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二章 依附（下）

  誘人的櫻桃紅唇中吐出的聲音清冽、悅耳、宛如天籟，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你……就是延維一族的族長？」短暫的驚訝之後，雲昊羽已經平靜下來，詢問道：

  「看你們現在的模樣，顯然是修改了自身基因的緣故，身為延維一族的高層，不知你們為何要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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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中的使節團成員共有三十多位，全都是人類的模樣，男的俊朗、女的秀麗，看不出半點異族的痕跡！

  他已經隱隱猜出了對方的用意，不過還是要詢問一番才能加以確認。

  暮倫緹婭柔聲道：「陛下所言不錯，外臣正是修改了自身的基因代碼，現在的延維一族族長，僅就基因層面而言，與人類已無任何區別！」

  「我們這樣做並無別的意思，只是為了接下來兩族之間的交流能夠更加順利一些，既然已經打算歸附人類一族，那麼從今往後以人類的身份生活，想來應該是陛下樂於見到的結果吧？」

  雲昊羽面色嚴肅起來：「這究竟是你個人的意思，還是整個延維一族高層的集體意志？朕雖然不甚清楚貴方的決策機制，但也能夠想像，即便是族長想要做出這等決定，都是極不容易的！」

  「對於你們而言，如此大的犧牲，真的值得嗎？」

  她的做法，幾乎就是等於徹底放棄了延維人的身份，從此以後都以人類的面目出現，用這種古今未有的方式，向皇帝陛下表明自己的歸附誠意！

  延維部落聯盟是一個相當重視傳統的種族，族中的那些長老們，更是將祖先傳下來的諸多教條規矩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想說服它們犧牲自身的尊嚴和驕傲，修改自身基因，從此之後變成另一個種族生活，估計它們寧可立即自殺，也不會忍受這樣的屈辱！

  暮倫緹婭雖然是族長，但為了說服族中的長老們，想必付出了不知多少心血，說不定還會被某些頑固的傢伙視為族中的叛徒！

  「陛下，外臣個人的榮辱得失並不重要，」她輕聲說道，「只要能夠為我們的族人爭得一線生機，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無論多麼偉大的文明、多麼高貴的種族，首先也要能夠生存下去，才有資格奢談其他，難道不是這樣嗎？」

  她看著寶座上的雲昊羽，語氣誠摯地道：「陛下，關於兩族以前的恩怨，延維一族給人類世界造成的諸多傷害，外臣只能說一聲『對不起』！」

  「如今的人類一族已經成為星海世界中最為強大的文明，外臣代表延維一族，願意就此完全歸附人類世界，從今以後成為帝國的附庸，世世代代永不背叛！還望陛下能夠憐憫吾族，給我們的族人一條生路！」

  雲昊羽不由默然，對方能夠做到這等地步，可見真的是有些誠意了！問題在於，異族就是異族，不會因為這樣的做法就徹底擯棄過去的諸多刻印在骨子裡的異類傳統，哪怕現在的它們看起來和人類並無區別。

  如今星輝帝國國力鼎盛、氣運正隆！人類文明的強大優勢已經毋庸置疑，所以對方才會如此聽話，做出這樣的低姿態來取悅於他，但是數百年、上千年以後，一旦帝國出了什麼變故，它們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人類文明百依百順，誰也說不準！

  暮倫緹婭看了看皇帝蹙眉不語的神色，再度說道：「陛下，您還年輕，掌控帝國的時間還很長，在這數以百年計的歲月里，您會看到延維一族真正告別過去，與人類世界完全融為一體的過程，而且這樣的過程是不可逆轉的！」

  「人類一族的數量是如此龐大，哪怕就是一個行省的人口規模，也不遜色於我們全族的個體數量！以後的人類世界只會越來越強大，在任何領域都將全面蓋過延維一族，您還需要擔心什麼呢？」

  雲昊羽輕輕點了點頭，問道：「關於西北行省的病毒疫情，你們真的有辦法解決嗎？」

  暮倫緹婭看了看旁邊的克拉蘇，首相略一猶豫，起身說道：

  「陛下，帝國科學院已經得到了來自延維一族的資料，包括所有病毒的合成培養技術以及疫苗的生產工藝流程，第一批三百萬份疫苗已經通過羫影飛船緊急運往西北邊境，預計很快就會送達！」

  「效果如何？」雲昊羽問道。

  「臨床試驗結果非常不錯，治癒率在百分之九十八左右！」克拉蘇答道。

  暮倫緹婭道：「陛下，這些生化病毒的技術資料，本就是上次我方與波江帝國停戰時，作為議和代價的一部分交給他們的，雖說他們用自己的技術對其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進，但是根本難不倒我們延維一族！」

  「哪怕是今後，他們拿出了更多的變異病毒品種，對我們而言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雲昊羽垂下眼眸，靜靜地端詳著下方玉階上那威嚴大氣的饕餮雲紋雕飾，許久沒有出聲。

  暮倫緹婭努力保持著平靜，心裡卻是緊張得要命，全族近千億族人的生死存亡，可就在眼前這位年輕皇者的一念之間了，由不得她不提心弔膽！

  大殿中靜悄悄的，在場的群臣神色複雜地打量著這群至少外表上與人類並無二致的異族，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對於這件事，諸卿有什麼意見嗎？」思忖了半晌，皇帝的聲音再度響起。

  楊文韜淡淡地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種事情，臣不覺得陛下還有什麼需要猶豫的！」

  伯納德抿了抿嘴唇，出言道：「雖說是異族，但是畢竟對帝國有著大功，臣以為陛下不妨慎重考慮！」

  黎星妍看了看皇帝的臉色，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陛下，既然延維一族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臣以為，陛下可以考慮接受它們的請求！」

  周盟德皺了皺眉，有些不快地橫了他一眼，但也沒說什麼。

  眾臣紛紛發言，或是贊成或是反對，而且持不同觀點的雙方都列出了足夠多的理由，許久也沒有爭出個結果來。最後問題又交回到了雲昊羽這裡！

  他習慣性地看了看自己身側，只是朝會時一貫坐在他身邊的大智者卻不見了蹤影。

  即將做母親的她，這個時候正在宮裡靜養，當然不可能還出來議事。

  雲昊羽心裡微微一嘆，慢慢地道：「既然如此，看在你們展示出來的誠意份上，朕可以考慮放過延維一族，不過相關的條件現在就要說清楚了！」

  「其一，在今後十年內，延維一族須放棄自己原來的基因形態，所有個體都應該修改遺傳基因代碼，從此以後，世世代代都以人類的形態生活！」

  「其二，延維一族須交出所有在蠻荒星域中的秘密基地和資源儲備地！自留的領土不得超過五百星域，你們可以自行決定保留哪些星域，剩下的一律上交給帝國政府管轄！」

  「其三，延維一族國庫中的財富，必須有七成上交給帝國政府！」

  「其四，延維一族從此以後成為人類的附庸文明，每一任族長、每一代決策層的人選安排，如果不符合帝國利益的，帝國政府應該具備一票否決的權力！」

  「其五……」

  各種條款，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十餘條，即便在群臣眼中，這樣的條件也堪稱苛刻了，當然位置決定思維，站在人類的立場上，他們並沒有理由去考慮異族的感受！

  暮倫緹婭沉思了少頃，隨即抬起臻首，盯著雲昊羽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既然陛下有命，外臣自然是照辦不誤！這樣的條件，我們……全盤接受了！」

  明亮的大眼睛，瞳孔是淡淡的紫色，隱隱帶著一絲瑰麗的金芒，看上去透著邪異的魅惑力，尤其是笑起來時，那種勾魂奪魄的異域風情，是人類女子身上絕對看不到的！

  雲昊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

  「朕明白你的心裡也不好受，或許這樣的條件確實苛刻了些，當然朕身為帝國皇帝，凡事當然只能以國家利益為重！所以還望你能夠理解！」

  「不過，既然你們此番立下了這樣的大功，救活了數千億帝國子民，所以朕決定，除了協議上的第一條永遠不得修改之外，後面的條款，如果在今後的歲月中，延維一族能夠為帝國立下更多功勞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給些優待，修改刪減一二！」

  「具體如何，就要看你們今後的表現了！」

  暮倫緹婭鬆了口氣，再度深深鞠躬，柔聲道：「陛下只管放心，延維一族會明白自己的本分，絕不會讓帝國失望就是！」

  旁邊的女官已經記下了雙方的談話內容，然後經過現場整理潤色之後，兩份正式的協議文本很快準備妥當，雲昊羽和暮倫緹婭看過之後，各自代表本族，簽下了這份至關重要的條約！

  ……

  玉華宮裡，面色蒼白的風嵐曦半躺在睡榻上，臨產時的陣痛已經過去，嬰兒嘹亮的啼哭聲猶自迴蕩在耳邊，心裡是如釋重負的輕鬆、還有滿足！

  終於，自己要當母親了！也不枉這麼多年的苦等！

  看著身邊的侍女將剛剛包好的嬰兒送到她面前，她有些急切地伸出手去，將寶寶小心翼翼地摟在了懷裡。

  「恭喜殿下了……」周圍的女官們七嘴八舌地湧上來道喜，她笑著吩咐侍女將事先準備好的賞賜一一分發下去。

  宮門外，剛剛結束朝會的皇帝陛下一陣旋風般沖了進來。