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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貪心的女人

2024-11-01 08:52:33 作者: 鰩汐

  一屋子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燕唯兒展顏一笑:「我又不罵你們,一個個剛才那股勁兒跑哪兒去了?風楚陽是什麼人,你們也敢惹?」這是到了京都後,她第一次對他們這樣笑。

  她一笑,滿室生香,全都鬆了口氣。

  小五對阿努扮個鬼臉:「惹禍精,說你呢!」

  燕唯兒知道是阿努生的事,也就一言帶過,對茉莉和小五交待拿藥來給這些受傷的包紮,受傷最厲害的是阿努,但它渾然不覺,不斷和小五嘻鬧。

  燕唯兒想著,要如何讓這一幫人安全離開,否則終是受制於風楚陽,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好辦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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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過後,風楚陽照例過來看燕唯兒。

  坐在院子裡,兩張椅子,隔得稍遠。他看不清她的目光,她也只看得清他的輪廓。

  「纖雪枝來做什麼?」燕唯兒看似隨口一問,聽在風楚陽耳里,卻像是醋意滿溢。

  「她從宮裡來。」風楚陽答非所問,卻透露了一個最重要的訊息給她。

  燕唯兒抬起頭,看向他,不解,卻又不再發問。

  風楚陽也望著她,不答,但點點頭。

  「韋大小姐,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但我不確定,這對你來說,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風楚陽很想看清燕唯兒的表情,無奈暮色將她的臉,模糊成一個弧度美好的陰影。

  燕唯兒對風楚陽說話的方式,已是十分了解。這樣的口氣,在東月城,她已經聽過無數次。她的心跳動得厲害,一定是關於戰況,但她拿捏不准,季連別諾是打了勝仗還是敗仗。

  「我三十萬大軍,直逼月河以北,昨晚,大敗季連軍。不知道,對韋大小姐來說,這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風楚陽有心賣弄,但確實,他並不清楚眼前這個女人的真正心意。

  他被弄糊塗了。

  他曾經花了那麼多的心血,鋪墊出季連別諾選擇了江山放棄了女人,她應該恨那個負心的男人。

  她有那麼一刻,的確也開始恨了,一次次的哭泣和一聲比一聲悲涼的琴韻,都在證實這件事。

  可是,當他正為這個女人打上貪慕榮華富貴的烙印時,她因為腹中孩兒慘死的表現,又變得撲朔迷離。

  他以前極少花心思揣摸女人的心思,所以他困惑了。這個女人之前清冷地告訴他,因為她的孩兒死了,所以她要守素三年。

  守素三年。意思是,三年裡,她只穿白衫,只吃素食,當然,後面那句,就不用說得那麼明白,無論是同房或是嫁人,統統都得推到三年後再作打算。

  他不明白這個規矩從何而來,只知道,她的態度非常強硬。

  這樣的女子,會是虛慕榮華的人嗎?

  他陷入了無盡的困惑中,只覺得眼前的女子,太不好懂,要想走進她的心房,似乎比登天還難。

  燕唯兒心亂如麻,幸而夜色遮蓋了她的雪白臉色。三十萬大軍,這是要血洗季連啊。

  「你把軍隊都調去打季連了,不怕有起義軍直逼京都?」她盡力讓聲音聽來平穩。被擄的這些日子,她一直耍盡了花樣,玩盡了把戲,表面上,像是她占了優勢,將風楚陽玩得團團轉。

  其實她輸了。賠上孩兒的性命,並且至今為止,也沒靠近過他書房或是軍營一步。

  當然,她沒辦法。她的身邊,有兩個隨從,一對母子,有茉莉,有阿努,如果跟風楚陽撕破臉皮,這一干人等,非死即傷,哪還有現在這樣的好日子過?

  縮手縮腳挨了這麼多日子,最終還是聽到了大軍壓境的消息。

  風楚陽笑道:「韋大小姐不會真的以為,我國的兵馬還不如季連多吧?」

  「既然有這樣的底氣,當初為什麼急急求援,讓季連兵馬解了銅渡城之危?」燕唯兒心念一動,又道:「當初要不是我想到了圍魏救趙這個主意,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能解圍?銅渡城那樣的要塞,可是人人都想搶的。」

  「這個辦法是你想出來的?」風楚陽大大意外了一番。銅渡城一戰,無人不贊季連別諾用兵如神,無人不夸宣梧領兵神勇,弄了半天,真正的軍師,竟是她。

  確實有這個可能。

  當年集帕爾一役就有傳言,說一個女子會算命卜卦,正是她的神機妙算,季連別諾才能如期趕至,痛擊敵軍。

  依時間推算,她那時,應該在季連別諾的身邊。

  「我有那麼點小聰明,但不保證次次都能打勝仗。」燕唯兒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不過,你要是能保證我帶出來的這幾個人安全離開,我倒是勉強可以進你軍營里去充當一名小小的軍師,出出餿主意,陪你分享分享你所謂的江山,倒也無所謂。」

  天幾乎全黑了。茉莉掌了風燈,放在桌上。火焰一跳一跳,閃在燕唯兒俏麗的臉上。

  風楚陽遲疑著,讓一個女子進軍機重地,尤其這個女子,還是被擄來的,更是敵軍總帥曾經的夫人。這無異放了一個奸細在身邊。

  可是她的神態那麼誘人,出出餿主意,陪他分享分享所謂的江山,說得那麼憨態可掬。讓她分享他的江山,其實不是他一直想要的東西麼?

  燕唯兒忽然笑起來:「還是算了,萬一你軍營里什麼時候出個奸細,把你的重要情報偷了出去,我倒成了替罪羊,還是算了,我可不幹這傻事。」她抿抿嘴,好整以暇:「你去吧,主帥不在前線,卻整日躲在京都,難怪要靠人多才能打勝仗。」

  風楚陽哭笑不得,一切被人揣度的事,從她口裡說出來,倒好像光明正大了:「只是為了讓我放這幾個人?」他像只多疑的狐狸,恨不得剖開她的心,看看到底是怎麼想的,擾得他,一點判斷能力都沒有了。

  「我要為我的孩兒報仇。他季連別諾棄我在先,才讓我的孩兒死得那麼可憐。」燕唯兒的淚光,在風燈悠然地照射下閃閃爍爍。

  這個理由,似乎很成立。

  風楚陽沉默良久。女人真不能得罪,纖雪枝如此,燕唯兒也如此。儘管還無法疑慮盡去,但他想,只要小心行事,一個女子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你準備一下,明天和我一起起程。我要親赴戰場,殺季連軍一個片甲不留。」風楚陽意氣風發,昨天的勝仗使他信心百倍,看來,傳說中不可打敗的季連軍也不過如此。

  「我沒說要去。」燕唯兒推拒。

  「你剛才說了。」風楚陽不由自主側身,看向對面女子姣好的臉龐。

  燕唯兒脆聲笑起來:「風楚陽,你可真會算計,聽話只聽一半,把對自己有利的那部分,倒聽了個全。」她直視著對方:「我這些人怎麼辦?」

  「按你的意思,放了。」風楚陽無所謂的態度。

  「風楚陽,你當我傻麼?你表面放了,然後再殺了,我豈不是虧得太大?」燕唯兒按捺住巨烈心跳,只要把茉莉等人安置妥當,便不會縛手縛腳:「而且,我現在的條件和剛才又不同了。」

  「坐地起價,不是一個誠信之人幹的事。」風楚陽微笑地教訓她。

  「沒辦法,我從小跟著擺攤算命的江湖術士混多了,總也沒法將這個習慣改掉。一旦見到對方落入我的忽悠,便會不由自主坐地起價。」燕唯兒悠然自得。

  「他們幾個人,我可以帶到月河以北,當著你的面,讓他們回到季連軍中去。那時,我要再想殺他們,就很難了,我不可能冒這麼大風險,就為了殺幾個不相干的人,韋大小姐,你看如何?」風楚陽已經毫無原則地退讓:「還有什麼條件?」

  燕唯兒想了半天:「可以。他們的安全決定我們相處的氛圍,我要是從哪兒聽到他們故去的消息,你別指望還能像現在這樣跟我說話。」

  「韋大小姐,這年頭,兵慌馬亂的,你叫我如何去保證幾個毫不相干的人不死?」風楚陽覺得這場談判進行得莫名其妙,實在是有趣多過實質性的東西。

  「那你堂堂一個皇子,能跟我保證什麼?」燕唯兒挑釁的目光看向他,這個男子似乎著了魔,想天下想瘋了,才會忍受她無理的要求,連她自己都聽不下去了。

  「我只能保證我不殺,但不能保證他們不死。這是底限。」風楚陽確實沒興趣殺這幾個人,儘管大家都沒說破,難道季連別諾會不知道人是他帶走的?只是,他忙於打仗,沒空來找罷了。

  「還有一個條件,所經之處,不得屠城,不得殺害百姓。」

  月色朦朧。

  她與他對視。

  得此女,得天下。終於說到了一個可以匹配她是「此女」的話題。又仿佛,她留下,她掙扎,她失去孩兒,她「不在家鄉在異鄉,用盡相思兩茫茫」,也只是為了讓這個兩手沾滿鮮血的男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風楚陽內心複雜,一點一滴,他愛上了那個畫中的美人,卻迷失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他不懂她,卻又似乎懂她。她有些難懂,卻又似乎心思純淨。

  她在風燈中,目光那麼清澄。榮華她要,富貴她要,孩兒她要,天下的百姓,她也要。這一切加起來,方算是天下。所以她失去孩子的時候,那麼傷痛。

  這是個多麼貪心的女人。

  「果然是菩薩心腸的韋大小姐。」風楚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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