擋雨，給你關愛，是我，不曾做到一個男人的責任，一個父親的責任！

  對不起！

  「對不起？」

  顧成歡冷漠的眼裡終於起了波瀾，瞬間捲起千層lang，可她神色卻平靜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輕輕的重複他的話，那輕得仿佛一下子就會消失貽盡的聲音，讓客廳里的兩個男人，心裡都疼得幾乎要死去！

  「媳婦兒！」

  「成歡！」

  兩人同時出聲。

  顧成歡卻仿佛沒有聽到，只覺得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她定定的望著秦簡，秦簡緊張得連手都不知道放哪裡，這一輩子，他從來都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緊張過來。

  她會說什麼？

  她會罵他嗎？

  會不會將他罵的狗血淋頭？

  嗯，應該的，他的確做得太不像話了，他真的很該罵！

  秦簡懷著期待又緊張的心情等待著她的爆發，可是她眼裡的洶湧卻漸漸的平息了下來，最終面無表情。

  「如果你來這裡，只是想說這麼一句話，那麼大可不必。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當年你到底有什麼苦衷，這些我全都不想聽，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一件事，並且堅信一件事，我顧成歡，這一輩子，沒有父親！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如果你一定要說，那麼我已經聽到了，你可以走了，如果你還有其他的話，也可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