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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永別了,我們的馬服君

2024-05-06 13:47:56 作者: 歷史系之狼

  趙國自從被秦國吞併之後,這裡的牴觸情緒是持續了最久的,僅次與楚國,趙括前往各地,親自安撫百姓,因為趙括的威望,加上從前的政策的確是將趙國百姓害的不淺,秦國也就漸漸穩固了自己在這裡的統治。邯鄲已經變成了邯鄲郡的治所,保持著自己作為趙國最大城池的榮耀,繼續帶跑。

  而邯鄲周邊的很多小鄉邑,此刻也都變成了縣城,如列人,馬服等地區,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馬服,馬服鄉是武成侯的故地,而武成侯在秦國的地位又非常的超凡,邯鄲郡的太守在來到這裡之後,就開始想辦法來發展馬服,馬服在短短几年的時日,從小鄉邑變成了一座熱鬧的縣城。

  馬服君當初在這裡的房屋,也都經過了修繕,成為了這裡的象徵性建築,金碧輝煌,趙括見了都未必能認得出來...而周圍的那些鄰居們,到如今都會談論武成侯當初的言行舉動,在這座城池內,武成侯就是他們的神!天色剛剛泛白,馬服城內的百姓就已經起來了,這裡的人非常的勤勞。

  有人正在井水邊打水,不少人在排隊等待著。

  「啊!」,忽有人驚叫,這吸引了其餘人的目光,他們抬頭看去,正好看到打水的那位瞪大了雙眼,看著井底,說不出話來,「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

  「據說是有妖物!」

  越來越多的人圍聚在井邊,看著那井水,其中仿佛有一道模糊的淡黃,正在水裡不斷的遊動....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在驚懼之下,他們急忙請來了官吏,這件事越鬧越大,當地的縣令生怕這會影響自己的仕途,下令堵住這口井。這件事算是過去了,馬服城內的百姓們卻是激動的談論了起來。

  有的人說這是井裡有黃龍,有的人說這是井下有妖物,沒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

  人本來就有一死,但有的人死得比泰山還重,有的人卻比鴻毛還輕。

  死亡,這是一個略顯得沉重的話題,卻又是必須要面對的一個話題,對趙括而言,這個話題卻沒有想像之中的那麼沉重,他曾給很多人帶去死亡,也曾將很多人從死亡的深淵裡拉出。如今的這些人物們,他們也都不怎麼畏懼死亡,或許是因為愚昧,又或許是因為他們與後人所追求的東西是不同的。

  很多武將都渴望能得到廉頗那樣的結局,卻不願意跟樂毅,白起那樣善終。廉頗戰死在了沙場,死在了與趙括的對決之中,可謂是死的轟轟烈烈,張平高唱著韓風,在城牆上跳著誇張的舞步,一躍而下,他死的同樣震撼,在很多年之後,後人偶爾談起張平,他們還會激動的說起張平的縱身一躍。

  這就是對死亡本身的追求了,戰國人不怕死,他們只怕死的憋屈,死的不夠有氣概...或許是年紀大了,最近這段時日裡,趙括總是沉浸在對故友的追憶里,顯得渾渾噩噩。這一點,趙高是最為清楚的,武成侯並不是變得愚蠢了,很多時候,趙高向他請教,他總是能回答出那些問題,無論詢問什麼,他都是知道的。

  只是,武成侯常常走神,莫名的看著一個地方,面色呆滯...而在這個時候,趙括,其實就在是看著自己的故友們,那些曾陪伴在他身邊的好友們,如走馬燈一般,不斷在他身邊閃爍...有很多過去的回憶,在他面前不斷的重演。趙括並不覺得悲傷,這些熟悉的人影能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哪怕是幻覺,他也非常的開心。

  在這一刻,趙括終於明白了自己曾見過的那些老人的心態,那些常常恍惚,盯著一個方向愣神的老人,大概也是見到了自己的故友,見到了自己朝思慕想的人,故而,他們會如此?趙括雖然沒有了什麼同輩的好友,可是還算不上太孤獨,他算得上是兒孫滿堂,這些孩子們常常來拜訪他,趙括總是非常的開心。

  皇帝那裡,除卻扶蘇之外,還有將閭,高這倆小子,還有一個小孫女,成蟜在趙括的數次威逼之下,不得已的結婚成家,他的妻是趙括親自為他挑選的,也是咸陽里寬厚人家的女兒,為人賢惠,能持家。如今的成蟜作為教育部門的二把手,實際上的的一把手,可以說,在咸陽之內也是位高權歸,別更說他本身就是有著長安君的爵位。

  他也有了一個孩子,他的孩子喚作子嬰。最初趙括得知這個孩子的名字,就覺得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這到底是哪位,直到他後來看到了趙高,他才明白了子嬰的身份,秦三世,歷史上最後一位秦王。這小傢伙非常的喜歡大父,天天膩著趙括,就抱著他不願意鬆開,一度引起了堂兄弟們的醋意。

  加上趙康的兒子修,養孫冒,還有善的兒子安,每當過年的時候,趙括身邊就吵開了鍋,七八個孩子在院落里瘋跑,除卻扶蘇,他們的年紀差距也不是很大,都是差不多的年紀,能玩到一起,只是,修和冒總是聯手欺負其他人,這使得院落里的玩鬧常常伴隨著哭聲,當然,修和冒也沒有少挨打。

  最初是趙括,後來是趙康,後來連皇帝和成蟜都時不時的下場來收拾這兩個無法無天的混帳小子,如今扶蘇長大了,他有些時候也會以長孫的身份來教訓他們倆個。趙括家的氛圍就是這樣的,就是異族出身的冒,在這裡也絕對不會受到偏見,趙括這個一家之主,他的性格往往能影響整個家族的內部氛圍。

  當然,要是對外,修和冒也絕不含糊,像王家的小子,王賁的兒子前些時日裡欺負了蒙安,搶走了他的玩具,得知這件事,修和冒直接帶著蒙安過去算帳,愣是將那小傢伙和他的小夥伴全部打哭了。當晚,蒙毅就帶著三個小傢伙挨家挨戶的上門道歉...自從趙康長大之後,全新一代的惡霸兩人組正在冉冉升起。

  趙括喜歡給他們講故事,告訴他們和睦相處的道理,他已經不擔心下一代了,他的幾個孩子,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唯獨擔心的成蟜,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這些時日裡,趙括感覺自己總是昏沉沉的,仿佛什麼壓著自己,讓自己喘不過氣來,尤其是夜裡,這樣的情況更是加重,這讓趙括心裡漸漸醒悟,自己的大限似乎來臨了。

  坐在院落里,趙括笑呵呵的看著自己的孫兒們在前方玩鬧,扶蘇坐在他的身邊,時不時開口訓斥那些堂兄弟,提到最多的就是冒和修,「修!放開!不許欺負高!冒?!你就別參合了!」,扶蘇皺著眉頭,很有長孫的派頭,趙括並沒有開口,只是看著那些瘋跑著的孫兒們,這對他來說就是一種享受了。

  扶蘇最近在協助李斯和韓非處置政務,扶蘇的行政能力...比起他父親還是有很大的差距,只能說,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扶蘇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政治家,可是,趙括還是希望他能成為一個很好的皇帝。扶蘇愛民,仁慈,寬厚,完全就是大秦版本的文帝,可是,他的處政能力就無法跟文帝來比較了。

  這並不重要,在李斯身邊,還有蕭何,張蒼,蒙毅等人,在地方上,還有曹參,趙括還能想到更多的名字,如張良,陳平之類,這些人大概會在扶蘇的時代發光發熱,扶蘇自己的能力不足,這完全沒有關係,只要他能用好這些人...大秦就不會停下腳步,故而,趙括更注重培養扶蘇的識人能力。

  他總是要求扶蘇來點評身邊的一些人,然後給出自己的看法與評價,並且告訴扶蘇該如何看待自己的大臣,如何確認他們是否有才能...在識人這方面,呂不韋和當今皇帝都是佼佼者,可是皇帝並不會教人,趙括只能自己肩負這個重任。或許是趙括說了太多次,扶蘇如今見到他人,都開始在心裡評價這個人的才能與性格,這都快成為他的本能了。

  「大父...西南的戰事結束了,仲父要回來了。」

  「今年各地大豐收,糧產比起上年增加了三倍...父親大喜,賞賜了數百位地方官吏...若不是韓公阻攔,只怕父親還要賞賜更多的人...又一批學子們從中學畢業,父親準備將他們派往西南擔任官吏...」,扶蘇帶來最近的消息,都是些好消息,隨著大一統戰爭的結束,地方迎來了真正的發展。

  皇帝不再沉迷建奇觀,大臣們施行無為而治的政策,秦國的高壓制度與苛刻律法都變成了過去,百姓們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笑容,當初的秦人只能活著,如今的秦人卻可以笑著活著,而在其他地區,秦國的高效率,加快了他們的發展速度,尤其是原先就富裕的那些地區,更是有著超趕關中的趨勢。

  秦國的耕地,戶籍,糧產,鐵產都迎來了一次爆炸性的增長。

  若是有人能算出這些年的GDP,那他就能清晰的看到,大秦帝國猛地衝出去,如脫韁之野馬,一下子就帶領全世界開始衝鋒..而衝鋒的速度到現在都沒有變慢,還是越來越快...每當扶蘇說起大秦內部的發展的時候,趙括就非常的開心,這會讓他覺得這輩子沒有白活,所有的付出與拼搏都有了一個不錯的結果。

  當初,年少的馬服君站在深淵之中,曾立下誓言,自己一定會改變這個天下,拯救所有受苦的百姓,如今,年邁的趙括站在岸邊,喘著氣,看著那些被自己拽上岸的百姓,終於能鬆一口氣。

  看著孫子們玩鬧,韻又拿來了果子,今年五穀豐登,就連瓜果也不例外,孩子們開心的吃著水果,扶蘇也拿起果盤,詢問大父喜歡吃什麼水果,趙括沉思了許久,沒有去拿桃,卻是吃了幾顆棗...孩子們玩的都有些累了,直到天色開始變得黯淡,他們終於是要離開了,趙括自然是要送別他們的

  走出了院落大門,孫兒們一個個的與大父告別,他們有的親吻趙括的臉,有的則是要他抱抱,扶蘇站在一旁,看著小傢伙一鬨而散,這些小傢伙來大父家裡玩,倒也是一件好事。扶蘇最後一個與趙括拜見,俯身告別...此刻的趙括,有些不太好,他感覺自己的頭更加暈沉沉的,自己都有些抬起不來,而胸口的壓縮感正在加深,呼吸開始有些困難。

  正在拜別他的扶蘇,看到了趙括那蒼白的臉,趙括的身體緩緩彎曲了下來,痛苦的捂住了心口。

  「大父??」,扶蘇一驚,「您怎麼了?」

  「我...」,趙括艱苦的呼吸著,還沒來得及回答,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扶蘇撲了過去,在趙括倒地之前抓住了他,扶蘇看著遠處同樣震驚的趙高,他大叫道:「去叫太醫!太醫!太醫!!」,那一刻,趙高狂奔而去,街道上的行人,大概是看到了這裡的情況,也急忙跑了過來。

  眾人抬起了趙括,將他帶回了府內。

  皇帝正在大殿內處置奏表,繁瑣的奏表占據了皇帝一天之中的很多時間,皇帝開始思索如今的制度,是不是該想辦法讓大臣們代替自己承擔一些?他正想著,就有武士慌慌張張的衝進了殿內,武士渾身都在顫抖,話語都說不利索,只是說出了「武成侯」三個字。看著武士那驚恐的臉,再聽到他說的名字。

  嬴政感覺有一道驚雷仿佛在耳邊炸開,整個人暈暈乎乎的,他站起身來,卻險些摔倒,武士衝上來要扶他,被皇帝一腳踹開,那一刻,皇帝狂奔,衝出了大殿,周圍的武士們,那些等待皇帝接見的大臣們,都懵了,他們紛紛俯身拜見,皇帝對他們視若無睹,他茫然的看著周圍,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不斷的旋轉。

  「太..太醫!太醫!!駿馬!駿馬!!」

  皇帝嘶吼著,隨即,他騎著駿馬衝出了皇宮,而太醫也是騎著馬,跟在他的身後,駿馬一路狂奔,很快就衝到了趙括的府邸前,嬴政跳下了駿馬,用力的推開擋在面前的那些人,衝進了內院...當嬴政來到了內室的時候,他看到了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的父親,那一刻,皇帝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被什麼狠狠捏了一下,一時間,居然感受不到心跳。

  「父親~~~」,正坐在趙括身邊的扶蘇看到嬴政,抬起頭來大哭。太醫隨即衝進來,開始診斷,而嬴政還是處於那種茫然的心態之中,他跪坐在父親的身邊,伸出手,緊緊握著趙括的手...腦海里滿是一個強壯的身影,扛著一個年幼的孩子,在貧瘠的小鄉邑里散步。

  「陛下...這...」,太醫的臉看起來有些蒼白,他不敢開口,皇帝抬起頭來,冷冷的看著他,「若是醫不好父親...朕定將你....」,皇帝正要說什麼,卻又停了下來,他看了一眼躺在面前的父親,他說道:「全力醫治...」

  皇宮裡的太醫幾乎都來了,就連地方上的醫官,也沒有不來的...而趙括病倒的消息傳開之後,整個咸陽都陷入了混亂之中,李斯正準備帶著群臣拜訪,韓非就已經衝出了丞相府,韓非雙眼赤紅,雙手劇烈的顫抖著,一向冷靜的他,此刻面對車夫卻是有些失態,他大吼著:「快點!快點!」

  正在學校里參觀的成蟜,在接到命令之後,猛地就衝出了學校,搶了一匹駿馬,就沖向了咸陽。

  啟,蒙毅,蕭何,廟堂里的那些老人,這些人都開始朝著趙括府邸趕去。蒙毅帶著妻子來到這裡,善在看到父親的第一面,就哭的失了聲,她一直都在哭,哭的撕心裂肺,呼喊著父親的名字,嬴政都有些拉不動她...因為事關重大,李斯自作主張,將趙括的消息送去給了在邊塞駐紮的那些人,包括李斯,王翦,司馬尚等人。

  剛剛領軍返回的趙康,剛剛進入了函谷關,就遇到了前來送信的使者。

  「哈哈哈,這肯定是兄長的書信,兄長是迫不及待的要升我的爵位啊!」,趙康大笑著,拿著書信朝著將領們揮了揮,隨即打開,打開之後,趙康的神色從狂喜,到震驚,到驚懼,到絕望,只是用了片刻...趙康放下了書信,臉上卻沒有半點的喜色,眼眶通紅,茫然的看著面前的將領們,一言不發。

  「父親~~~」

  直到趙康癱坐在地面上嚎啕大哭,將領們方才衝上去,扶起了他。

  趙括足足昏迷了兩天,院落里擠滿了人,有親屬,有學生,有大臣...人還在不斷的增加,而在內室里,只有嬴政,扶蘇,成蟜三個人在服侍,本來善也是要來的,只是她一直哭,哭的暈厥了數次,嬴政就讓蒙毅照顧好她,不讓她再來。在深深的漆黑之中,趙括隱約發現了一些光芒。

  趙括睜開了雙眼,剛剛睜開眼,就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嬴政看起來無比的虛弱,一旁的扶蘇正在抹眼淚。幾個太醫正在救治,趙括虛弱的呼吸著,他能感覺到,自己每一次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要用盡全力,才能得到一點點微薄的空氣,而這氧氣流逝的速度卻那麼快,這讓趙括始終處於缺氧的邊緣,格外的痛苦。

  自己要不行了。

  趙括看著面前那幾個人,他們都在哭著,可是趙括卻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耳邊滿是刺耳的轟鳴,他什麼都聽不到,他甚至都無法伸出手來,只能是安靜的看著他們,直到善出現,撲在自己的身上,趙括感覺有什麼顫抖了一下,他又可以動了,趙括的手輕輕的抱住自己最愛的女兒。

  「孩子們...要做...做一個正直善良的好人..」

  趙括感覺自己愈發的疲倦,他已經沒有再呼吸了,他什麼都聽不到了,什麼也都看不到,在一片漆黑之中,他意識到自己終於要離開了。

  「藝...若是有下輩子...」

  隨著趙括眼角滴落下最後一滴為愛人掉落的眼淚,趙括閉上了雙眼,再也不動了,太醫最先跪了下來,放聲痛哭,抱著父親的善再次大哭,她都哭不出聲音了,眼淚不斷的掉落,嬴政失魂落魄的坐在一旁,渾身冰冷,扶蘇雙手緊緊捂著臉,痛苦的哭泣著...

  在一片光芒之中,趙括茫然的走在地面上,他不再需要拐杖了,渾身孔武有力,又變回了曾經那個可以斬將奪旗的猛將,正在那耀眼的光芒里,站著一個少女,少女穿著一身素衣,牽著一頭牛,正吃力的朝著耕地上拖,趙括大笑著,他沖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女孩,他緊緊的抱著藝,藝也伸出手來,抱著他。

  兩個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怎麼也不願放開對方。

  沒有什麼轟轟烈烈,沒有什麼最後的餘暉,天下人的馬服君,就這樣安靜而簡單的離開了。他沒有能給後人留下什麼震耳欲聾的遺言,也沒有能留下什麼英雄最後的拼搏,和大多數老人一樣,在子女們的陪伴中,他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那一天,天下百姓失去了太陽,對天下人而言,這是最昏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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