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心如死灰
2024-11-01 08:47:06
作者: 鰩汐
燕唯兒醒來,發現自己舒服地躺在季連別諾的臂彎,中間也沒隔著長劍。不知為什麼,她竟依戀這感覺,溫暖的體溫,好聞的味道。
她一動,季連別諾就醒了。
「沒有劍就怕了嗎?「季連別諾輕笑。
燕唯兒趕緊坐起身,掩飾著臉紅:「當然害怕,色*欲……」
季連別諾一個翻身,立刻將她壓在身下:「你把我的話當了耳邊風。」語氣威嚴,眼裡卻滲出笑意。
燕唯兒掙扎得全身發熱,求饒道:「季連少主,唯兒錯了。」她認錯態度相當誠懇,只盼快快脫離他的魔爪。
季連別諾笑笑,放開她:「那記住啊,以後再用這個詞,我絕不輕饒。」他的威脅早就沒了效力。
「對了,你把藥給我放哪兒去了?」燕唯兒這段時間每天都給他換藥,心裡莫名就記掛這事。
季連別諾指指昨夜茉莉放到榻邊的箱子:「應該在這裡。」
燕唯兒熟練地替他換藥,見他傷快好得差不多了,不由得微微舒了口氣。
「好了,你再睡會兒。」燕唯兒如一個賢惠的小妻子:「我出去走走。」
季連別諾一把將她抓在手裡:「等著,我陪你去。」他被自己的反應逗笑了,隨時提防著她逃跑,其實這諾大的草原,她敢跑到哪兒去?
兩人出了帳篷,天只是微微亮,早晨的空氣涼透到底。季連別諾轉身鑽進帳篷,將燕唯兒的披風拿出來為她披上,細心打著繩結。
「冬天的草都枯成這樣,那牛羊吃什麼呀?」燕唯兒見枯黃的草原,一片蒼涼之色,便順口問道。
「秋天的時候,牧民就會把草割下曬乾屯積,冬天牛羊便吃乾草。」季連別諾耐心給她解釋,心裡憧憬著有一天燕唯兒成了他的當家夫人,自然得勞心勞力操心那麼大的家業。
他又給燕唯兒講了一下遊牧民族最害怕的草原黑災和白災是怎麼回事,昨夜祈福,也是希望能安然度過冬天。
兩人走出營地,卻遠遠見得季連軒梧孤獨的身影,在枯草與天際相接的地方,站成一棵蕭瑟的樹。
「你們季連家的都是怪人,一個個冷冰冰的。」燕唯兒喃喃道。
「你見過幾個季連家的人?」季連別諾淺笑,他在她面前,已經脾氣好到隨時笑臉相迎,卻還是遭到埋怨。
燕唯兒想想,也是沒見過幾個:「你是『冷情少主』沒錯吧,你那個弟弟季連軒梧也是整天板著臉……」
「他身上有血海深仇。」
「我身上也有血海深仇。」燕唯兒順口接了句話,卻將空氣凝固成冰,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唯兒,我……」季連別諾非常難堪,一道永難癒合的傷口。
「好了,季連別諾!」燕唯兒脆聲道:「從牧場回去,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可好?」
「不可能!」季連別諾冷然道:「燕唯兒,你給我聽好了,你是我季連別諾的女人,永遠都不要想逃得掉。」
「我不是你的附屬品,也不是你的私有品,你殺害了我娘親,這個仇,我不報了。你!毀了我的清白,我也認了!你還想我怎樣?」燕唯兒氣得臉色發白。
「我說過,要用一生一世來補償你。」季連別諾負手望著漸漸亮起的天空:「就算沒有多少時日,我也會盡心盡力來補償你。」
「你的補償包括威脅、踐踏和禁錮嗎?」燕唯兒咄咄逼人。
季連別諾一生中,從未有過這樣的挫敗。他為她默默做了許多事,包括身份,名份,事無巨細的照料和關懷,那是許多女人終其一生想要得到的東西,他全給了這個女人。
但她竟然狠心地將之定位為威脅、踐踏和禁錮。
燕唯兒語帶傷心:「我娘親嫁給爹爹的時候,只有十六歲,她便是受了威脅被迫出嫁,。如果她不去給我爹作妾,我爹便要將土地收回,還要叫他們賠錢。後來嫁了又如何?受盡折磨……」
「唯兒,不一樣的,絕不一樣的。」季連別諾的保證在寒風中那麼不堪一擊。
「會有什麼不一樣?」燕唯兒的笑容清涼:「你殺了我娘親,我們之間不可能會有感情。你之所以現在對我有那麼一些好,是因為微雨回來了,你有愧疚。燕無晨的骯髒交易,我從未參與過,你卻莫名把這筆帳算在了我的頭上。」
季連別諾被她逼得節節敗退,百口莫辯,明明有些事不是如她想像的那樣,卻真的無法辯解,如掉進了一個沼澤地,想發力,卻是越用勁陷得越深。
他小看了她。
他原以為她只是比一般少女口齒伶俐些,卻遠遠不止。
本認定算命只是江湖術士的雕蟲小技,也被她玩得像模像樣,至少,她目前算準了兩件事,尤其是微雨的歸期,那麼令人驚喜。
昨夜的「燕裳」艷驚四座,她如一個仙子直闖他的心房,不遮不掩,淺笑輕盈,一下就將他的整顆心全部占滿,再不願分任何一點地方給別的女人。
可是她現在卻告訴他--------「我們之間不可能會有感情」。
「你死了這條心。」季連別諾換成那樣陌生的口氣:「我不會讓你逃掉的。」他這樣說話時,心很痛。
「那隨便吧。」燕唯兒聲音涼浸無比。她寒著臉,欲掉頭離去。
季連別諾也冷冷的模樣,卻大手一攬,將她的身子摟入懷中,面無表情。
燕唯兒竟不掙扎,就那麼偎在他寬大的懷裡,也面無表情。
良久,季連別諾聲音哽咽:「唯兒,不要這麼對我。」
燕唯兒將頭埋在他的胸前,雙手不由自主環住他的腰:「如果,你沒有殺我娘親,該有多好!」如果沒有殺她的娘親,那該多好。別的,其實已經忽略不計。面對這樣的男子,誰可以不動心?
季連別諾本想對她說:「再給我點時間。」卻生生忍住,難道再給點時間,就能讓她的娘親復活?他的下巴磨蹭著她的髮絲,在寒風中,喃喃低語:「唯兒,不要這麼對我。」他不知道,懷裡那小小的人兒,其實早已潸然淚下。
枯敗的冬天,一切,都無希望。心,都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