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樂安民不好受，趙明德同樣也是焦頭爛額、疲於應對，畢竟市委管的是黨務，具體的工作還是需要市政府這邊來安排和落實，別的不說，光是決定在哪個地方興建這個聚乙烯化工廠，就是一件令人大為頭痛的事。

  如果是其他項目，根本就不需要他發愁，哪怕消息還沒放出去，總會有些神通廣大的區縣領導聽到風聲跑來活動，那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就和平日裡他們跑部沒什麼兩樣，畢竟一個大項目對於當地的經濟發展所起到的帶動作用是難以估量，哪怕最不作為的官員幹部面對這麼一塊大肥肉也會垂涎欲滴。

  那時候，主動權就掌握在他的手上，項目放在哪裡除了總體規劃之外還要看他的心情而定，哪裡的態度「端正」，哪裡工作做得「到位」，他才有可能把這個項目「大發慈悲」的給到這個地方。

  像聚乙烯化工廠這種高達700多億的大項目，如果是在以前，早就被各個地方爭得頭破血流了，可這次各個區縣卻推三阻四的，哪怕他嘴皮子都說破了也沒有人搭這個茬，仿佛他一個人在唱獨角戲似的，搞得他顏面大失，好不尷尬。

  其實湖嶺雖大，卻不是每個地方都適合修建這麼大的一個化工廠，人口密集的市區首先就是要排除在外，此外，可選的也就只有周邊的七個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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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七個縣各有利弊，但趙明德最屬意的還是台山縣。

  台山縣距離湖嶺市區將近七十公里，是湖嶺最邊遠的縣了，如果將化工廠建在這裡，從理論上說對湖嶺的污染和影響都能降到最低，而且，這裡距離湖嶺雖遠，交通卻同樣發達便利，不僅有高速一小時內直通湖嶺，還通鐵路，按照趙明德的設想，這裡生產的化工產品最好是不經過湖嶺，就直接從台山就運到別處，總能減少些對於湖嶺的污染不是。

  但有個最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台山縣位於湖嶺的上風上水，一旦聚乙烯化工廠投產，對湖嶺的污染和影響難以避免。

  而台山縣的縣長喻智江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雖然聚乙烯化工廠項目污染大，但嚴格來說也是一個難得的大項目，只要搞好了，對於喻智江也不失為一個天大的政績，因此，在趙明德看來，這既能解決自己頭疼的問題，又能送喻智江一個大項目，正可謂是皆大歡喜。

  原本兩人已經說好，開會的時候喻智江會主動站出來承接這個項目，哪曉得，臨到頭了喻智江卻反悔了，在會上一言不發，任憑他如何暗示遞眼色，就像是泥塑石雕的一般根本就不接話，氣得趙明德肺都快炸了，一時間都有掀桌子的衝動了。

  可別人不說話，他也不能拿刀架在別人脖子上強迫別人不是，因此，只能陰沉著臉再三做工作，最後讓大家回去好好考慮考慮，儘早作決定。

  到了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喻智江在縣會議上剛透露出半點要承接聚乙烯化工廠項目的意思，就遭到了所有常委的一致反對和炮轟，當晚更是連家裡的窗戶玻璃都不知道被誰扔石頭給砸了，他思量再三，最終還是決定不當這個出頭鳥，免得惹火燒身。

  要知道，哪怕最終化工廠還是落戶台山縣，可上面指定和自己去爭取，那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況，至少說不會落個只要政績不顧群眾利益的壞名聲，而名聲雖然不能幫助他升官發財，可人要臉樹要皮不是，再貪的官也想在要謀個好名聲。

  揮手讓各縣的領導出去之後，趙明德顯得有些精疲力盡，自打他從劉松凱那裡得知聚乙烯化工廠的事之後就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是人都有幾分良知的，哪怕他心裡充斥了再多的功名利祿，可人在官場總是身不由己，在這件事上，他似乎根本就沒有說不的可能，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揉了揉額頭，趙明德抬頭問道：「姜書記還沒回來嗎，」

  一旁的秘書忙說道：「還沒有，」他們都知道，這兩天為了化工廠的事，領導的心情不怎麼好，因此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觸了霉頭。

  趙明德就顯得有些驚訝，雖然他巴不得姜雲輝不回來，甚至在常委會之後還有些怕面對姜雲輝，怕面對姜雲輝的責難，可在他想來，紙是包不住火的，姜雲輝應該很快就會得到消息，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如何應對姜雲輝的準備。

  可偏偏姜雲輝卻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甚至連電話都沒有一個，這和他的性格可謂是大相逕庭，反倒是令他有些惴惴不安了，難道說，姜雲輝知道事已至此難以力挽狂瀾，已經認命，亦或是他正在醞釀什麼不為人知的陰謀。

  不過現在想什麼都沒用，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落實各方面的工作，否則就連廠址都選定不出來，還談什麼後續工作，不是讓姜雲輝回來了看笑話嗎。

  擺擺手，秘書給他茶杯里加滿熱水後正準備要出去，桌上的電話卻急促的響了起來。

  秘書看了他一眼，拿起了電話聽了幾句臉色大變，立刻捂住話筒向趙明德匯報導：「老闆，喻縣長打來的電話，他說他剛接到消息，台山縣上千名群眾聽說聚乙烯化工廠要修在台山，跑到市里來上訪請願來了，他現在馬上就趕過去處理，希望能夠儘快將人勸回去，」

  趙明德微微一愣，臉色變得更加陰沉起來，他猛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似乎伸手要去接秘書手中的電話，可動作突然一滯，又看著秘書的臉一字一句的說道：「告訴喻智江，就說情況我知道了，請他立刻向樂書記匯報此事，」說話的時候，聲音顯得有些陰寒。

  秘書怔了一下，隨即就明白過來了，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趙市長不想沾惹，打算推給樂書記，不過這在他看來也實屬正常，面對群情激奮的上千民眾，你能如何去解釋安撫，除非如他們所願，承諾不在台山修化工廠，可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其他地方也鬧騰起來怎麼辦。

  不過這些都不是該他考慮的事，當即就將趙明德的意思轉告給了喻智江。

  喻智江聽到秘書的電話後腦子就有點發懵，剛想再說幾句，那頭已經掛斷了電話。

  台山縣上千人到市里上訪請願，歸根到底還是自己在常委會上透露的口風在作祟，得知這個大一個化工廠很可能會修建在家門口，台山人當然不樂意了，大家在一起提起這個事來那是越說越氣，情緒越說越激動，於是一不做二不休，自發組織起來，浩浩蕩蕩直奔市區而來，一路上還有人不斷加入，致使隊伍越來越龐大，到了後來，不光是台山的了，其他地方的也加入了進來。

  喻智江剛接到消息時就連上吊的心都有了，可轉念一想，這何嘗又不是逼迫市領導打消在台山興建化工廠的念頭的好機會，不過趙明德的反應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

  他不是不知道趙明德想要引火燒樂安民的想法，可事情鬧大了，他這個台山縣的縣長又豈能置身事外，恐怕樂安民屁股被燒痛了，自己的位子也坐不穩了。

  樂安民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聽到市委辦的匯報之後思忖了片刻，輕描淡寫的吩咐道：「通知陳秘書長去處理這件事情，」

  板子最終卻落到了市委秘書長陳思誠的身上，陳思誠只覺得一陣頭大，可官大一級壓死人，他這個市委秘書長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肚裡吞，一邊聯繫台山縣的相關領導，要求他們立刻派人來將人帶回去，一邊也通知信訪局和市局的人員到位，儘快控制局面。

  陸明強接到電話後，不僅不擔心，反倒是幸災樂禍的，市委常委趁姜書記不在的時候召開會議通過了這個決議，他原本就很不爽，巴不得看樂安民他們出醜，於是磨磨蹭蹭的安排警力，順便還笑呵呵的給姜雲輝打了一個電話。

  接到陸明強電話的時候，姜雲輝正在休息室里等待陳總理的接見，他一個小小的市委副書記，想要見到陳總理自然是大費周章，這還是多虧了他超凡的家庭背景，否則根本就不可能。

  聽著陸明強在電話里幸災樂禍的聲音，姜雲輝眉頭不由就是一蹙，又語重心長的說道：「老陸啊，我只要求你到了現場之後穩住局勢，千萬不能把矛盾給激化了，更不能傷及了無辜的群眾，」

  「姜書記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陸明強大聲應道。

  「那就好，」聽陸明強這樣說，姜雲輝稍微放下心來，其實事情鬧得越大越不可開交對他來說就越有利，因為他不在湖嶺，所發生的一切和他都沒有半點關係，可他實在不願意看到好端端的局面化為泡影，更不願意看到有人在這些衝動中受到傷害。

  剛放下電話，門外就走進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對姜雲輝說道：「姜雲輝同志，陳總理現在有空見你了，不過請你長話短說，這次你只有十分鐘時間，因為十分鐘之後陳總理還要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