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多事之秋
2024-11-13 20:02:06
作者: 今夕何夕
「匡惠帝十九年,塵與雲會東界琉地......是夜有星突降,星相者衍筮草推龜背,言道國運之轉,繫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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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犢山野記》
這是兩人第一次相遇,沒有史書上所記載的一見傾心、轟轟烈烈,也沒有戲文里唱的兩個少年不打不相識,結交莫逆。 日後在洞天福地立下虛荒之約的東界第一名將遇到安伯塵時,安伯塵還只是個在琉京走投無路的小僕僮,甚至連最基本的道法、道技都不會。
野史大多荒誕不經,為小說家之言,可也有正史不敢記錄之事,就比如那夜降於琉京郊外的流星。
然而周天星辰無數,忽降一星雖或多或少關乎國運氣數,可並不能說明與誰牽連。好事者翻出年曆,煞費苦心找出兩人相遇那年的天象異變,生搬硬套,卻又是另外一番說法。
夜深人靜之時,星落於野,也只有寥寥幾人得見,而在琉京中央那座匍匐了七百餘載的王宮中,台閣之上,伸出一隻白玉般的手,掀開紗簾,走出一個面如冠玉的美男子。
「將星墜野,大凶乎,大吉乎。」
男子身高七尺,略顯清瘦,可他的雙目卻宛若夜穹中的皎月,澄澈中透著幾絲明媚。
「愛卿在嘀咕什麼。」
紗簾又掀開,走出一個中年男子,龍行虎步,氣宇軒昂,天庭飽滿,正合望氣者口中的王者之相。
他看向一手負於身後,另一隻手掐演卦算的美男子,皺了皺眉,低聲道。
「棋還未下完,愛卿卻推棋而出,是何緣故?」
聞言,觀星的男子淡淡一笑,回身朝向中年男子躬身一拜。
「君上請恕微臣僭越,時辰不早,君上也該迴轉望香閣去陪藍月殿下了。你說是嗎,映紅姑娘。」
話音落下,一道凹凸有致的身影從閣樓里站起,隔著隱隱綽綽的暗香,朝向琉君欠身一拜。
「左相大人所言極是,藍月殿下生誕再即,君上理當多陪陪王妃。」
「罷了罷了,你們二人知道本王心軟,還真一唱一和起來。映紅,本王改日再來聽你唱曲。」
苦笑著搖了搖頭,琉君轉身走出高閣,自有內侍提燈緊隨,而那名一身白衣出塵的男子卻未嘗移步,依舊站在閣樓高處遙望群星,僅此一點足以說明他在琉君心中的地位,否則也不會成為如今琉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
「映紅,聽說你和那離公子私交甚密。」
閣里女子剛欲起身,就見左相轉過身,意味深長的看向她道。
迎向左相深邃的目光,女子呼吸一窒,心中暗道民間傳聞果真不假,這左相的確貌美無雙,可君上對他似乎也只是君臣之誼,並不像謠傳中那樣......
「回稟大人,小女子還在民間唱曲時,多蒙公子關照,可從未僭禮。」
「那以你之間,那離公子究竟是何等人物。」
「這個......」
女子似在蹙眉,半晌猶豫著開口道。
「離公子高深莫測,非小女子所能揣度。」
「那他身旁那安姓小僮又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聞言,那女子嘴邊浮起淡淡的笑意,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大人說的可是安伯塵?他啊,就是個糊裡糊塗的小孩,不過倒是很聽公子話,除了看戲時,平日裡大多一聲不吭。」
左相溫文爾雅的一笑,忽然揚起袍袖,卷向閣里檀香。
「多謝映紅姑娘相告,明日映紅姑娘就要冊封美人了,往後可要好生學習宮中禮儀,切莫動不動口稱小女子。」
「小......映紅知道了。」
閣內女子屈身作禮,恭恭敬敬的說道,可她剛起身,就見案上的檀香猛地一閃,隨即青煙升騰,漸漸化作一條青花蛇,未及她驚叫,猛地縮身撲去,眨眼後鑽入她額心。
「撲通!」
女子摔倒在軟塌上,不多時,發出鼾聲,竟是熟睡了過去。
沒再去管閣里人,左相負手遙望天相,半晌淡淡一笑。
「我還以為算錯了,原來是那個小僮搗的鬼,平白拖延了五日。那麼便再等幾日,稍安勿躁,國公大人。」
他目光下垂,越過數條街坊,落向棟苑街西側的那座大宅,嘴角浮起繾綣的笑意,下一刻竟化作道道青煙,消散在樓閣高處。
棟苑之西,霍國公府。
被當朝左相用無比玩味語氣道出的老人,此時正站在後院老樹旁,冷冷看向那兩個說著話的少年人。
他的眉毛微微絞起,面沉如水,看似平靜,可實際上心底已被驚詫充滿。
能讓他霍國公吃驚的事很少很少,到如今或許兩三年也就只有一兩件,可在開平七年秋,一件接一件出乎意料的事發生,衝擊著他本已古井不波的心房。
先是離公子被殺,又是離公子被人用道符假冒......而這些事都和不遠處看似平平無奇的少年人脫不了關係,眼下,這少年竟來到自家府邸,攜著一樣令霍國公再難抑制住心頭震驚的東西先天之火。
霍國公清楚的記得,就在昨夜,他探訪墨雲樓,一怒之下出手毀去了少年的神闕穴。神闕被毀,即便神師駕到也無法挽回,而那少年也註定了從此將和修行無緣。
可霍國公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少年人非但沒被白日派出的鐵騎所殺,還帶著先天之火來到他眼前。以霍國公天品高手的眼裡,又如何看不出,安伯塵身體中所藏的先天之火,可更令他難以置信的,少年人的火勢竟絲毫不像初生的炎火,至少也有四五年的元氣。
月光下,老人目光複雜,脫離掌控的感覺漸漸生出,令他心頭好生不舒服。
事過反常即為妖,五日前還只是個尋常僕僮,五日過後,竟然偷得天地運數,搖身變成連他都難以看透的存在。如此少年,當為伏於琉京之妖孽,今日不除,日後定成大患!
眉頭絞起,心中生出濃濃殺意,霍國公越身而出。
「你竟還敢來?」
安伯塵和虎牙少年相談正歡,就聽身後傳出一陣低沉的聲音,安伯塵先是一怔,隨即面色微變,急忙轉身。
「國公大人......」
沒想到這麼容易便能見著霍國公,安伯塵心中一驚,怯生生的站著,苦思冥想著該如何說服他,卻沒發現霍國公眸中一閃而過的濃濃殺意。
安伯塵沒發現,可一旁的虎牙少年卻看得明晰,面露急切,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今夜前來,可是想要回那個假公子?」
耳邊傳來老者莫名的聲音,安伯塵沒想到霍國公會主動提起這事,心中暗喜,遂點頭道。
「是。」
「用離公子來掩飾身份?」
眸中殺機更勝了幾分,霍國公又問道。
想了想,安伯塵亦沒想出其他藉口,遂老實道。
「國公明鑑。」
莫非他回心轉意了?
聽著霍國公的問話,安伯塵低頭暗道,可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想了想,他抬起頭就想好好解釋一番,忽覺脊背陡然一寒,莫名的冷意從心底湧出。
「哈哈哈,好一個小僕僮,好一個安伯塵,如此不避諱,想來本公也入不得你法眼!」
「好膽!本公縱橫沙場七十餘載,倒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人物。」
「今日面對本公尚敢如此,日後若被你得了運數僥倖成了國之重臣,豈不是要同那人一般欺君惘下。如此妖物,留你不得!」
初時安伯塵聽得滿頭霧水,漸漸的,他的身體止不住顫抖起來,臉色發白。
他知道霍國公誤會了,可是,當他發現這一切想要解釋,卻為時已晚。
月光下,老人猛地邁步上前,安伯塵尚未及開口,沾滿了血斑鏽跡的鋼刀便被已被霍國公拔出,高舉於半空,對準安伯塵,轉眼即將斬落。
「不要!」
低吼聲傳出,余光中掠過一道人影,安伯塵就見那個虎牙少年奮不顧身的撲了上來,死死抱住霍國公的大腿,焦急的朝向安伯塵打著眼色,卻是示意他快走。
連退兩步,安伯塵望向滿臉冰冷的老人,心生退意,可轉瞬即散。
他不能退縮,更不能一走了之。
他若是走了,這琉京上下再無他和司馬槿的容身之地,得不到那個假離公子,想要將藏於深宮的九辰君拿回幾乎不可能。更何況,即便他僥倖逃回,那個心狠手辣如毒蛇的蕭侯也不會放過他......司馬槿,也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
心中又慌又急,安伯塵抬頭看去,就見霍國公惱怒的看向緊抱他大腿的少年,空著的左手高高舉起,正要拍落。
不好!
安伯塵面色陡變,想到少年人孤苦無依的在霍國公府上當僕役,食不果腹、衣不遮體,難得見到自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