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2024-11-14 09:46:54
作者: 一隻大閘蟹
玉遲宮正殿門關前,急速進來的人撞在正好出門的隨從身上,那人身子穩穩不動,隨從卻被撞得哎呀一聲摔倒在地,還沒看清來人,白色的影子已經從身邊晃了進去,隨從立時反應過來是誰來了,連忙爬起來朝他喊,「噯噯,淳于公子,淳于公子?!」
淳于獻全不理會隨從的呼喚,徑直衝了進去,腦中滿是葉楚屏剛才對他說的那些話,聖域赤血蛇,毒性辛辣非常,被蛇咬傷的半個時辰內,赤血蛇的毒就會立刻蔓延全身,中毒之人只有等死的份,因為這世間還沒有人能配得出赤血蛇的解藥,即便是找到緩解毒性的紫粟草,也只能讓中毒之人延續兩三年的命。
所以,青蘿,她只能等死,只剩兩三年的命,淳于獻回想起這樣的話就幾乎失去理智,大步進入玉遲宮正殿,終於在殿後的涼廳內看到他要找的人。
廳內的小隨從看到殺氣騰騰的淳于公子嚇得站在原地,還沒等他衝過來,就已經本能的縮到一邊去了,蘇裕舟放下手中的茶杯,毫無驚訝他這樣的反應。
「蘇裕舟!」淳于獻低吼出聲,大步衝上來,在蘇裕舟茶杯放落的時候,猛撲上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帶起,蘇裕舟防禦的反使力,身子卻也已經站了起來。
兩人站在廳中對峙,淳于獻激動的質問,「是你下的毒,是你派人使得毒!?」除了蘇裕舟,絕不會有第二個人敢在這真國皇宮內對沈青蘿下毒!
蘇裕舟凌然不懼的看他,他這失態的反應比他想像中要厲害一些,果然也是個痴情種,眼神示意涼廳內的隨從先出去後才慵懶出聲回答,「是又怎麼樣?」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為什麼要對她下毒?為什麼?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她的!」
「為什麼?我的目的一直很明確,」蘇裕舟輕哼的開口,毫不掩飾的直言,「沈青蘿雖然擁有麒麟骨笛,但她不會幫我,也是我預料之中的事,但她就算不願主動幫忙也還是很有利用價值。」
「你想利用她幹什麼,你讓她中那樣的劇毒,她連命都快沒有了,還像讓她做什麼!?」
蘇裕舟想要推開他拽著自己衣襟的手,卻始終推不開,只好淡淡然作罷,「如今這世上,麒麟骨笛有翻天覆地的威力,而擁有雷騎大軍的夏侯湛也同樣是這樣的威力。」
淳于獻瞬時怔住,蘇裕舟的話帶著三分涼意的聲音再度傳來,「連忘情藥不能讓他對沈青蘿忘情,可見這女人在夏侯湛有多重要,你信不信,為了能救回沈青蘿的命,夏侯湛會讓浩洲七國陷入比出動麒麟骨笛還可怕數百倍的動亂。」
蘇裕舟眸中帶著閃爍的精光,他時至不久前才發現,情愛這東西,只要控制的好,所帶來的破壞力會比任何其他東西都要更巨大更迅速,幸好他發現的不算太晚,想要讓他將會繼承的真國擺脫儒弱的名聲,只有顛覆,最好的顛覆,是在現在所有的一切搗毀後重新築造他理想中的強國!
「蘇裕舟,你這卑鄙小人!」淳于獻怒吼出聲,手中拽著他衣衫的力道緊了無數分,似乎想要把他鎮定自若的得意模樣全部擰碎,「你竟然要用青蘿的命來實現你這瘋狂的想法!!」
蘇裕舟反推他的手掌,卯足全勁從他的手裡退了出來,可錦黃色蟒袍的前襟已經被他撕破,他低眸淡淡看了一眼,嘴邊浮起嘲諷的笑意,「我卑鄙?」很隨性的拍了拍胸前的衣襟,並不十分在意,「如果說利用她就是卑鄙小人,淳于獻,那我們都是同一類人。」
淳于獻狠厲的看著他,冷聲反駁,「不要拿我跟你相提並論!」
蘇裕舟冷哼的輕笑起來,「怎麼,不敢承認了?我利用她,也至少沒讓她這麼傷心難過,你欺騙她離開夏侯湛,將她硬留在自己的身邊,」他一步上前饒有興致的看著他,「我卑鄙,那你又有多高尚?」
淳于獻臉色十分難看,琥珀色的眸底掠過起伏不平的暗涌,蘇裕舟嘴角勾起陰沉的冷笑,微微側轉身,看著涼廳外的入夏景致,「唯獨你沒資格來指責訓教我,難道你忘記了嗎?你是如何認識沈青蘿的…我們之間的約定是平等的,當初你答應將她帶來真國的時候,我並沒有逼你。」
話音未落,淳于獻殺氣騰騰的勢頭已經頹了一半,對,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帶青蘿來真國,她怎麼會被蘇裕舟利用,怎麼會中毒!是他的錯…可現在,他必須先救她,「解藥,把解藥給我。」
蘇裕舟瞟眸看他,原來為愛的人失去理智,會連這樣的事都搞不清楚,「難道你的手下葉楚屏沒告訴你,聖域赤血蛇的毒根本沒有解藥,你再怎麼激動也是白費力氣而已。」就算真的能找到解毒的解藥,這件事也必須由夏侯湛來完成,這才是他要達到的目的。
他的話音未落,淳于獻如猛獸般的身子已經衝上去了,再度揪住他的衣領,「你能找到養聖域赤血蛇的人,怎麼會可能會沒有解藥,解藥,快把解藥拿出來!」
蘇裕舟眼眸低沉,肅然的看著他,「淳于獻,別忘了你的身份。」
琥珀色的眼眸色澤轉濃,並發出嗜血的寒氣,他的聲音透著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息,「身份,你是淳于家看中的人如何,異瞳又如何,你應該很清楚,我淳于獻從沒有真正把淳于家放在眼裡過,要不是你還有交出解藥的這點價值,我現在就可以立刻了結你的性命,在你勾起生靈塗炭的戰事,得到處心積慮多年的君王位之前,我會先送你下地府!」
「拿沈青蘿的命為我陪葬?」
蘇裕舟好不怕死的冷笑,因為他知道,就是因為他有那張王牌,淳于獻怎麼都不會傷他,淳于獻沒有出聲,可涼廳內嗜血的殺氣已經愈發濃郁。
半晌,蘇裕舟才淡淡出聲,「我從沒想過要留下解藥,那個有赤血蛇解藥的人早已離開真國,天大地大,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找不到他。」
淳于獻眸底閃過一瞬迷茫的絕望,對,對,他的目的就是讓夏侯湛翻天覆地的為青蘿找解藥,怎麼可能會把解藥留在自己的身邊。蘇裕舟趁機迅速退出來,淡淡看著他,
「你要真想救她,與其想那種沒可能的事,還不如先幫她找到紫粟草,找不到紫粟草,沈青蘿就只剩一個月的命可活。」聖域赤血蛇的毒本就是種慢性折磨人的毒,加上沈青蘿之前就消瘦的身體,現在只怕連一個月的命不到了。
只剩一個月的命,只剩一個月的命…
淳于獻腦中一直回想著這句話,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來的,轉頭只看到天邊的暮色漸漸籠起,身後的大風涌動著寬廣的白衣籠袖,他站在寢宮宮門的外面,漠然了周邊所有的景物。
「大人,從這邊走。」
小宮娥引著一個穿著太醫院官服的中年男子從寢宮中出來,正好遇上站在宮門外的淳于公子,幾人打了個照面,太醫行禮後就自己離開了,小宮娥站在原地默默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帶著不知如何是好的哀傷。
「淳于公子,太醫剛才為公主診過脈了,你…你去看看公主吧…」淳于獻不能反應,看著小宮娥眼鏡泛紅的轉身回去,自己的腳步也跟了上去。
葉楚屏在自己的房裡翻自己的毒術摘記,陸寧霜看著房門外看著房裡一團亂,一臉的焦急卻只能忍著脾氣不去打擾他,轉頭看到淳于獻從門外路過的落寞身影,薔薇花微微低垂,心又更沉了幾分。
小宮娥在房間門口停住,轉身哽咽著開口,「公主現在這樣…還一直在整理那堆紙屑,奴婢送來許多吃的,她看都不看一眼。」淳于獻只是抬眸看著隔著門板的房間內,小宮娥不敢多說什麼,低頭自覺的退下去了。
他看到餘暉映在自己身上照在門板上的影子,耳邊能聽到她忽緩忽急的忙碌聲音,他頓了頓,伸手推門進去,看著她伏在桌案邊,將那些她撿回來的紙屑一點一點的拼回來,黏在一張新的白紙上。
她低著頭,夏侯湛看不到她的沈青,卻感覺到周圍的一切仿佛與她都沒有關係,「青蘿…」沈青沒有抬頭,繼續黏著手裡的碎紙,淳于獻上前拉住她執拗的手,聲音帶著不忍和自責的苦澀,「青蘿,不要這樣…」你這樣,我會很難過,很難過。
沈青把自己的手輕輕抽回來,低頭撫著手裡破碎到不完整的紙面,聲音很輕,「淳于獻,我和將軍都不是喜歡說情話的人…」所以他們從前從沒正式向彼此表露過心意,因為就算不說,他們也都清楚知道彼此的心意,從沒說過…只有這封請婚書,它就像將軍給她的情書,唯一的一份,「這是我最不想失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