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她不怕死

  他瘋了似的沖向天台，「白凝！」

  他的手朝她伸出去，身體因為極度緊張渾身肌肉緊繃著。

  

  白凝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大雨來臨前的風，席捲著她的髮絲揚向天際。

  連紹城對上她空洞無光的雙眼，感覺她隨時都能被風捲起，吹到天空。

  他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白凝，你別動，別動！」

  連紹城緩緩靠近她的位置，但兩人中間隔著個護欄，連紹城沒法第一時間衝過去抓住人。

  如果他魯莽行事，動作出現絲毫差錯，就會在白凝的掙紮下不小心讓她掉下去。

  這裡是十三樓……

  這個高度掉下去，必死無疑！

  連紹城臉色刷白，喉嚨呼吸著空氣里潮濕的氣息，「阿凝，我知道你生氣你恨，你對我出氣，你怎麼對我都好，你先過來好不好？」

  白凝看著他笑了笑，「連紹城，宏山縣院子裡的花開了嗎？」

  連紹城周身的血液近乎凝固，「開了！阿凝我帶你去看好不好？會開很久，開到冬季到來，如果你喜歡，我們做個花房，把你喜歡的花都放進來好不好？」

  白凝抬起頭，這一微弱的動作都把連紹城嚇得近乎崩潰。

  「白凝！你別亂動……我求你！」

  他眼睛閃動著緊張的光影，冷汗瞬間浮現在脊背上。

  白凝低下頭看著天台粗糙的紋路，「可我不想去看了。」

  「我殺過人，我坐過牢，我這雙手，應該也是在監獄裡受的傷才對。」

  「我殺了宋晚螢的親哥，墨知意是墨晟淵和宋晚螢的女兒，宋晚螢是殺害我爸爸的人，我不知道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太累了，我不想再去糾結。」

  「你沒殺人！白凝你信我，你沒殺人！你是被人誣陷的！我找到了為你翻案的證據，我向你保證一定還你清白，你只要簽個字，剩下的交給我！」

  連紹城此刻無比後悔十幾分鐘前的舉動。

  他以為白凝恢復了全部記憶，所以才讓墨知意將那些文件帶進去給她看。

  他想著，白凝一定也想洗掉無端加注在身上的痛苦經歷，她也想為當年的自己討一個公道。

  可因為他的粗心，並沒有查到白凝沒有記起所有回憶。

  他將這些證據送上去，無異於親手將一把刀，刺進她的身體裡。

  連紹城後悔。

  某一瞬間，他甚至想著，白凝萬一從這裡掉下去，他有最大的責任。

  悔恨，愧疚，害怕交錯出現在他的臉上。

  白凝隔著欄杆看著他，仿佛看到了那日車子墜海時，她恍惚里看到的那張臉。

  她不知道過去和連紹城發生了什麼，可她能確定的是，連紹城是真的喜歡她的吧。

  否則車輛墜海，他將她從車內拽出來。

  海上漂流，他不停地跟她講話。

  孤島求生，抱著她給她降溫。

  她記得自己那時候的心動，也記得宏山縣的輕鬆快樂。

  可壓在她身上的東西太多了。

  茫茫世界，好像沒有她的落腳點。

  她轉過身時，看到樓下聚集了很多人，消防人員正在沖氣墊。

  連紹城後方的出口，傳來數道急匆匆的腳步聲。

  白凝回頭看了一眼，看到熟悉的臉，看到消防員拿著繩索上來。

  白凝輕聲道，「對不起，浪費了你們的警力資源。」

  為首的消防員立刻抬起手，安撫道，「你別衝動，有任何人我們都能商量。」

  消防員在經歷類似救援時，最怕的就是這種善良的人。

  因為他們是抱著必死的心才走到這裡的。

  那些只是為了發泄的人，往往不會這麼平靜。

  白凝和一道熟悉的視線對上後，又迅速躲開。

  墨晟淵心如刀絞，「阿凝……」

  「媽媽！媽媽你不要知知了嗎！」

  小女孩被人抱著，從出口內部探出上半身。

  抱著她的人，顯然不想讓她看到這種恐怖極端的場景。

  白凝眼底立刻濕潤起來，她看向小女孩露出的半張臉，一隻眼睛通紅，軟嫩的小手用力扒著門框，想要出來。

  「知知，我不是你媽媽。」

  墨晟淵立刻出聲，「阿凝！唯獨這件事我沒騙過你！知知是你的女兒！是宋晚螢替換了你在監獄裡生下的孩子！」

  白凝被各種沒有由頭的謎團壓得喘不過氣來。

  風更大了，飛速變化的濃雲從遠處而來。

  前方天際閃過亮色閃電。

  「是誰的女兒不重要了，是誰的我都不想要了。」

  她連活下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媽媽！媽媽不要！媽媽知知求你了！求你回來好不好！」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傳來，白凝眼淚啪嗒一下掉落。

  一秒鐘不過是眨眼間，可又像是被拉長了很久很久。

  久到天台上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白凝轉過了頭。

  看到她飛揚的髮絲前後飛盪。

  看到她沒有一絲留戀，身體前傾而去，從十五樓的高度墜落。

  那一刻，天台就如同引爆了核彈。

  各種聲音，各種動作爆發而出。

  連紹城距離最近，他的速度也是最快。

  然而他暴衝過去，手臂探進欄杆的縫隙，然而張開的五指只抓住了一片潮濕的空氣。

  連紹城額頭的青筋凸起，雙目凸瞪。

  他身體劇烈顫抖著，他不敢信，白凝竟然眼睜睜從他身前跳下去了。

  不！

  不是跳下去！

  她是以一種必死的心態，正面朝下折下去的！

  連紹城瘋了似的爬起身，手抓著欄杆就要越過去往下跳！

  他身邊幾名消防員反應神速，一把抱住他的腰，將人從欄杆上生拉硬拽扯下來。

  一行人倒在地上時，連紹城嘴裡大吼，「放開我！」

  而此刻的墨晟淵，跟不會走路的機器人似的，緩慢挪動到欄杆旁。

  他想抬起手，可發現他控制不了肢體了。

  白凝跳下去了……

  樓下在白凝掉下去的那一秒，便傳來尖銳起伏的喊叫聲。

  白凝知道氣墊還沒沖好，她就算摔在上面也活不成的。

  她不怕死。

  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她沒有爸爸了，她像個白痴一樣被人耍來耍去。

  她要逃離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