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沒正經的
2024-11-01 12:25:49
作者: 三十三層
「馬遷安已死,有事燒紙。」
當陳嘉申按著密碼本上的密碼,將數字逐字「翻譯」出這句漢語時,身體不禁僵住了。過了許久仰面朝天一聲長嘆,任由他的淚水漸漸湧出眼眶,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陳嘉申對馬遷安的感情是很深的,最開始把他看做一個聰明堅韌的壯士,一個樸素的愛國主義者,隨著時間推移與交往的增多,他了解到了馬遷安的性格並承受馬遷安的「指點」重新崛起後,他將馬遷安當成了一個信賴的朋友,尤其當馬遷安來到南洋,與他共患難的半年中,他們性格上的融和更加達到了一個深厚的層次,彼時他已將馬遷安視為自己的子侄。
他們雖遠隔天涯,卻相互支持相互鼓勵,相處的如同手足,彼此都深深依靠著對方,信任著對方。數月前他應馬遷安的請求飛去蘇聯,按馬遷安的話是見了最後一面,但這次見面留給陳嘉申的感悟卻是兩個人精神上的再次升華,陳嘉申接受了馬遷安毫無保留的信任,他覺得自己已是馬遷安精神里的一部分,對他來說,馬遷安成為了他一生中的師友,理念上再也無法分清彼此。
忽聞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如今馬遷安「走了」,陳嘉申心底里像塌了半邊一樣難受,他還是那樣的年輕,還是那樣的活力四射,還有摯愛著他的親人,怎能如此狠心說走就走了呢?
「摯友……走了……」,陳嘉申無力地坐倒在椅子上,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對自己說。
陳嘉申正在傷感,尤文婷推門進來。
尤文婷早已褪去了稚氣,跟隨陳嘉申撤退的日子裡,她肩負起了更大的責任,責任使她成熟,如今她已是陳氏集團印度分部的第二號負責人,負責與中國駐印軍聯絡並解決他們的一些美國人所解決不了的問題,順便與數萬中國部隊做點生意。
即使草帽也遮擋不住印度上空的毒辣太陽,尤文婷的膚色已變成了小麥色,當她帶著一身青春健康的氣息步入陳嘉申的辦公室,立即發現了陳嘉申正處於悲苦氣色中。
這是咋了嘛!尤文婷很少看到陳嘉申如此失態的場景,確切的說是從來沒見到過,發現陳嘉申沒有理自己,尤文婷心中發出微微的疑問,嘢!還哭了?誰能讓姨夫如此傷心?
繁雜的事物催使人快速成熟,尤文婷猶豫了一下沒有開聲,而是仔細搜尋能引起陳嘉申情緒如此變化的東西。
她看到了桌上的一張電報紙和一本從來沒見到過的密碼本,心中的疑問越發大起來。
尤文婷向前移動了幾步,偷眼看陳嘉申,陳嘉申只是不理她,尤文婷膽子又大了一些,小心翼翼挪動腳步到了陳嘉申身後,伸著脖子瞄了一眼桌上的電報紙。
什麼?馬遷安已死?尤文婷一陣眩暈。
她一直祈禱馬遷安能醫好傷勢恢復健康,哪怕馬遷安因為傷重少了胳膊腿,她也希望他能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只要活著就好。可是……
難道那個睿智的、勇猛的、有著陽光般燦爛笑容的、會說甜言蜜語而且躲閃著自己好感的大哥死了嗎?為什麼世事如此殘酷?不讓人有著美好的期盼?
他……死了?尤文婷不相信,她拒絕承認這個現實。
「這不可能!」尤文婷一把抓過電報紙,有些失態的嚷嚷道:「姨夫你怎麼什麼都信?你不是說你從蘇聯回來的時候,他還活得好好的嗎?這是誰打來的電報,可恥的造謠!」
陳嘉申無力的擺擺手,沒有因為尤文婷的失態而有什麼表示,他知道這個外甥女對馬遷安有著深深的好感,知道她不希望發生這種事,也知道數月前尤文婷也想去蘇聯探望馬遷安,而他沒有讓她同行,從而給她帶來的遺憾。
陳嘉申知道她在怪他,所以他有責任解釋這件事。
「是從俄國遠東軍區總醫院打來的,也就是給小馬療傷的醫院,想必是真的!」
尤文婷還是不肯承認這個「事實「,像一個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一樣,指著「有事燒紙」這幾個字,繼續嚷道:「為什麼這樣說?他們為什麼侮辱與調侃像馬大哥這樣的英雄?如果這幾個字是醫院的人說的,他們的良心難道讓狗吃了嗎?我認為這幾個字非常侮辱人,我要向發電報的人抗議!」
哎?是有些不對哎!陳嘉申一愣,轉臉凝視尤文婷由於憤怒而漲的通紅的臉蛋。剛才他一下子被「噩耗」所打擊,並沒有仔細分辨這句話里的調侃意味,現在經尤文婷提醒,陳嘉申也覺得發電報的人做的過分了。
「誰發的電報?」尤文婷繼續催問,大有不把這傢伙揪出來痛扁一頓就不罷休的態勢。
陳嘉申遲鈍了一下,這才帶著不太好意思的神情回道:「剛才小姬拿進來的,他說醫院發來的,但譯不出來,讓我試試我手裡的密碼本。」
「你的密碼本?就是這本嗎?」尤文婷抓住桌上的密碼本,剛要搖晃,冷不防被陳嘉申搶回去了。
尤文婷奇怪的看著陳嘉申,看著後者將密碼本緊握在手中,這很反常,好奇使她問出了關鍵的疑問:「誰手裡還有這種密碼本?」
陳嘉申似乎隨著這句問話瞬間開悟了,臉色瞬間陰轉晴。
陳嘉申推了推身邊站著的尤文婷,又指了指桌子對面的椅子,囑咐道:「去坐好,我譯電的時候不准偷看。」
尤文婷嘟起嘴吧不情願的坐好,偷瞄陳嘉申專心致志的繼續譯電。
陳嘉申的表情有了變化,忽而欣慰,忽而嗔笑,忽而惱火,哭笑不得的表情演繹的淋漓盡致。
電文很長,剛繼續譯了幾句,陳嘉申就有些喘不上氣來了,連氣帶樂足足有半個小時,期間時有警惕的盯一眼假裝毫不在意其實老想偷看電文的尤文婷。
當尤文婷問出『誰還有這種密碼本』的時候,陳嘉申就忽然想起當年馬遷安派人帶給他密碼本,他第一次用這個密碼本譯電文的頭一句話:本密碼只有兩本,你一我一。
誰會用這種密碼發電?只有馬遷安或者馬遷安身邊的能得到他足夠信任的人,如果是他信任的人所發出,那麼電文絕不會有這種痞子氣的,真相有些呼之欲出了。
電文確實是馬遷安自己親自拍發,下面的話語就越發歡樂。
「陳老,如果你看到頭一句就哭了,那咱爺倆的交情還真沒的說,開個玩笑別當真,其實我這個人挺討厭的,連老天都不收,讓我苟延殘喘,喘著喘著就喘過氣兒來了,這老天還真嗝兒!你已經知道絕大部分秘密了,我就輕鬆了,真想躺在醫院不出來啊,放個假養個花逮個鳥什麼的,不知道有多快樂……」
翻譯到此,陳嘉申就已經完全明了馬遷安沒死,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也不管自己的心臟能否承受這樣的驚嚇和驚喜,這個小混蛋!
「哇塞!」陳嘉申氣的罵了一聲,隨即將譯好的這部分推給了脖子都快扭斷的尤文婷。
尤文婷飛快看完,看完後也不知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瞪了半天眼睛後,學著陳嘉申的口吻也大叫了一聲:「哇塞!大哥還是這樣沒正經的!」
陳嘉申很不滿的提醒道:「注意你的語言,淑女怎麼能說『哇塞』這個詞呢?你馬大哥沒告訴過你這個詞兒的意思嗎?」
尤文婷忽然滿臉通紅。她記起當年自己也不知這詞兒的意思,以為只是驚嘆詞而到處亂用,直到有一天馬遷安指著正在發怒大叫『我艹!』的李鳳山告訴自己說,閩南話里對應的詞彙是『哇塞!』,當場就將她羞了個滿臉紅,發誓再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