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別樣情濃
2024-11-01 08:53:09
作者: 鰩汐
燕唯兒剛探過茉莉的脈息,又讓她服了一碗藥睡下,這才去看剛上了藥的阿努。
她用手摸摸阿努的頭,語氣親昵:「阿努阿努,對不起哦,茉莉姐姐傷得太重,所以我只顧著她都忘了你呢,你不會怪我吧?」
阿努身上傷處極多,好在沒有一處是特別嚴重的,天天勤上藥,好得就快了,是以燕唯兒並不擔心。阿努的表現,讓她又驕傲又感動,忍不住一番親昵,吩咐家僕給阿努專門做一頓好吃的,以示獎勵。
遠處,秦三公子悠然走來,翩翩白衣勝雪,只是經過了一年多的歷練,眉間多了一層沉穩之色。
「阿努,你秦三哥哥來了,快去迎接他。」燕唯兒一聲令下,阿努便沖了出去。
為保白衣潔淨,秦三公子無奈,只得施展出他獨步天下的輕功,閃躲著阿努,可越是閃躲,阿努越以為他是故意和它玩耍,是以撲得更起勁。
燕唯兒笑彎了腰,把阿努叫住,解了秦三公子的圍。
秦三公子見她剛才還哭得死去活來,現在卻又笑得春光明媚:「看來茉莉是真沒事了。」
燕唯兒的眼睛還有些紅腫,連日來沒睡好,氣色也略顯蒼白:「我想高興點,這樣茉莉恢復得也快,你說是嗎?秦三哥哥?」
「當然,這好比兩方兵馬對壘,勢氣如虹的那一方自然更占優勢。」秦三公子一身閒散氣質早被近日來繁瑣事務磨得精光,閒話幾句便轉入正題:「你娘親正在我家休養,改日有空,我帶你去見她。她最近似乎愛上了做小孩的鞋,一雙又一雙的,停不下手。」
燕唯兒驟然被扯出傷心事,心中一痛,便覺得天昏地暗,呼吸不暢。
秦三公子哪知正中她的痛處,還要說什麼,被小五一把拉過,笑嘻嘻的:「秦三公子,剛才你耍的那幾步輕功真好看,改天教教我呢?」
「你什麼都想學。」秦三公子沒好氣地一掌拍在他肩頭,這小子自從進了季連家,見誰有點獨門技藝,便想占為己有,連玉嫂做飯的好手藝也不放過,硬是纏著將玉嫂的拿手菜學了個遍。
燕唯兒隔半個時辰,就去看一次茉莉的傷勢,每次看見華翼緊緊握著茉莉的手,眼裡滿是關切的目光,不由得心下歡喜。
本來她把茉莉嫁與華翼還有一絲擔心,畢竟兩人成親,是因為她一手促成,否則不會這麼快,但現在看來,經歷這樣一場生死浩劫,茉莉今後會更幸福,不可置疑。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燕唯兒再探一下茉莉額頭的溫度,嘆口氣,也許這是唯一讓人心慰的事了。
天黑之後,季連別諾踩著月光而來,換了一件質地輕柔的絲質長衫,整個人都顯得柔和而溫存。
彼時,燕唯兒正在親手給茉莉餵藥,一勺一勺,像當初茉莉哄她喝藥一樣,還準備了蜜餞。
小五在一旁眼熱道:「韋大小姐,我要是也替你擋一箭,你能這麼餵我喝藥麼?」
燕唯兒聽他說著蠢話,啞然失笑:「我會讓阿努來給你餵藥。」
小五撇撇嘴,坐到一旁,自言自語嘀咕半天,一抬頭,看見季連別諾替燕唯兒輕輕擦拭額間的香汗,更是看得眼熱。心道自己若是能一輩子留在韋大小姐身邊,哪怕做個隨從,跟出跟進,也是好的。
季連別諾對華翼道:「讓人把旁邊的廂房收拾出來,我們今天就住這兒了。」
華翼連連擺手:「使不得,少主,這裡太過簡陋……」
季連別諾閒適坐在一旁,好整以暇,戲謔道:「華翼,你倒是夫妻團聚了,就忍心看著我們夫妻二人分開?」
燕唯兒眸光似水,眼裡盛滿欣喜:「別諾,你真的肯陪我住在這裡?」
季連別諾沒答話,只是看著她靜靜地微笑,抬手示意她繼續忙碌。柔情滿懷,哪怕坐在一旁看著她,也覺歲月靜好。
華翼不再堅持,派人把隔壁的廂房收拾乾淨舒適。他鼻中有些酸澀,從小跟著少主至今,直到此刻方覺得,少主非主,而是親人。
燕唯兒形容憔悴,看在季連別諾眼裡,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卻是別樣清雅的風采,「看夠了麼?」燕唯兒淺淺一笑,抬頭看一眼季連別諾。他看起來是那麼謙謙柔和,不似曾經太凌厲的線條,氣度從容不迫,歷經夫人被擄,如今失而復得,加之幾次大戰洗鍊出來的某種淡泊風采,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分別數日,仿佛心更近了。
燕唯兒做完手邊的事,吩咐小五回去休息。她見茉莉又漸漸閉眼,沉睡過去,便站起身,卻不料天旋地轉,幸得季連別諾扶得快,一下摔在他的懷裡。
季連別諾直到此刻,方有些生氣了:「唯兒,你不顧著自己的身體,怎麼能照顧好旁人?」
燕唯兒勉力笑笑:「我可能是有些餓了。」何止是餓,一夜未眠,白日又沒好好吃東西,傷心,痛哭折騰了一路,跪在佛前磕頭也耗去了不少體力。
她生怕季連別諾再嘮叨,又或是不准她照顧茉莉,趕緊表態:「我現在就好好吃東西,別諾,來,陪我吃點。」
季連別諾哭笑不得,也不想太苛責她,更不敢在此刻提一言半句關於孩兒的事,只盼她愛惜身體。
這一夜,燕唯兒起來看了茉莉四次。半夜,茉莉額頭便發熱了,幸而發現得早,及時降了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樣忙到早上,燕唯兒體力透支過度,幾欲站立不穩。季連別諾忙將她抱進房中休息,遣人找來小五先守著茉莉。
連續三天都忙得一團糟,直到第四天,茉莉才現出好轉的跡象,所有的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清晨,一絲陽光從窗戶灑進來。
燕唯兒這一覺方算是睡醒了,季連別諾早已不在身旁。睡眠足夠,她臉色也變得紅潤起來。
一個叫香草的丫頭為她梳妝,這是季連別諾叫來專門侍候燕唯兒的。香草生得俊俏,人也伶俐,一口一個夫人。
燕唯兒坐在茉莉的床邊,與她輕言細語聊天:「茉莉,華翼待你可真好。」
茉莉的唇角逸出淡淡的笑容,恬淡而靜謐:「是夫人幫茉莉選得好。當時我在想,要是我走了,還得請夫人再幫他選一門好親事……」
「傻話,我又不是媒婆,哪能做了一回主,還有做第二回的道理?」燕唯兒用手拂去她嘴角的一絲頭髮:「況且,和茉莉的情誼,不是人人可比。這總是要講緣份的。」
別樣情濃,不是每個人都是唯兒,也不是每個人都是茉莉。茉莉可為唯兒死,唯兒也可為茉莉死。如許情深,早不是主僕之誼。
香草站在一旁,眼神漸漸黯淡下去。這丫頭年紀雖小,卻常愛打聽,對少主和夫人的情事一知半解,但對茉莉飛上枝頭,倒常惦記在心。
儘管茉莉嫁的是華統領而非富貴公子,不過這樣的世道,華統領倒是比富貴公子來得更實惠,何況,華家的家底其實比起一般富人,早過之而無不及。
少主這次調她過來服侍夫人,她激動得整夜不眠,一如見到枝頭閃閃生輝,正向她招手。可剛才聽到夫人和茉莉的那番話,方覺是自己高興得太早。
過了半個月,茉莉傷情穩定,燕唯兒也搬回了自己的別院居住。
這日,季連別諾特意回來得比較早,預備和燕唯兒一同晚飯。
最高興的是玉嫂,在廚房整整忙碌了一天,一會兒愁眉苦臉,一會兒又興高采烈,怕少主和夫人近來口味變了不愛吃她做的菜,又想原來這兩人最愛吃她做的某些菜。菜式換來換去,可把玉嫂愁壞了。
整院的家僕,歡天喜地。
是夜,季連別諾和燕唯兒相對而坐。香草仍不識趣地站在一旁,季連別諾暗示了好幾次,都不見她退下,只得直說:「香草,你退下吧。這裡不用你伺候了。」
香草這才心有不甘地下去了。
季連別諾皺眉道:「要不,明天給你換個貼身婢女,你使喚順手些?」
燕唯兒低眉淺笑:「不用,香草年紀小,不懂規矩也是正常的,你當人人都是茉莉麼?」她是豁達的,已處了好一段時日,憑她察顏觀色的能力,如何不明白香草的心思。只是,這世間,茉莉只有一個,有些緣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兩人面前各一杯酒,舉杯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
燕唯兒兩頰生輝,在燭光中暈出淡淡的華彩:「諾,為我們重逢。」她一飲而盡,大氣而豪爽。
季連別諾凝視著她依舊姣好的容顏,眉間掩蓋不住的哀愁,融化在嘴角的笑意中,他也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從桌上探過去,握著她的手,輕輕的,溫柔的,極盡溫存。
燕唯兒抽出手來,繼續替他斟酒,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別諾,今夜別攔著我,我想喝醉。」
她說這話時,心中驀地一酸,險些就流下眼淚。曾經想醉,不敢醉,只有回到自己的家中,安全了,在丈夫懷裡,才敢醉個一塌糊塗。
她拿起酒杯,沒說祝詞,便一口喝盡了,將杯底亮出來給季連別諾看,笑嘻嘻的模樣,眸光閃爍:「忘記說為什麼乾杯了。」
季連別諾挾了一筷下酒菜,餵到她唇邊:「慢慢喝,今夜怎么喝,我都隨你。」看她吃相像個小孩,憨態可掬,他竟然心中也驀地一酸,她應該是被養在深閨里,受盡萬千呵護的女子,卻遭遇了那麼多苦痛。
他拿起杯子仰頭喝乾,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