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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貴人(2)

2024-11-12 20:27:04 作者: 白凝霜

  鳩摩羅什,雖然名義上是天竺人,但出生便在龜茲,也一直在龜茲長大。自幼出家後,苦鑽佛法,先學小乘,後遍習大乘,尤善般若,並精通漢語文,曾遊學天竺諸國,遍訪名師大德,深究妙義。年方弱冠時便西域聞名,成為各國國王得座上賓,在西域影響甚大。後來與蔥嶺有所奇遇,佛法更是精深,學成後駐蹕龜茲,開壇講經,聲名動於天下。

  呂光此次西征,一個重要任務,便是請鳩摩羅什前往長安。因為之前,王猛去世後,曾有人占卜,道:「聖僧出而天下定。」當時的聖僧,西域有鳩摩羅什,中土有慧遠大師。只是慧遠大師一心向晉,秦軍圍困襄陽時,就有順便請慧遠大師北上的意思。只是慧遠大師毅然率眾信徒南下荊州,誓不事胡。苻堅只得把主意打到鳩摩羅什身上。

  龜茲城裡羅什塔,天下英雄俱往之。段業今天來的,就是這羅什塔。眾人心知是去見赫赫有名的鳩摩羅什,卻也都打扮了一番,段業長袍襟帶,儒冠玉牒,端得儒雅,再提把扇子,搖頭晃腦的出了管驛,期盼著能有良家婦女可以調戲。

  塔不高,不奢,不金,不巍;僧不眾,不華,不嗔,不列;客不多,不喧,不俗,不貴。普普通通的僧塔,卻讓眾人真正覺得心裡踏實。

  金碧輝煌的寺廟裡一定多妖僧,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知客僧卻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和尚,見段業等人不是西域打扮,笑嘻嘻問道:「客從何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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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業強忍著說東土大唐的欲望,合十一禮,道:「自來處來。」

  「往何處去。」

  「往去處去。」

  「欲往見何人?」

  「見有緣之人。」

  「卻緣何來此。」

  「因聖僧相召。」

  一問一答,間不容髮,段平等人都傻了眼,只覺得這位大人是不是也曾經出家了才還的俗,一言一語怎麼也透著禪機。他們卻不知道,這種套路段業實在很熟悉了。空對空嘛。這一套,完全是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有人說是禪機玄妙,也有人說是哄弄人的,就看你怎麼看了。

  知客僧卻不依了,喝道:「施主怎可誑語,師傅駐蹕十餘年,卻何曾相召外客?」

  段業卻是扇子一合,笑道:「昔日未有何知今日無有?小師傅你卻可曾問過?」

  「這個卻沒問過,不過……」小和尚到底年輕,雖然迎來送往甚久,可是其他香客不論尊卑,幾乎都畢恭畢敬,哪裡有段業這般人,一時居然想不出應付之辭。

  「衍生。」一聲悠長的輕喚,幾乎和飄然而來的身影同時出現。來的是個和尚,是個衣著再尋常不過的和尚,和尚面目很普通,五官毫無特色,放進人堆一定認不出來,穿上軍服是兵,扛起鋤頭是農民,哪裡有一點聖僧的樣子?不過段業回頭一想,後世那些看著寶相莊嚴,一身金光閃閃的袈裟,身上各種法器一應俱全的,十個有十個都是騙子。如此,段業倒是對眼前的人頗有些敬意。

  顯然,他就是鳩摩羅什。

  「施主既來,舍下唯有清水一杯,施主請進。」鳩摩羅什宣了個佛號,就像邀請老朋友那樣,把眾人請了進去。

  簡單自陳,賓主坐下,段業端起古樸的木杯喝了一口,頓覺這杯清水甜咧的很,不由抬頭,鳩摩羅什笑道:「此乃雨水。」

  「雨水竟能如此可口?」段業有些驚訝,後世雨水不能喝也就罷了,就算如今,雨水又如何能比泉水還要甘甜呢?

  鳩摩羅什卻是笑而不言,段業也就不再追問,二人坐而論道,說的卻是儒法道之間種種事情,就像一場學術討論一樣。段業雖然沒甚根基,帖子還是看過不少,而鳩摩羅什不必多說,西域第一聖僧,自然有料的很。段平等人竟然一句也插不上嘴。

  待到一杯水喝完,也討論的差不多了,段業終於進入正題,道:「聖僧,段業此來,雖為使者,其實步步危機,此行唯有一事相托,萬望聖僧不吝攜手。」

  「段施主外有節下照拂,內有龜茲庇護,各位壯士俱都身懷絕技,如此若不能保全,老衲縱有薄名,又如何能幫得上呢。」鳩摩羅什卻並沒有應允。

  「聖僧明鑑。段業此來,是為和議而來,大師雖不涉塵世,想必俗務也多有耳聞,如此議和,與龜茲百利而無一害,何必生靈塗炭,流血漂櫓?」

  鳩摩羅什只是微笑,卻不說話。和尚只是個身份,很少有和尚,是完全的和尚。

  看來得加注了,段業咬咬牙,道:「大師自天竺,翻譯佛經數百卷,然天下識字者少,此其一也,印刷困難,此其二也,四海未一,此其三也,西域勢弱,此其四也,大師可想,中原百姓,數十倍於西域,民間積蓄,數百倍於西域。若有一日,官家不禁法寺,悉以民間自決,佛經可刊行天下,如孔孟同,如是大師之名,於史冊中,舍佛陀其誰?」

  鳩摩羅什到底是高人,除了睜開眼睛,定定看著段業,並沒有其他反應,而那衍生卻是抓住了鳩摩羅什的袖子,一臉熱忱。

  「衍生,你究竟還是著了相啊。」鳩摩羅什愛憐的摸了摸跟了自己十年的衍生的腦袋,「天意如此啊。」

  「師傅,衍生不明白。」衍生有些莫名其妙。

  「你明白時,自然也就明白了。」鳩摩羅什卻不再多做解釋,而衍生更是摸不著頭腦。

  鳩摩羅什當然清楚,龜茲無論多富庶,終歸是小地方。如想令佛陀的法旨頒行天下,聖光恩澤沐浴與天下人,靠帛純,是不行的。靠呂光,也不行。靠苻堅?鳩摩羅什知道,也不行!

  可是,難道這個參軍就可以麼?出家人多略懂相面之術,鳩摩羅什更是此道高手,只是這位段大人的面相,鳩摩羅什卻是完全算不出來!難道那個預言,真的有可能應驗?

  明顯鳩摩羅什已經心動,段業趁機加上最後一把火,「天下將變,山河有異,鼎之輕重,誠可問也,大師以為如何?」

  悠長的宣了個佛號,鳩摩羅什緩緩的從手上褪下了一串念珠……

  段業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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