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4-11-13 18:16:33 作者: 雨落落雨

  第八章

  程嵩心疼無比地看著臉色慘白的夢雪,看著她安靜的睡顏,心裡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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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他不應該帶她走的。

  那個時候,直接把她交給白眉仁是最好的選擇,可是……那一刻,他哪裡有多餘的時間去理智地分析一件事情呢?

  霜兒,看來我真的不合適出現在你面前呢!

  我一出現就害你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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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雪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被放到了一張床上,似乎有人出去了,一會兒後,似乎又有人進來了,從腳步聲中夢雪可以判斷出這一來一回並不是同一個人,她吃力地張開眼睛。

  一個女人正在脫她的衣服,她三十歲左右的樣子,一副農家婦女的打扮。

  「夫人別慌,你相公在外面呢,他說你受了點傷,怕自己粗手粗腳,照顧不好你,所以讓我來幫你上藥。這可是上好的金創藥啊,你們是富貴人家吧。」

  那女子認認真真地幫夢雪上藥,不敢有一絲馬虎,一邊絮絮叨叨:

  「你相公說你們路上遇到山賊了,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還好人沒事。」

  程嵩見附近沒有旅店,夢雪負傷,不合適連夜趕路,就找了戶農家住下。

  夢雪鬆了口氣,可金瘡藥碰到傷口,刺疼的感覺讓夢雪眼角泛起淚花,她仰起頭,讓淚水流回去。她不能哭,她要堅強。

  良久之後,夢雪感覺到那個婦女走了。

  夢雪覺得自己好多了,也不知道那個男人給他的是什麼金瘡藥,效果這麼好。轉念間,她忍著疼痛穿好衣服。

  她知道白眉仁是了解她的想法的,所以他現在定會先照顧好笑笑。

  而她,必須自己想辦法逃跑。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那男子定是以為她身負重傷,放鬆警惕。

  夢雪咬著牙起身,艱難地走到門口,可是,門卻在她碰到門柄之前,豁然開啟。

  程嵩皺著眉頭,看著這個正欲逃跑的女子,表情有點冷然,似乎又有微怒,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盯著她。

  夢雪被他盯著,竟然有一種罪惡感,好像做錯事情了一樣。

  瞬間,夢雪感覺腰帶被人拉開,還沒來得及反應,人便隨著離去的衣服快速的旋轉,等她反應過來之後,便發現身上只剩下單薄的中衣。

  程嵩看著夢雪,他自然看得出她想趁機逃跑,其實,他很想想說——霜兒,你先好好養傷,等傷好了,我會安全送你回白眉仁那裡的。

  但是,這樣的話,他又怎麼能說呢?

  他能做的只是冷冷地對他道:

  「你給我老實待著,要是再想著逃跑,我連你身上的那件也脫掉。」

  夢雪愣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單薄的中衣,抬頭看著那個男子手中的衣物,不免覺得好笑——這個世界真是無奇不有,竟然還能這樣阻止別人逃跑的……

  這男人,太有才了!

  夢雪覺得好笑,不知道怎麼的,面對他,她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明明他的表情那麼冷,仿佛隨時都會取人性命一般,可是她還是覺得他並不會真的對她怎麼樣。

  不過,她還是乖乖地站在原地,她知道要是再跑的話,這個男子定會毫不猶豫地把她扒、光。

  她再開放,也不能在千年前的古代裸-奔吧,而且既然那男子已經知道她會跑了,就算她不在乎裸--奔,他也不會讓她得逞的。

  夢雪無奈地笑笑,回到床上繼續躺著——既然逃跑無門,只有好好睡一覺了。識時務者為俊傑。

  躺在床上的夢雪恍恍惚惚地感覺有人走了進來,她知道就是那個帶她來的男子。這麼晚了,還來她房裡,難道……

  想著,夢雪又不自主地笑笑,似乎想多了,輕輕地轉過頭,打量起剛剛進門的男子。

  他的面容俊俏,濃黑如劍的雙眉,狹長的眼睛,本英氣十足的臉,卻散發出著滄桑的氣息,雙眉間仿佛沉澱著繁重的心事。

  不知道怎麼地,夢雪好想伸手去撫平他沉澱的眉間。

  程嵩感覺到了她的視線,卻只是淡淡把藥遞給他,不容拒絕地說:「喝了它。」

  夢雪乖順地接過藥碗,慢慢地喝著,安靜,恬淡。

  程嵩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她還是老樣子呢——身體好沒恢復,就想著逃跑。被他發現撤掉脫掉外衣,她沒有惱羞成怒羞怒,也沒有哭哭啼啼,尋死覓活。只是安安靜靜地站著,看看自己的衣著,然後當著他的面大大方方走到床上,躺下、閉眼。

  這個世界上,除了他的霜兒,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能這樣了……

  程嵩靜靜地看著夢雪,看著她蒼白的臉,腦海里想了很多很多。

  胸口的疼痛再次加劇,夢雪眉頭緊蹙。

  「很痛嗎?」

  程嵩的聲音充滿著關切,許是注意到自己不應該如此,這樣會引起她的懷疑,他的霜兒這麼聰明,若是發現什麼端倪,終究不好。

  現在的他,完完全全不希望她記起這個只會給她帶來傷害的自己。

  霜兒,就這樣快樂著,就好了。

  所以,程嵩很快掩飾了自己的激動,冰冷無比地看著夢雪,道:

  「我只是怕你出了事,不能醫治我朋友。」

  「沒事的。」夢雪抬起頭,看著程嵩,淺淺地笑。

  她笑起來,仿佛春天溫暖的楊柳風,輕輕撫過人的心畔,就連千年寒冰都會為之融化,程嵩覺得自己不能再在房間裡待下去了,否則,他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

  只見他身子一動,夢雪只看到一個影子從門口閃過,屋子之內已空無一人。

  窗外,沙沙的聲音傳來,下雨了嗎?

  雨滴落地的聲音輕輕的,撫平的人情緒,隱隱約約的,簫聲響起,在微微濕潤的空氣里蔓延。

  合著細細碎碎的雨聲,夢雪靜靜地品著。

  寂寞的、無奈的、漂泊的、還有……

  她竟然聽到了濃濃的相似,難道世上有個讓他掛念的女子?

  恍惚中,恍惚中,夢雪覺得在笛音中了解了他,卻不懂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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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陽映黃了整個天空,絲絨般的雲彩安靜地躺在空中,

  黃昏中的蘇樓,翹起的屋檐上泛著淡淡地金光。

  看到和程嵩一起進屋的夢雪,柳飄飄驚訝萬分,但很快地又恢復平靜,客客氣氣地將他們帶入後廳。

  程嵩沒有多說,只是吩咐柳飄飄把夢雪帶到房間休息。

  柳飄飄也沒多問,只是安靜地聽從吩咐,帶夢雪去房間,一切都如同程嵩第一次帶夢雪去怡紅院一般。

  「謝謝你。」

  到房間後,夢雪輕輕地向她道謝,她看得出眼前這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對那個男子的感情,不知道為什麼,她對她有一絲同情,仿佛自己知道那個男子已經有愛人了,這個女子註定要失戀一樣。

  對於那個男子,夢雪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很熟悉、很了解他的樣子,他飽經滄桑的感覺讓她很是心疼。

  可明明她和他剛剛才認識啊,更嚴格地說,他們算不上認識。

  記得在純樸的農家過了五天,農家的大娘一直以為他們是夫妻,不知道為什麼夢雪並不排斥別人誤以為他們是夫妻,她甚至覺得他們仿佛真的是夫妻。

  可是他們明明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的話很少,似乎不愛講話,或許是懶得在不重要的事情上花時間吧。

  可是什麼對他來說是重要的呢?

  路上,夢雪問他叫什麼名字,她一本正經地說他這樣帶讓帶著傷的她刻不容緩地去救他朋友,但至少要讓她知道他是誰。

  他看著她,似有疑惑、似有好奇、似乎想把她看透,良久,他對著空氣說:

  「別人都稱我恨簫客。」

  她知道他定是歷經滄桑,看透一切,人世間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包括他自己。所以,索性連自己的名諱都不要了。

  那個男子,夢雪聽過這個名字,或許人世間沒人不知道這個名字吧。

  傳說他武功極高,殺人於無形,作風古怪,不分正邪,只看自己的心情。

  他有個愛好——下棋,據說幾年前,崑崙派的掌門王陽明打擾了他下棋,結果他輕輕揮劍,一人滅掉整個崑崙派。

  夢雪記得在自己和白眉仁住的那個小山村里,樸實的村民都拿恨簫客來嚇唬小孩子-----誰不聽話就把他交給恨簫客。

  眼前的那個男子居然就是恨簫客,夢雪有些意外,但似乎又不不意外。

  或許在別人看來他是讓人風聲鶴唳,聞之喪膽的「魔頭」,可是在夢雪看來他只是個飽經滄桑,讓人心疼的男人。

  「我叫夢雪。」夢雪淡淡地說,看著他,清澈的眼睛一閃一閃的。

  其實她也不是主動的人,很少主動和別人打交道,一般都是別人說,她聽,偶爾發表下自己的看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讓她特別地想靠近,想撫平他糾結著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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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雪?」

  程嵩坐在榻上,反反覆覆地念著這個名字。

  白天,她皓齒微露、淡淡地微笑,輕輕地告訴他——她叫夢雪。

  這個名字,程嵩聽過,以前,甄法師就是這樣叫她的。

  這是她的本名。

  他也是通過甄法師才知道,她本不屬於這裡,卻因為機緣巧合,來到了這裡。

  他曾經那麼嫉妒甄法師,因為她願意告訴他她的全部,而他,卻要通過他才知道……

  所以當夢雪告訴他,她的真名的時候,程嵩沒由來地激動著,雖然他知道這並不代表什麼,但是,他還是莫名地激動,雖然他知道這並沒什麼別的含義,她只是不記得她曾經有過百里霜這個名字罷了。

  門微微開啟,柳飄飄端著酒,款款進來,安安靜靜地把酒放在旁邊的矮桌上,慢慢地把杯子翻過來,有條不紊地往裡面倒酒。

  液體碰到陶瓷的杯壁,輕輕作響。

  柳飄飄輕輕地扯動嘴角,看著杯子裡的水面緩緩升起,在馬上要溢出的一剎那,她戛然而止,輕輕地把酒壺放到旁邊,然後——起身,緩緩地走向門口。

  手碰到門柄的那一刻,柳飄飄突然頓住了,她如風一般曼妙轉身,卻見程嵩端著酒杯,望著遠方,昏黃的夕陽將他的側臉剪成了黑色的影,有著孤寂、有著思念。

  開門,優雅地合上——離開。

  幫隨著「吱呀~~」的關門聲,她靜靜地靠在門上,看夕陽漸漸被黃昏吞沒,看晚風輕輕拂過枝頭,看花瓣一片片飄落。

  「丫頭,想哭就哭吧。」柳花雨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看著妹妹,小聲地說道。

  妹妹的對程嵩的心思他一直都清楚。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哥哥,我為什麼要哭呢?」柳飄飄揚起唇,道,「哥,給我找戶好人家吧,我是時候嫁人了……」

  柳飄飄淡淡地笑著,笑得妖嬈萬分。

  有些桃花註定開不出什麼結果,既然如此,何不選擇優雅轉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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