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媽媽

  姚曉璟顯然早到了。

  夕陽下的X大校園，空曠的南區操場，早到的新生正圍在籃球場上，看男生們自發組織的友誼籃球賽。零零星星的軍綠色身影參差在觀眾席里，和手下的新訓學員一起感受校園如火如荼的青春朝氣。他們不過是大三大四的學員，20冒頭的年紀，正是爭強好勝意氣風發的好時候。

  有人起鬨。

  緊接著，幾個軍綠色身影被學生們推到了場上。

  哨聲響起，比賽重新開始。

  因為教官的加入，圍觀的學生們興致高漲。尤以女同學為最，她們激動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場上只穿著背心的英挺教官們，看著他們明顯優於X大男生的健美身材，在奔跑傳接，帥氣的起跳扣籃動作里，流露出一種不同以往的陽剛之氣。

  耳邊不時傳來的叫好聲，加油聲，聲聲震耳，視線所及一張張被夕陽染紅的面龐，讓姚曉璟感覺到蟄伏在體內深處的生機被成功的一點點抽離了出來。

  她遠遠的望著，唇角不禁輕揚。

  她在思考，究竟有多久了？她沒有再肆意的青春歡笑，更失去了對家的渴望和熱愛，似乎連那一抹生命里不可割捨的綠色，也成了她心中的痛苦之源。。

  微風掃去了白日的暑氣，帶來夏末夜晚的清涼。風吹起了散落在她耳邊的碎發，撓在臉頰上，竟似渾然不覺得癢。

  

  她修長纖瘦的身體斜倚在球場的欄杆上，專心的把玩手中剛剛開機的電話。銀色的機身，在乍起的燈光下，翻轉開合泛出清冷的光芒。

  猶豫了好久，她才按下熟記於心的一串數字。

  照例是需要轉接的總機。當不甚甜美的公式化女接線員聲音響起，她亦是低沉著嗓子報出了「2668」四個數字。

  很快，嘟聲響起，幾乎沒給姚曉璟任何喘息的機會，電話便被對方接起。

  「喂，我是遲玉燕指導員，請問哪位？」隔著1587公里的距離，姚曉璟第一次聽到了媽媽的聲音。可媽媽下班了還住在單位這個認知，卻讓她心如刀絞，恨不能砍了自己的手指，收回之前的撥號。

  仿佛是有心靈感應，遲玉燕在對方不尋常的沉默中猛然警醒。

  「曉璟？！曉璟，是你，對嗎？和媽媽說話呀！曉璟！」

  姚曉璟死死咬著唇，腳卻在固定的欄杆的螺絲上用力的旋轉。

  遲玉燕微微嘆息，她知道一定是她的女兒打來的電話。她在保密部隊工作，只有丈夫和女兒通過總機報密碼才能在工作時間找到她。

  丈夫，已經是過去式了。所以，只能是她的曉璟，還在關心著自己。

  「傻孩子，媽媽接不到你的電話，都急死了！還有你爸爸，甚至申請去長沙督導三大軍區的實戰演習！」湖南隸屬於G軍區，姚爸爸要「以權謀私」順道看女兒了。

  姚曉璟一聽急了，對著話筒鏗鏘開口：「你跟姚致遠說，我不要他來！」

  「曉璟！不能沒禮貌！他畢竟是你的爸爸。。。」

  姚曉璟頭搖得撥浪鼓一樣，眼裡有熱熱的東西要衝出來，她吸著鼻子，倔強的怒吼：「我沒有這樣丟妻棄女的爸爸！我沒有！！」喊完，她就扣了電話，蹲在地上痛苦的抱住了頭。

  而遲玉燕這邊，聽到話筒里傳來的嘟嘟忙音，胸口卻是狠狠地一痛。她握著話筒的手指抑制不住的顫抖，她的曉璟，還是不可避免的在她和前夫姚致遠的婚姻爭鬥中，深深的受到了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