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你不愛我了是嗎？

  如果親手將她殺了，他就不會這麼愚蠢下去。

  就不會這樣既不想放手，又鄙夷自己了。

  可是。他要是能做到就好了。

  能做到的話，一切也不會到了現在這一步。

  寧瞳兒仿佛聽到了他的話，她在他懷中顫抖了一下。

  慕容烈微微放開她，將她離自己稍微遠一點，然後看著她蒼白嬌小的容顏，低聲道：「寧瞳兒，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曾經，有沒有，一點點地真正愛上過我？還是從一開始你就恨我，討厭我？」

  他明知道她不會回答的。

  也許就是因為知道她不會回答，他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親口問出了他隱藏在心裡，許久許久，一直很想問她，但是再也問不出口的這一句話。

  寧瞳兒緊閉著雙眼，當然不可能回答他。

  「告訴我，瞳兒，」慕容烈看著她，目光里終於流露出一絲被刺傷到極致的痛苦，他一直壓抑著，掩藏著的痛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寧瞳兒緊閉著雙眼，忽然喃喃地充滿了悲傷地發出了一聲囈語：「不……」

  慕容烈深深地看著她，看著她的眉目，看著她憂鬱而悲傷的表情。

  她是因為韓清逸傷心嗎？

  她本來就要和韓清逸結婚，他在婚禮前夕將她搶走，帶來這裡。

  她恨他。

  ……不，他們之間，已經分不清誰更恨誰，誰對誰更讓人憎恨了吧？

  慕容烈忽然低笑起來。

  寧瞳兒仿佛被這低笑聲驚擾到，她緊皺著眉頭，肩膀細碎的顫抖著，就像隨時都會被風吹走的落葉一樣。

  慕容烈看著她，忽然笑聲越來越大，然後他大笑起來。

  就連站在門外一直偷看著他們的蘿絲小姐都忍不住有些詫異了。

  慕容烈笑得胸口劇烈地震動著，他將寧瞳兒放回了床上，自己站了起來，不停地笑著。

  這笑聲特別的悲哀，這笑容，特別的諷刺。

  他在諷刺自己，鄙夷自己。

  「哈哈哈哈……」他笑得像是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一步一步地後退著，他狂笑著：「我真是蠢到了極點，是不是？寧瞳兒，你也會覺得我很可笑吧？」

  他哈哈大笑著，忽然隨手按在了身邊的椅子上。

  那椅子竟然應聲碎裂開來，而且不止於此，從慕容烈按下去的手掌位置開始，椅子的靠背是在以粉碎一般的程度毀滅的。

  慕容烈抬起手，椅子變成了粉碎般的狀態，掉落了地毯一地。

  這驚人的變化並沒有讓門外偷看的蘿絲小姐覺得恐懼害怕，反而她的雙眼都是興奮之色。剛剛因為慕容烈對寧瞳兒溫柔的舉動而露出來的嫉妒和恨意都消失了。現在她的眼睛裡幾乎是狂熱之色，像是一個拜金狂徒看到了一屋子的金子一樣誇張，兩眼都要發紅了。

  。這個男人，果然是她選定的男人。

  只有這樣惡魔一樣的男人，才是能配得上她蘿絲小姐的男人。

  只有她才配做她的丈夫！

  她早就認定了，伯爵只能是她的丈夫，任何人膽敢跟她搶都不會有好下場！

  她的眼睛留戀不舍地看了俊美的慕容烈一眼，又充滿了怨毒地看了床上的寧瞳兒一眼，手扶著門框，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慕容烈看也沒有看地上的碎片一眼，只是發出了譏諷的笑聲。是對自己的。

  他轉身往外走去，因為再待下去，他都會忍受不了自己了。

  只要是和寧瞳兒有關的，他都會不像平常的他。

  所以再待下去，要麼他會親手殺了這個讓他擾亂心智，讓他痛苦到極點的女人。但是這恐怕也不可能。

  要麼他會對自己失望鄙夷之極，所以他乾脆就離開了。

  不想再看到這樣的自己：軟弱的不想自己的自己！

  慕容烈離開了寧瞳兒的房間，他聽到了寧瞳兒痛苦地抽泣聲也沒有回頭。

  高大挺拔的身影越走越遠，他漸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所以，他沒有聽到躺在床上的寧瞳兒說出來的那句囈語。

  她的回憶都回來了。

  但是此時正在回憶她看到「慕容烈」遺體的時候。

  她抽泣著說著：「……不……慕容烈，不要死，你不要死……」

  但是，慕容烈已經離開了，他沒有聽見，他不知道。

  任由她一個人被席捲而來的，瘋狂湧入的痛苦回憶淹沒。

  夜色深沉。

  愛德森古堡里仍然如同往常一樣，沒有一絲不同。

  唯有二樓走廊最深處，最幽深的房間裡，床上躺著的人在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

  寧瞳兒所有丟失的記憶都找回來了。

  是慕容烈將翡翠夫人的眼淚戴到她的手指上的畫面。

  是他握著她的手，抬起頭來對她溫柔笑著的畫面。

  是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的畫面。

  是他叫著她老婆大人的畫面。

  是慕容烈在遊輪上擁抱她的畫面。

  是遊輪在劇烈地碰撞中傾斜的畫面。

  是她在黑暗中光著腳奔跑呼喊她的畫面。

  是她看著白布掀起來露出來的燒焦的屍體，說「這不是慕容烈」。

  是她哭著說「慕容烈你這個騙子」。

  是韓清逸坐在她的床頭對她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是她蹲在大霧裡痛哭的畫面。

  ……溫柔的慕容烈，寵溺的慕容烈，她以為不在人世了的慕容烈，最後，只剩下一個對她恨之入骨的慕容烈。

  躺在床上的寧瞳兒閉著眼睛，眼淚不停地落下來，落得又快又急。

  她的胸口也在不停地起伏著，無邊無際的悲傷蔓延著，卻不得解脫。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會是惡魔伯爵。

  也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恨她。

  一切，只是歷史重演啊！

  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分明和她在夢裡見過的烈王、玉妃、玉妃的哥哥三個人之間發生的一切沒有任何分別。

  愛、怨、憎、離別、嫉妒、決裂。

  最後，是死。

  他們只是在今世又重新經歷了又一次輪迴，重複了上一世的悲劇。

  再一次，今生，再一次地，他們重複了上一世的命運，沒有一絲改變。

  一切一切，沒有改變過。一點都沒有。

  到了今時今日，到了這一刻，她不恨韓清逸，就像上一世的玉兒其實到死也沒有恨過她的哥哥。

  當她被他抱著一起跳下懸崖的時候，她的心裡或許更多的是解脫，而不是恨。

  對任何人的恨都不是，都沒有。

  寧瞳兒的眼淚落得更急，但是眼睛一直是閉著的，只是不停地流眼淚。

  慕容烈……

  韓清逸……

  前世今生一起涌過來，她無處可避。

  而慕容烈進到了房間裡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寧瞳兒躺在床上，仍然沒有醒過來，但是她的雙手卻垂在身側緊緊地攥成了拳頭，眼淚不停地從她蒼白如雪的臉上滾落下來。

  慕容烈走過去的腳步不知不覺地放慢了。

  每一步，都仿佛有許多的往事涌過來，每一步，都是帶著沉重的回憶。

  愛的，恨的。

  痛苦的，甜蜜的。

  絕望的，怨恨的。

  思念的，苦痛的。

  ……寧瞳兒。瞳兒。他的……瞳兒！

  曾經他以為會一輩子將她捧在手心的瞳兒。

  慕容烈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一樣，每一步都是那樣沉重。他走到床邊，抿緊了唇看著她。

  他想自己是瘋了，不然不會還是要在半夜裡來這裡看她。

  他根本應該丟棄她，就像她丟棄他一樣，任由她在這裡自生自滅，死掉或是瘋掉，都是他報復的結果，他應該高興看到這一切。

  可是，他還是像無法控制自己一樣地，再次回來了這裡。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自己，這是要多愚蠢才能幹出的事，可是他偏偏身不由己。

  。從當年第一次看到她抬頭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不像是他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沒有理智可言。

  他們之間就好像是有命運的繩子羈絆著，將他們牢牢地捆在一起一樣，讓他的眼睛離不開她，讓他的心也離不開她。

  與其說是第一次看到她，她的眼睛就俘獲了他的心，讓他被她下了迷咒，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她忘記，更不如說是在那更久之前，他就已經不能忘記她。

  他所做的一切，都仿佛是為了那許久的未盡的緣分一樣，今生追尋著她的蹤跡而來。

  所以不管是怎樣，愛或恨，折磨或絕望……都不能放手。

  。寧瞳兒，寧瞳兒，是不是我上輩子真的是欠了你的？

  是不是？是不是這樣？

  所以今生還要再一次地來被你折磨？

  慕容烈走到床邊，半跪在了床頭看著她。

  她在流眼淚，他看到了。

  只是這眼淚究竟是為了誰而流？

  他跪在她的面前，輕輕地伸手撫摸著她的烏黑秀髮，撫摸著她臉上的淚珠。

  「瞳兒……告訴我，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太多，所以註定要死在你手上？」

  寧瞳兒的眼淚仍然在不停地流下來，她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眼淚落下來？

  晶瑩剔透的淚珠滾落到他的手心上，寧瞳兒忽然張開嘴輕聲抽泣了一聲。

  「你不愛我了，是嗎……」

  這一句話說出來，慕容烈陡然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