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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揚州煙雨花開幾枝】

2024-11-12 07:23:02 作者: 連翹

  新軍最後駐紮在江水一代,周遭百姓甚為淳樸,新帝身穿赤色如火戰袍騎著汗血寶馬入城時,挎著竹籃的江水婦女夾道呆愣,淳樸中還帶著點茫然。

  江水幾乎沒有男人,因為當年先帝還在位時,為了修築邊防城牆徵收了這裡的大量勞工,但之後卻無人而返,官方也一直沒給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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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這裡剩下的全是老嫗、婦女和大齡少女,她們自給自足,除了沒有男人睡這一點人生缺憾以外,其實過得還算不錯。

  在新軍住下的第三日,江水女同胞們的心花兒才一齊開放,各種殷勤激動,給新軍軍營踴躍送雞、送蛋、送菜,我在疼痛中還迷糊地想,這裡的女人反射弧可真不是一般的長啊……

  我的情況也委實不算好,本來我給自己的定位是人質,但如果我真是正常的人質,那他們理應怎麼弄斷我的腿就怎麼給我醫好,起碼別讓我死了,才能加以利用不是?

  可現實並非如我想像,我沒人管,我被丟進柴房,我的左腿完全不能動,連熱飯都吃不上,也就是每天夜裡巡邏的士兵會推門進來用劍柄戳戳我,看我是否咽氣。

  我一直對著窗外的淡月腦補連錚與傅東樓的恩怨,是有怎樣的前仇才會讓好端端的人變成惡獸?才會讓昔日和諧的君臣變成二皇對立?連錚用斷我一條腿的殘忍,來報我幼時對他的一飯一勸之恩,他在夜深人靜後當真沒有一點慚愧?

  我沒有再見到連錚的面,不能目睹這位新帝的姿容我真是好遺憾,不過,有一回隔著柴房聽見他下達命令的聲音,我腦中便顯現出了真正的他,不再隱藏的心狠手辣———那是新軍的一名士兵和江水的一個花樣寡婦產生了愛情後,在一次訓練中,士兵提前偷偷溜走去找寡婦發生了姦情,被新軍都統王文權抓了個正著。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後來寡婦被放了,那名士兵被押來跪在新帝面前,新帝聽完稟報,只說了兩個字:「當斬。」

  所以我覺得連錚看待世間愛情的態度,真的是大有問題。

  沒來得及多想,我就暈了過去,我的傷腿感染得很厲害,每日的米湯和冷饅頭並不能給我補給需要的營養,我覺得渾身都長滿了倒刺,又燒心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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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我兩日未進食,巡邏士兵用劍柄戳我時我也沒哼唧,這個夜晚,新帝終於來到柴房。

  我睜開眼時,連錚已經負手而立背對著我站在窗前,彼時他就像後背長了眼睛一樣,緩緩開口:「傅氏沒有一個好東西,我爹英明一世,卻愛錯了女人,跟錯了君主,做錯了將軍,我要一件一件將錯誤全部改回來。好好籌謀,享受報仇的快感,這不是你教我的麼,惜緣?」

  他再一次稱呼我為惜緣,也不知道他是否良心未泯。而我,只是很想說一句「你也不是好東西」來回應他,奈何氣力不足,說不出聲。

  可能是因為我快要歸西了,所以連錚此番前來,為我帶了一個故事———那一年揚州多煙雨,花開兩三枝。

  中元節那日,士兵連江月隨軍回到京都,由於街上百姓太多,大將又不想擾民,就下令讓大家解散於某地再做集合。

  也就是在那一夜的揚州街頭,連江月前方的姑娘買了扇子,掉了香包,他撿起去追還,安祈一回首,於是他的世界就登時失去了顏色,唯有安祈的一展笑顏,和她的聲線,「謝謝,掉了的東西與我無緣,就送你吧。」

  這是揚州最有思想的大家閨秀,可是連江月才是一個小兵而已,他握著香包努力上進,在各個戰場出色表現,在軍營一路上升,最後終於被皇上知曉看重。

  連江月做了將軍,他以為現在的自己有資格去找安祈問一句:「姑娘,可還記得有一年的中元節,你送給在下一個香包,在下將其攜帶身邊多年,依舊對依念念不忘,今日想問一問姑娘,可許了人家?」

  但事情豈能如此如意,安祈是個有思想的大家閨秀,她碰上了微服私訪的皇上,便主動把自己的身子交代了,那便是今後改變性格在皇宮裡從頭來過的寵妃安氏。

  後來的安妃與連江月將軍再見時,卻是將皇子交給了他,那也是皇上默許的事情,這名皇子被帶出宮撫養。而連江月的妻子也是在那時難產辭世,留下一兒。

  連江月把這一生的武功和心術都教給這兩個幾乎一般年紀的男孩,其中的嘔心瀝血自不用說。

  後來,皇后在暗處派人對他們各種暗殺使絆子,連江月將證據交予皇上,可不曾想,一生博愛的皇上正是在此時遲鈍地知曉了連江月對安妃的私情,自己博愛是一回事,自己的老婆被別人惦記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一場艱難得幾乎必敗的戰事下,皇上派連江月將軍前去支援,也就是送死。出於大將的威嚴,連江月明知會被實力百倍於己的敵軍碾壓,仍是率領儘可能少的隊伍前去迎戰,遂光榮殉國。

  連江月是連錚的爹,他愛錯了女人,跟錯了君主,做錯了將軍,連錚對荒唐的傅氏無比仇恨,如果不是先帝後宮繁多又娶了安氏,安氏也不會想到將皇子塞給他爹在宮外撫養,如果傅東樓和連錚一起學武時不那麼賣力,那麼他爹就不會對皇子流露出勝似父愛的愛意然後被皇上猜忌,如果皇上不猜忌,他爹也就不會枉死。

  一環套一環的叫做宿命。

  他恨。

  恨傅氏全族。

  連錚扭過頭來看我,「所以我要讓傅東樓也嘗嘗,失去重心到底是何滋味。」

  「這玩笑開得略過了些,或者說,是你太看得起我,其實我真的對他沒那麼重要。」我道完點評,就又暈了過去。

  這是我發燒最為嚴重的一次,時而清醒時而迷糊,一睡就不知天日,有時還會出現幻覺,仿佛看見傅東樓俯身對我攤開手,煽情道:「小蠢貨,我來晚了。」

  有時,我還能看見和順王府的大廚王碩根男扮女裝對我彎下腰來,他的紅唇周圍儘是胡茬,滿臉撲的厚粉都可以用來包一頓餃子了,他在說:「郡主,你還好嗎?」

  王碩根繼續搖我,「我們來救你了,郡主。」

  我眼神有些放空,「碩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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