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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勝戰

2024-11-01 08:47:29 作者: 鰩汐

  天色漸漸暗下來,敵兵疲乏困頓,對城牆上襲來的石頭滾油早心存恐懼,只覺那牧場裡的此類東西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主帥下令收兵,正合了疲兵心意,正待高興收隊回己方陣營,忽見城門大開,殺聲震天,雄糾糾氣昂昂的騎兵沖了出來,直嚇得抱頭鼠竄。

  城內騎兵憋了一兩天沒被派上場,早積了滿腔熱血,這一開城門,如放出去的猛獸,殺氣騰騰。

  季連軒梧帶頭沖在最前,軍中出身之人,對敵講究的是實用,一刀一個,絕不lang費。

  天色越來越暗,黑夜已經降臨。

  季連別諾站在城頭,見敵兵從四面八方湧來,伸手示意放出信號。很快,離得最近的兩座山頭,早隱在裡面的騎兵點燃火把殺了出來,緊接著其它山頭的火把也相繼點燃,逞合圍之勢,向敵軍逼來。

  一時間,到處都是火把在移動行進。

  納達英及其他部落首領大驚,只見牧場衝出來的騎兵本已是無往不利,殺得己方人仰馬翻,又見對方援兵已到,誓要將他們圍死當場。

  這幾人早就不齊心,其中一個部落首領提出撤退,其他便跟著附和,直氣得納達英大罵。

  

  季連別諾脫下披風,跨上戰馬,威風凜凜勢不可擋,朝正在忙著救傷的燕唯兒喊一聲:「唯兒,等我回來!」不等她回話,便沖入敵陣。

  燕唯兒望著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柔腸百結,還擔心著他肩上的傷。

  季連別諾長劍舞動,幻化出萬千劍影,所到之處,一片慘呼。

  敵軍被打得四處逃散,又聽得各部落撤軍的指令,很快便敗相已現。

  此時,燕唯兒忽然見到城門邊上有隻滿身是血的狗,咬著一個人的衣服,不斷將之往城門裡拖。

  她喚來兩個士兵,將那躺著的人抬了進去,一探鼻息,已然死去。那隻狗卻依然忠心守在主人身邊不肯離去,它全身是血,身上多處刀傷,有的皮已掉下來,血肉翻飛,觸目驚心。

  燕唯兒見它如此忠心護主,大是感動,也顧不得是人是狗,便找來藥替它細心包紮傷口。

  一仗下來,風雪居然停了。屍橫遍野,茫茫雪原被血染得鮮紅。

  季連別諾大勝歸來,以最小損失逼退敵兵,保住了集帕爾牧場。但牧場內並無喜色,雖然打了勝仗,還是犧牲了一百多人,傷者就更多了。

  不過,以實際不到一萬的兵力對敵三萬,斃敵五千,俘敵一萬,己方只死了近千人,無論是哪個統帥都應該覺得驕傲。

  燕唯兒忙碌地處理著源源不斷的傷員,大冷的冬天,額上竟然還出了密密的細汗。

  「唯兒,去歇息了。剩下的事交由他們去做。」季連別諾看見她細嫩的雙手全是血漬,有幹了的血塊,也有剛觸到的鮮血。

  「很快就好了。」燕唯兒固執地堅持,事實上,那個「很快」得忙很久很久。幸好牧場裡物資豐富,藥品足夠。

  「聽話,我已經安排了人,馬上過來接手。茉莉,扶小姐回房。」季連別諾並非敷衍她,確實安排好了救治傷員。

  茉莉答應一聲,連拖帶扯將小姐押回了房。兩人都累得骨頭都散了架,一直忙著還不覺得,現在回房一坐下,便覺頭暈目炫,天旋地轉。

  季連別諾惦著燕唯兒,也跟了回房,見她面色蒼白,伸手一探,驚覺她額頭涼浸。

  正要外出叫人,被燕唯兒拉住:「不要去,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不要給他們添麻煩了。」外面傷員排成排,她這點風寒之症又算得了什麼。

  季連別諾心中湧起別樣情愫,這個女子一直帶給他太多不同感受。他周圍接觸的女子,或如纖雪枝那樣的柔媚纖弱,要不就是嬌滴滴任性的小姐,就連手下那些場主之女,也無一不是嬌生慣養。

  只有燕唯兒,本以為也是小姐出身,卻太不一樣,聽她偶爾輕描淡寫地漏上一句,直如丫環的待遇還不及。但她仍然活得堅韌。

  遇上這樣事關生死的戰役,她依然能和他談笑風生,表面取笑他的用兵,又用那麼崇拜的眼神以示鼓勵。悲天憫人,她會為了受傷的陌生人流下眼淚,為了救人,忘記休息忘記吃喝,甚至忘記自己也在生病。

  而今,怕給別人添亂,連生病了,也先忍著,懂事到不像她這個年紀該有的表現。

  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季連別諾心疼地為她擦去額上細密的冷汗:「唯兒,謝謝你在我身邊。」由衷的表達,此番不僅僅是精神上陪著他,還用算卦救了集帕爾牧場,救了他的族人。

  如果不是早洞悉了先機連夜趕來,遲得一刻,就算不是全軍覆沒,也死傷大半,斷不可能是如今這樣的結果。

  燕唯兒無力地靠在季連別諾的懷裡,忽然流下淚來:「死了的人,怎麼辦?」

  「別操心,會有人打掃戰場,明天會按著族人最隆重的禮儀將他們厚葬。」季連別諾心情沉痛,那些都是族人的英雄。

  燕唯兒站在城牆上看過,滿目鮮血,屍橫遍野,殘酷的戰爭,不是誰能一手阻止。她心裡明白,那些敵兵的屍體,很快會被餓狼拖走,吞食。

  她感覺心內一陣翻騰,差點嘔吐出來。

  季連別諾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但無能為力:「唯兒,你知道我季連家的祖訓為何不許季連子孫涉足皇權之爭?」

  燕唯兒心情沉重,茫然地搖搖頭。

  「我們季連世家以前本來就是皇室貴族,為爭皇權,除了和別人爭天下,最後兄弟之間也反目成仇,那一次,死了很多人,全是季連家的自己人,結果反倒被別人利用,坐收了漁人之利。季連先祖意興闌珊下,便立下這樣一條祖訓。」季連別諾三兩句話簡短道來,卻也令人心悸。

  「人心是不容易滿足的。」燕唯兒揚起頭,望著眼前這個男子,喜歡他遇事冷靜,處變不驚,更重要的是,他眼神清明,並未利慾薰心。

  越相處,越發現他的好。她要離去的腳步便欲加沉重。

  「唯兒,這只是開始,一切,都只是開始。」季連別諾已經聞到了戰爭的味道:「就算我們不想參與,也會被別人利用。」

  燕唯兒嘆口氣:「權利真的有那麼大的誘惑麼?」

  季連別諾忽然發現,莫名跟她講了很多不該她操心的事,她對自己而言,不僅僅是妻子,還是-----交心的朋友。

  他,其實太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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